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和石鬆婷正在議論的時候,在廣州城的一座比較隱蔽的飯館兒當中,在一個小院兒的正裝當中擺著一張桌子桌子旁邊圍坐著六七個人。 坐在主座的長相普通個子不高,但是給人很精明的人舉著端起酒杯,對旁邊坐著的長著一張小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兩道濃濃的眉毛直豎著,旁人一看他就知道是精明的人說。 “我聽說你是揚州人,喜歡吃的清淡點,正好這座書玉前些日子請來了一份淮陽菜的廚子,才能吃到地道的淮揚菜全鱔宴。” 旁邊的陪客看主客沒有什麼反應,於是對主位上的人調侃道:“老白,你這是把鱔魚老窩給端了。全是鱔魚見不到別的東西。” “你別不樂意,我告訴你,這是為你們著想。你就偷著樂吧。” 他們麵前桌子上一共十二道菜。有似冷似熱和四道主菜。 冷菜有熗虎尾、炸酥魚、熗班腸、薑絲鱔魚。 熱菜包括軟兜鱔魚、生炒蝴蝶片、溜鱔魚圓、銀絲鱔魚。 主菜則是紅酥鱔魚,乾炸鱔魚卷,酥炸脆鱔,清湯繡球鱔魚。 全鱔宴是最近由鹽商引領出來的淮揚菜中的精品。製作時,選料嚴格,刀工精細,火工講究,特點時原湯原汁,原汁原味,鹹甜適宜,肥而不膩,爛而不糊,清香爽口,回味無窮,尤其食材,由於揚州的商人比較富,講究現場宰殺。 坐在主位上的人又對著主客舉起杯子說:“於老弟。我為了請你這頓飯可是下了血本兒,這杯中之酒可是珍藏了18年的女兒紅。想當初是女兒的嫁妝酒,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買來了三壇吶,今天咱們盡興將他們全喝光。” 坐在桌旁的陪客看著作為主客的於先生精明是眾人第一感覺,但是陪客就是要把主客照顧好一時間桌子上也不乏妙語連環,談吐也很風趣。 坐在主位上的老白看著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說:“來吧。人齊了,菜也上來了。都是熟人了,都不要客氣。動筷子吃吧。” “您老不發話,我等也不敢動呀。”旁邊一個穿著鬆江布長袍的留著三縷狗油胡的一個人恭維道。 “你啊,就是嘴甜。我跟你們說,這個清湯繡球鱔魚可是淮揚菜裡看家菜。看著清湯清水的,這可是功夫菜。” “哦是嗎?有什麼說法?”捧哏的人真不少,又有一個人接嘴道。 “先宰殺鱔魚,剖腹去內臟、剔去骨、皮,放人清水中漂洗乾凈,將鱔魚肉和青魚肉分別剁成蓉,再分別放入碗中,加入蔥薑汁、鹽、雞蛋清、澱粉拌勻,再將二種蓉混合在一起。再將熟火腿絲、熟雞脯肉絲、木耳絲、蛋皮絲、綠葉菜絲這些混合在一起,放入盆中鋪開,用手將魚蓉擠成小丸子放入盆中,滾上各種絲。隨後取一隻大盤,抹上熟油,將滾好的魚球逐個放入大盤中,上籠蒸熟,取出放入大湯碗中。 鍋中放蒸魚球的清湯,再加少量水燒開,加入鹽,倒入湯碗中就可以食用了。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鐘,所有的步驟必須完成。否則鱔魚的鮮味就沒有了。然後必須在一個時辰內吃完,過了一個時辰,這鱔魚的味兒也就變了。” 聽著老白的解釋,眾人的嘴裡不停的發出驚嘆聲,說到這裡,老白首先拿白瓷勺舀起一個,放到了於先生的盤子中。 “快吃快吃,咱們也嘗嘗這些揚州富商的口味。” 接著老白率先盛了一塊鱔魚,放到了自己的嘴裡。其他人才跟著一起動筷子吃了起來。桌子上的人菜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便放下了酒杯交談著,酒桌氣氛總體輕鬆卻又有幾分嚴肅。 這時作為主客的於先生抬了抬手,桌子上的人都望向了他。 “你們都是廣州最資深的賬房了,我報給東主的那些賬本冊也都是經你們的手,你們說說,這些個賬本冊可會被人看出問題?要知道這個咱們的計劃隻完成了一半兒,如果那些賬本冊出了問題,這個計劃就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於先生看著在座幾位賬房問道。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您就放心吧。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們跟賬本打了半輩子交道了,這個自信還是有的,隻要出自我們之手,就絕對出不了一點岔子。上一次依靠那些管賬的官員帶著20多名賬花子來到我們清吏司進行查賬,結果還是查了兩個多月,還不是什麼問題都沒有找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賬房拍著胸脯打包票。 老白聞言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賬房中資歷最深、年級最大的頭發花白的賬房,他是最有名的賬房先生,是賬房屆赫赫有名的“神工手”。 這個外號說明其寓做假賬的水平簡直達到以假亂真的水平。其手段如鬼斧神工超出了人的水準達到了神的水平,生平未有敗績,在賬房屆執牛耳的存在。尤其擅長製造各種假賬讓人看不出任何首尾。 看到於先生的目光,“神工手”捋著花白胡子傲然的笑了,用極端自信的語氣說道:“嗬嗬,老朽別的不敢說,單說這些賬本冊,就便是京城腹部的那些查賬高手來也不可能看出問題。咱們往來薄而都是一筆一筆重新寫過的。不僅僅是某一時期的往來流水,還有其他賬本作為對照,最後的數字與總清賬核對,經過詳實核算數字也不會出任何問題。” 有了業界魁首的保證,於先生等人徹底放下心來,氣氛更是輕鬆。 老白就是問於先生:“你到底擔心什麼?” 於先生看了看眾人說道:“石鬆亭,石東主今天把所有的賬冊都收了回去,他說他那個中了舉人的神童外甥要學習如何記賬,他就把我記的所有賬簿都拿了回去,我害怕他以學習為名對那些賬本審查。” 聽到於先生的擔心的時候,房內眾人更是不由笑了。 “經過,“神工手”還有我們之手的賬本,就是把最有名的其他幾個賬房都請來,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也擔保看不出問題,更不用說他一個連算盤都不一定會打的門外漢了,就算他是十三歲中的女人的神童要如何術業有專攻,這是查賬不是讓他寫八股文。嗬嗬嗬......” 房內的賬房們更是嘲笑了起來。房內充斥著哄笑,還有不屑的目光。 在哄笑聲中於先生露出一個憨厚的笑臉,嘴裡淡淡的說了句:“不好意思我也是,關心則亂,沒有考慮到這一點,讓您們賤笑了。” 酒桌上的賬房,搖著頭苦笑;有的賬房則是接著指摘,說什麼亂擔心。賬房們都是帶著一股優越感。 林夕這時候正在乾什麼呢?他也在吃飯,而且他和石鬆亭一人拿著一碗飯,就著麵前的兩個簡單的小菜,一口一口的吃著,而旁邊的幾個女孩兒卻把盛飯的飯碗放在桌子上,每個人都拿著兩個雞蛋在那裡立雞蛋。 雖說她們都認為不可能,不過試著去立雞蛋萬一要是成功了,自己不是學到一個安身立命的本領。 林夕在開玩笑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代的人對於所謂的秘籍的珍藏程度,就有些手藝哪怕是很簡單的,都是傳子不傳女,尤其是作為女孩子,得到這些本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林夕這個承諾卻給了她們一個希望,所以這幾個人都想把本事學到手裡。 一個,兩個,三個雞蛋立著,滾著,試著,沒有一個人能把雞蛋小頭朝下立在桌上。 終於不斷的失敗,把當中最小的那個小姑奶奶給惹的惱怒了,她抓起雞蛋就像林夕的麵門扔去。 “你這個壞哥哥就是在消遣我,根本就立不住。” 林夕這個時候剛吃完飯,把飯碗和筷子放到桌上,一枚雞蛋便迎麵砸了過來,林夕抬起手,那枚雞蛋就落入林夕的手掌當中。 “你們沒見過的,不一定就是不存在的。”林夕望著兩眼流淚,激憤的沖自己大吼的妹妹微微搖搖頭,淡淡的開口。 小丫頭聽到她哥哥的話語更加激憤說道:“你就是不想教給我,找這個借口敷衍我,如果你能把雞蛋立住,我就向你道歉。” 林夕聽著小丫頭的話,按道這個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不過這個小丫頭倒是很聰明,在憤怒之中也不忘給自己下套。 “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說到此處林夕麵露微笑,帶著不以為然,“嗯,不知道你們誰成功讓一個熟雞蛋小頭朝下,立在桌子上?” “搞什麼嘛,熟雞蛋怎麼可以小頭朝下立在桌子上好不好?”陳小花也被林夕這種口氣激怒,在旁邊大喊。 林夕望著這兩個稱自己大喊大叫的小姑娘,他拿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辦法。 就是石鬆婷在旁邊也吃完飯,輕輕的拍了一下桌子。 “不要再胡鬧,先吃飯,吃完飯有什麼事情再說。” 娘親舅大,石兄亭輕易就鎮住了那四個處於憤怒之中的小姑娘。她們都坐在桌子邊惡狠狠的咬起來了手中的飯菜仿佛那是林夕一樣。 “如果用你們的方法的話,你們自然是不可能把熟雞蛋的小頭立在桌子上,這其實是一個轉換思考方向的問題。” 林夕伸出手,把小丫頭剛才扔給她的雞蛋握在手中,剛要給她們做個示範。 這時正在吃飯的林月華端著碗遮著小嘴,眨著眼睛用特別小的聲音悄悄問林夕一個問題。 “你不會是為了吃雞蛋才那麼說的吧?” 林夕有些無語,看著自己麵前這個原來老老實實,現在變得精靈古怪的小丫頭。 林夕想也不想的便伸手在小丫頭腦門上彈一下,小丫頭也沒想到這句話會得到一個爆栗,放下了手中的碗抱住頭說:“壞哥哥你就會欺負我,就會拿我耍笑,你的本領你都舍不得交給我。” 就在小丫頭的抱怨聲中,就在屋子中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林夕緩緩的拿起一顆熟雞蛋,將小頭朝下,用力的在桌角磕了一下“啪”聲音清脆,小丫頭這是看到林夕的動作也不鬧了,兩眼死死盯著林夕的雙手。 然後林夕就將這個磕了小頭一角熟雞蛋放在了桌子上,手一鬆,雞蛋就牢牢的小頭朝下立在了桌子上。 然後,便聽一個尖銳的童音高聲叫了起來:“這不能算,不能算,你把雞蛋殼敲破,當然能立的住。所以要的是雞蛋殼不破把雞蛋立在桌子上” 接著還在吃飯的幾個小姑娘也跟著反對起來。 而一旁的石鬆亭卻看著那個立在桌子上的雞蛋略有所思的樣子,臉上同時露出了微笑。 這時林夕一本正經的開口了,“對,沒錯,你們沒有摔,我磕破了雞蛋殼,我們的區別就在這裡,你們認為不可能的事,簡單的摔一下,便迎刃而解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如果你的事情辦不到,可以換個角度或者改變條件便可以輕而易舉的達到。” 這是林月華把那個雞蛋拿起來在桌子滾了一下,然後把雞蛋皮扒下去,把去了殼的雞蛋塞到自己的嘴裡閉上小嘴兒咀嚼著。她的兩腮隨著咀嚼不停的鼓起來,像一隻正在吃東西的小鬆鼠。 掃了一眼眾人的反應,看見幾個人都感覺到林夕勝之不武,有些憤憤不平。他微微勾起了唇角,緩緩接著往下說。 “跟剛才磕雞蛋差不多。我知道有一個簡單的方法,但是任何一本作假的賬本卻都逃不過它的法眼。” 雖然經過剛才磕雞蛋那一出,但是幾個一心學習秘書的小女孩兒卻也不太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簡單就可以查出假賬的方法。 “你先說來聽聽,我不相信會有這等簡便的方法。”石玉榮略帶疑惑的說,語氣都是濃濃的懷疑。 “這個方法非常簡單,其實隻需要將賬本拿到手裡。隻看賬本兒所有數字的首位。看賬本中出現的數字1作為首位數字出現的次數在這本賬本所有數字總數中占的比例大約是三成。 2、3、4、5一直到9作為首字出現的次數占數字總數的比例越來越少按照排列的順序逐漸下降。7、8、9這三個數字作為首字出現的總數不能超過首數字的兩成,如果和這個的比例出入太大的話,那肯定就是做的假賬了。” 石鬆亭開始細心的聽著但聽到林夕說出這段話以後,又想到這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完全是把賬本當成兒戲了不用計算也不用看其他的內容隻看每個數字的首位便能判斷賬本的真假。原本還期望滿滿的眾人失望不已。 “那個數字開頭,不應該是一樣的嗎,誰規定1就得出現三成啊。” 還是林月華首先把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不過,這種情況,完全在林夕的意料之中。 “沒錯,我當時第一次得到這個方法的時候也是你們這種反應,我也覺得所有數字出現的次數應該差不多一樣的嗎。但是在你們可以仔細想想,從1開始到9,這9數字在個位數的時候都是出現一次,這是一樣。 但是過了9呢,10,11,12,13……是誰不是1出現的次數就多了,經過2、3、4、5、6、7、8作為首字出現後,才會輪到9作為首字出現,一直持續下去肯定是9作為首字出現的次數最少,以1首字的數字的出現次數一般都會比9作為首字出現的次數多。 所以,賬本的數據中,以1為首位數字的數的出現次數約為總數的三成,越往後的數出現次數越小。違背這個規律的賬本,肯定是做的假賬。” “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去找一些其他的賬本來,一試便知真假。就是街上的那些所謂秘方和秘術說白了也是隻是一些技巧和先後順序,並沒有什麼難的幾乎就是一點就破,而不知道的人卻永遠也想不到這種方法。” 林夕一臉的自信,聲音鏗鏘有力,這一刻仿佛是軍陣中指點江山的軍師,羽扇綸巾,談笑間強敵灰飛煙滅。 林夕用手一指桌上的和地上的那箱子裡的那些賬本兒說道:“桌子上的那些有真有假的,箱子裡的那些賬,雖然我沒有看過,但大體都應該是真的,你們拿賬本隨便拿來基本試試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石鬆亭隨手各在幾堆賬本中各拿了一本,放在桌子上翻看賬本計算了起來,將的賬本按林夕的方法核算了一次,大約不到半個時辰,便將賬本核算出來了。 然後,石鬆亭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臉色通紅,抓著賬本的手都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得到了一個查賬的方法激動的,還是因為如此簡單的方法證明了於先生背叛自己而激動的。 “現在雖然能確定賬本有問題,但是究竟哪裡出了問題他到底從賬上做了多少手腳?甚至虧空了多少錢財?” 石鬆亭在冷靜了之後又提了出一個問題,剛才的方法雖然能看出造假的賬目,但是究竟哪裡做了假,卻是依舊不可得知。 石鬆亭提出這個問題後,大家都將目光集中在了林夕身上,經過剛才的事,這些人已經認可了林夕的能力。所以,此時又將希翼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當然林夕也沒有讓他們失望。 “自然,這個方法可以確定假賬,但是卻不能找出具體作假的流入或是流出,不過我這裡卻也恰好有一個方法。” 林夕說著,從一張桌子上找到了一張空白的宣紙,然後又拿起毛筆蘸了一下墨汁,在宣紙上沉腕畫了一張表單,也就是現代通用的復式記賬表。 現在雖然大明的這種記賬方法已經有些復式記賬的影子,但畢竟還是單式記賬本,準確的說法是我國的三腳四柱賬本。 單式記賬本怎麼也比不上現代的復式記帳本,林夕雖然學會計學時,其中就講過古代的三腳賬,當然也教過的復式記賬法。 三腳賬本相對於復式記賬本來說是落後的,雖說它被稱為中式復試記賬,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仍屬於單式記賬,三腳賬在查找賬目方麵步入復式記賬,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一定能查出來。 而且據老師所講,復式記賬法一開始本來不是用於作記賬的普遍形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是作為對單式記賬法的審計方式而出現的,隻不過後來替代了單式記賬法,而變成了復式記賬法而已所以林夕就是把學到的復式記賬法用表格的形式展現出來,用復式記賬法來整理下這些三腳賬。 復式記賬法,一目了然,整理過後可以簡單容易的查處錯漏的地方,假賬自然也得在這種復式記賬表上現出原形。這些做假賬的賬房也都是古代會計屆的驍楚。 對於林夕給出的這張復式記賬法表單。 石鬆亭看了一會,便看出其中玄機了。 “妙,妙不可言,我敢斷言這種記賬方式必然會大興於世。” “同一筆賬在兩個相互關係的賬戶中記錄兩次,太妙了,這樣便可以了解每一項業務的來龍去脈,全麵了解經濟活動的過程和結果。再加上明細賬和財務賬相互對照。簡直作假的難度不止上升了一成。” “妙,這種記賬方法可以輕易的對賬戶記錄的結果進行試算平衡,以檢查賬戶記錄的正確性。” 林夕讓四個小女孩兒按照林夕給出的模樣畫表格,而林夕和石鬆亭兩個人開始按照賬本上的數字把相應的數字填入表格當中。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日光已經西斜。所有的數字全部填入相應的表格當中,林夕和石鬆婷兩人經過計算,倒吸了一口冷氣。 頭一年孫先生隻貪汙了不到1萬兩銀子,第二年就變成了5萬了。去年就變成了10萬兩,今年到現在已經有20萬兩銀子,經過孫先生的手,不知道流到哪裡去了,石鬆亭恨的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