時光如流水,一晃便到了一個月之後。林夕也將迎來兩輩子頭一次的科考。 林夕和魏雲二人被林父,林海平塞上了一艘海船。上船後兩人經過一天一夜的顛簸,太陽一竿子高時步下船舷。 林夕二人頭一次出來趕考,但林海平一點也不擔心,派了一名家丁帶著兩人可謂是熟門熟路,既不問人,也不搭車,一出碼頭就與就見三個人身上掛滿了大包袱。家丁帶著二人去的地方是海口所。那裡有林家的店鋪。 海口所旁邊有一條發源於黎母嶺的河流總長600多裡的南渡江。海口所後麵十多裡地便是瓊山縣城,那裡是南海衛和瓊州府的駐地。 因為林夕的軍籍在南海衛。所以他必須到南海衛去進行考試。不過林夕的縣試不在縣衙,而在南海衛舉行。 林夕出門時,王鐵錘恨不得把所有家當都塞進包袱裡,其實許多東西根本用不上,坐船還好,這要走路了,加上天氣悶熱,包袱就成了累贅,走有二裡多,林夕和魏雲開始掏毛巾擦汗。 普通人想成為秀才,得考過三關——縣試、府試、院試。 大明朝有規定:應試學子須先到本縣禮房報名,填寫姓名、籍貫、年歲、體貌特征、三代履歷,並請本縣廩生作保,以同考五人互結。 不過,這一條規定有軍籍的軍戶除外。他們隻需到本衛開具證明。並請本衛的廩生作或者縣廩生作保就可以了。因為沒人會冒籍軍戶,所以這方麵的檢查簡直就是稀裡糊塗。也很也有人利用這裡的漏洞,冒充軍戶科考,可是一旦考中秀才,那麼全家都會變成軍戶,所以冒名的人有但是不多。 廩生認保是保證考生不冒籍、不藏匿、不替身、不假名,身家清白,非娼優皂隸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賤業,過繼者須寫明本人親生父母三代。 魏雲之所以跟著林夕,會跟著林夕一塊兒來科考。就是因為。魏先生耍了個小聰明。他代替自己的父親過繼到絕林老和尚父親的名下。 隻因過繼的是是魏雲的祖父,並非考生本人魏雲,所以就不必將魏先生寫上去。隻寫上絕林老和尚為祖父,絕林老和尚的兒子已經在後來的剿匪戰役中戰死了。而且絕頂老和尚也姓魏。所以魏雲什麼都不用改,隻填一個假的父親和祖父便可以參加科考。 這也是魏先生答應魏雲跟絕林老和尚習武的條件之一。另一個條件就是魏雲生的孩子必須有一個過繼到絕林老和尚名下,為他繼承香火。 不過這種作假也是有一定的限製的,就是魏雲最多也就是考到秀才便不能再往上考了。因為如果考舉人的話被人揭發出來,會連累絕林老和尚和為他擔保的人的。 “阿弟,要不,我倆換著背?”林夕頓住步子看著背著一個包袱氣喘籲籲的魏雲。又看著那個掂著扁擔緩緩向前走的家丁。 “阿哥,你小瞧人哩!我每天都跟著祖父練武。身體比你強壯的多呢。” 魏雲擦把汗,急趕幾步,“是這天氣太熱了,船艙裡捂得憋氣,好不容易熬出頭,這還沒有透好氣哩,”魏雲一邊說著便抬腿就又走在日頭下。 “嗬嗬嗬,”林夕笑笑,指著前麵一處陰涼,“這時間還早哩,不用趕路,我們就在那兒歇歇腳如何?” “好哩。” 說罷,林夕揚聲喊道:“李大哥放下擔子,我們歇會再往前走。” 喊罷,林夕二人走到陰涼處,各自放下包袱。 “阿哥,縣城還有多遠?”魏雲擦把汗,眺望前麵的土路。 “頂多二十來裡,不消兩個時辰就到了。” “太好了。”魏雲顯然心不在焉,支應一句,從土路上收回目光。 “我……這想跟你打個商量。” “有話盡管說就是,客套個啥。” “是這樣,”魏雲不再遲疑,“前幾日,我姆媽閑得沒事體,就仿照父親的衣服,為我也縫了一件長衫,我……這想穿上試試。” 林夕撲哧笑了:“不就是件長衫嗎,想穿你就穿呀! “謝謝阿哥!”魏雲眉開眼笑,麻利地脫去短衫,打開包裹,取出長衫套在身上,整好衣襟,又朝林夕深鞠一躬,“在下魏雲,叩謝林兄成全大恩!” 林夕還過一禮,半開玩笑地改了稱呼:“魏兄不必客氣!” “阿哥,歇好了,這就上路吧。”魏雲拿起包袱,精神抖擻地頭前走去,林夕背起包袱,跟在魏雲身後。“嗬嗬嗬,”林夕瞧出他內心深處的焦慮,以笑化之,“常言道,人靠衣裳馬靠鞍。阿弟一穿長衫,人就精神起來,蠻像個秀才公哩。” “借阿哥吉言。”魏雲略顯尷尬,轉移話題,語氣關切,“此番縣試,阿哥……進榜不會有啥障礙吧?” “哦?”林夕微微一笑,盯住他,“你沒信心了?” “哪裡呀!我隻是想我們第一次參加考試。有沒有可能過不了?”說著,魏雲好像突然間反應過來什麼,扇著自己嘴巴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阿弟多慮了。就是考不上有什麼。你我才12歲。有的是時間接著考,童子試每年都有。即使到下一場鄉試我們才15歲。” 林夕寬慰的魏雲,實際上林夕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患得患失。因為魏家因為科考受到迫害,所以這已經成了魏先生的一個執念。如果魏雲能夠考上秀才,那麼魏先生就會變得和正常人一樣,如果魏雲考不上的話恐怕魏先生就會出什麼問題。 雖然魏雲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他也覺得自己如果考不出秀才,自己的父親一定會出事的。而絕林老和尚之所以答應的這麼痛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而且林父在林夕出發之前已經跟林夕說。他已經把林夕的秀才名額讓給了魏雲。讓他自己考能考上便自己考個秀才,考不上等下科再說。 “阿哥讀書比我厲害,父親說,你這一科一定能考上秀才。等阿哥考上舉人、進士、做了大官,置下家業,總得有個靠得住的人料理不是。阿哥想想看,阿哥身邊,有啥人能比阿弟用起來省心?” “嗬嗬嗬,”林夕笑了,“我這跟你講個故事。” “什麼故事?” “一樁科場舊事,是我父親親眼所見。” “阿哥快講,我正要了解一下科場呢,一問三不知,豈不難堪?” “那一年,廣州府的鄉試抽調南海衛進行進科場前的搜檢,便由父親帶人去的。當時排隊進場的各府生員中,有十二人竟然是白發皓首。後來聽父親講,他們年紀最輕的六十一歲,七十歲以上的就有五人。” “天哪,”魏雲驚嘆道,“七十多了還來趕考,能拿動紙筆否?” “他們不但拿得動筆墨,而且還像年輕人一樣在三尺見方的號舍裡熬過了常人難挨的九天九夜,試卷更是乾凈整潔,文理明順,功力絲毫不減年輕人哪。” “嘖嘖嘖,我是服了。”魏雲連聲贊嘆,“阿哥,我想問問,他們這些人,有考中的沒?” “於他們而言,考中考不中並不重要。” “那……啥子重要?” “讀書人的尊嚴。” 魏雲茫然不解:“啥叫讀書人的尊嚴?” 林夕的眼前浮出陳先生麵容耳邊響起他的聲音:“為個啥?為個讀書人的顏麵,為個心性自在……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讀書人該當有個讀書人的活法。身為生員,你不去大比,反而去跟一幫大字不識的粗俗下人拚錢鉆營,顏麵何在?一旦你放下了生員這個身份。而跟隨你一切的榮譽、地位和收入都會變的一錢不值,所以你隻能考下去。” “阿弟,”林夕頓住腳步,一本正經地看向魏雲,“讀書人的尊嚴就是活到老,學到老,考到老。所以先生被剝奪了考試的資格,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魏雲聽到這裡,長嘆一口氣:“果然還是你最懂阿爹,阿娘就說,阿爹就是讀書讀成個白癡了。讀書為個啥?無非是為個功名。功名是個啥?功名是個天生尤物,花容美女,賞心悅目,人人都想得到。可是,此等尤物,隻有抱在阿哥這樣的年少英豪的懷裡方才受用。對於耄耋老人來說,即使她們躺在眼前,花枝招展,伸手可觸,又有何用呢?此時的功名,不過是個虛名而已。” 話到此處,許是覺得所打的比方實在天才,魏雲止不住又笑起來。 林夕既沒笑出來,也沒有駁斥魏雲,因為他無法駁斥。陳先生和魏先生青燈積學,皓首窮經,那些耄耋老人窮其一生,孜孜以求,不為功名,為的又是什麼呢? 兩個人正在邊走邊聊的時候,突然一輛馬車停在了兩人的身旁帶他們來的那個叫做李成雲的家丁從車上跳下來對兩人說:“兩位公子馬車來了,請上車。” 林夕看著這輛馬車,沒有說什麼話,把身上的包袱扔在馬車上,二話不說便拽著魏雲上了車。馬車沿著土路,一路顛簸著向縣城走去。 瓊州府的駐地叫做瓊州府城,始建於北宋開寶五年時稱瓊州城。元代為瓊州路安撫使司,全民軍民安撫使司之所在。洪武三年設立瓊州府,改成瓊州府城。城墻周圍八裡。高三丈。寬兩丈,設東、西、南三座城門以及四座角樓,有子城、月城、護城河。 作為瓊州府衙門所在地勢較高,視野開闊,前有溪流在不遠處流過。府衙在其東南麵有一片湖,像一麵寶鏡。環繞府衙周圍環繞抱餌,文路,三臺,三座小山峰形似一把交椅,把官府衙門坐落在這交椅之上。 在林夕的記憶中府城周邊還保持著鼓樓、瓊臺書院等建築。還有七景八巷、13街。密布著眾多的進士坊、舉人坊、貞潔牌坊。還有海瑞故居。 街道上條石上深深的兩道車轍,說明了歷史的久遠。大事巷中生活著眾多的名門望族。 鼓樓位於南城門同一中原名樵樓,與洪武年間創建,為三重沿閣樓。 明代海南瓊州有八景。分別指的是五指參天、七星含秀、雁塔雄風、瓊臺春曉、海門秋月、陶公福地。黃海傾訴,靈山疊翠。 靈臺八景中。唯一是歷史遺跡的便是瓊臺春曉。古代的瓊臺就是瓊臺福地於宋朝官府建設。 在地方史誌上記載著一個有趣的故事,據說是海南島地形像一隻頭朝北的神龜。宋代之前,海南經常有人造反。所以宋太祖擔心萬一這隻神龜探頭會危及中原朝廷的統治,於是便在風水師的建議下,將周至前往神龜伸縮處建臺鎮壓。 宋神宗熙寧六年。北宋政府伸縮地築臺立碑,鎮住神龜,並設立瓊管安撫史統管全島事務。 實質上,在抱餌山高三丈,為阜府城製高點。因此,府城這個最高的山丘建起的樓臺便稱為瓊臺。 瓊臺,神奇之境地也。每逢春至,從大陸西北風南下的剛陽剛之氣,粵海潛通,首先聚散於瓊臺之上。瓊臺山上紫氣東來,是風水中藏風納水的最佳地點。 這些都是林夕在上一世所了解的內容。當時林夕就生活在海口市。也就是現在的瓊州府所在地的。 林夕隨著馬車來到城門。林夕見到了幾百年前的瓊州府。高大的城樓,高聳的城墻。和那個刻著迎恩門字樣的牌匾無不顯示著府城的巍峨壯麗。 馬車來到府城內的林府,馬車在兩側有的是獅子,朱紅色有著門釘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林夕和魏雲從馬車上蹦下來。馬車掉頭,從旁邊的偏門駛入了府內。林夕和魏雲則從大門旁邊的角門走入了林府。 林府的大門兩側各站著四個身披鎧甲的軍士。 走入大門,迎麵一座單獨的大門像影壁一樣立在府門的正後方。這是禮門。 隻有發生了重大的事件或者皇帝的聖旨來到的時候。府門的正門和禮門才會打開。 其它時間正門和禮門打開的時候就是林府的嫡長子迎親或者是林府的嫡係有人死亡除了這三種情況,這兩個大門是不會打開的。 林夕和魏雲跟著家人穿過了三重庭院來到了一個宅院的門口。 林夕兩人站在門口,過了一會兒,從垂花門中出來了一位丫鬟。領著二人進入了後宅。 丫鬟把兩人領到了正堂當中。正常當中坐著一位穿著灰布衣裳。頭上用一根木簪,簪住頭發的一個身材健碩的老婦。她兩眼炯炯有神,身材挺拔。臉上的皺紋雖然堆褶的像一朵菊花。 但是看著卻顯得比站在她身邊的那位婦人還要年輕。 那位夫人頭發已經花白,身體有些發福,頭上戴著一個金不搖。身著正紅色的衣裙站在老婦旁邊,看著進來的林夕。 那個丫鬟走進來,出路中的兩人一夫說道:“老夫人,四太太。已經把孫少爺帶來了。” 林夕一聽便明白連忙跪在地上給上麵的兩位婦人叩頭。嘴裡邊說道:“曾祖母、祖母、孫兒,林長旭給兩位祖宗叩頭了。”旁邊的魏雲也連忙跪下。口令說道:“兩位老祖宗。小子魏雲給兩位祖宗叩頭了。” 魏雲之所以能跟著林夕住進林府,因為魏雲還有一個身份。他的姐姐魏青已經被林父下聘給了林長礁作為填房了,隻等兩人參加完院試之後就成婚。 坐著的那位老夫人對,兩人招招說說:“孩子們起來吧。過來讓我瞧瞧,當年的小瘦猴已經長成人了。” 林夕和魏雲乖巧的走到曾祖母麵前,伸著腦袋讓祖母每個人摸了一遍。老婦人的精神並不太好,見過林夕不久後便有些犯困,林夕便帶著魏雲告辭出來。 由於林夕一下船便別人來了個下馬威。所以,林夕除了和接待他的林長鈺進行交接以後。每日便住在屋子裡看書,練習書法。除了每天給祖父、祖母、母親和偶爾給老太太請安之外從不出院門一步,就連他的親生母親和大姨隻有在和給他的母親請安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麵。 林夕的這份識趣讓府中的某些人十分滿意。他和魏雲的夥食和待遇也逐漸恢復了正常的水平。 由於林夕和魏雲兩個人在南海衛進行考試。在府城中設有考場,就居住在林府倒省了許多事。考試互結需五人,林長鈺便替他們找了南海衛中的軍戶的,今年要考童生的子弟。 “都是咱家相交多年知根知底,斷斷不會作弊連累你們兩個。”這是林長鈺的原話。 這人他們都是不認識的,雖不大投脾氣,卻也不是不能接受。給著五人作保的廩生,林長鈺便當仁不讓了。 通常考生請廩生作保都要奉上五兩銀子的謝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原本此次參考的大多是自家兄弟和親戚,林長鈺是不準備收謝禮的。但林夕二人還是按規矩直接將各色禮品送到了林長鈺住的院子當中。林長鈺雖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笑納了。 一出門魏雲便拍著胸口道,“乖乖!四個人就是二十兩,都快頂上我家半年的進項了!” 魏先生教林夕讀書,雖然說沒有束脩,但是魏先生本身是有一份俸祿的。加上糧城的工廠時不時包出一些活來給梁城裡的婦孺。所以魏家的收入還是很可觀的。 林夕經過和林長鈺交談之後才知道,這五個人根本就相互是親戚。其中有一個是姑姑家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表兄弟叫做陳天賜。還有一個人是祖母的外侄是他的表叔鄭國芝,他不知道什麼原因看見林夕便陰陽怪氣。隻是林夕向來舒朗豁達,並不放在心上罷了。最後一個卻是林夕的二哥林長圭。 林長鈺說起這件事情便哈哈大笑。 “二哥學問不比我差,隻是考試的運道太差。到現在已經連考五回了。第一回是因為頭天吃壞了肚子,無法參加科考。第二回是因為二嫂要生產,他無心科考。 第三回、第四回和第五回。每次要科場,他不是得病,便是出外遊玩時摔壞了。總之,沒有一次順利的,這一次從一個月之前,二哥便閉關不出遠門了。連你來了,他都沒有出來見你一麵。” 林夕這才明白,他來了五六天,家裡的所有人都見過,就是沒見過他二哥。剩下沒見到的,都是因為他們在各自的崗位或有職差無法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