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石氏這時大喊一聲:“你給我住口,我們石家的男人寧可站著死,也絕不會臨陣脫逃,如果我們石家也像麥家和徐家那樣,把甲長的位置交給別人,早就可以過富家翁的日子。我們石家既然擔著甲長的位置那就要保護好族人和我們依附我們過活的疍家人。” 一小隊兵丁已經扛著長槍,沿著平安湧圍墻來回的巡邏著,幾個更夫和火兵模樣的人在墻基下搭著窩棚,看來不僅是這幾個明軍,還會有更夫火兵也住在這裡,這麼多人把守著。 石家姐以為是肯定走不脫了,緊接竟是在原地蹲下下去,手捂著臉,嗚咽著哭泣起來。在石家姐妹的心裡,林夕是一個十來歲的大孩子就算為人老成,做事也顯露出精明來,那又怎樣?規則之下,疍戶的身份和地位決定了他根本不會有什麼辦法。 “弟弟,走不掉了……”石月榮帶著顫音的聲音在林夕的耳邊響起。她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絕望之感。 林夕心裡也是十分沉重,不過他的性格從來沒有“放棄”這兩個字,他深吸口氣,伸手攙扶起了石家姐妹帶著她們三個人繼續向前。 那幾個把守路口的人正在相互閑談。 “今年采買珍珠是石家的行頭吧?” “沒錯,今日在珠市已經定下了石家的行頭,剛剛在廣州開了個雜貨鋪,聽說有很多錢。” “他家可有的是銀子,不知道這一趟咱們能撈幾個?” “人家吃肉,咱連渣子也撈不上,喝兩口湯吧。” “有湯喝也成啊,哈哈。” 站崗的人看到林夕帶著幾個女人要往外走一橫手中的長矛對著林夕喝道:“站住,你們是什麼人?從現在開始,平安湧的所有人都不允許外出。” 同時旁邊有一個穿著,文人瀾衫的,打扮成讀書人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林夕一看來人的打扮,心中頓時一喜。連忙把自己的那份證明掏出來,送到那人麵前說道:“今日珠市我帶著幾個人來這裡玩耍,誰知道突然間大亂,軍兵封鎖了村莊,不知道出了何事?” 那人接過林夕的證明,看了看,便把它交還給林夕躬身施禮說道:“我在這裡為那些丘八賠禮了,隻不過是一些雜事,不值得林朋友詢問?” “來人吶,讓開道路,讓林朋友過去,這位朋友是今年鄉試的新晉的舉人。” 那幾個士兵一聽連忙閃身來到路的旁邊。林夕這是從袖袋裡掏出些散碎銀子交到男人手中。 “麻煩這位朋友了,帶我給幾位兄弟喝杯茶。” 說完林夕的供手帶著帶著三個人便揚長而去,那個人沖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人跟在林夕四人身後向廣州城走去。 大軍圍住平安湧的消息已經被傳的人盡皆知。雖然軍兵隻是屯住在村外,沒有進入村中,但村中已經到處都是荒亂一團,街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房門緊閉,百姓們蜷縮在家裡,驚懼不安地窺聽著外麵的動靜。 石家裡更是慌亂不堪。人們像眉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轉,有人已經收拾一些細軟,想趁亂從平安永逃出去,但是那些人很快被堵回來,攜帶的細軟也被外麵的那些軍兵以是賊臟的理由,收了過去。 軍隊所過之處,通常隻要兩樣東西,錢糧和女人。如果後者不願意聽話,那些軍士就要她們的身子,然後賣給那些娼館。 這些軍兵來得太快了,大隊的騎兵在四周巡視,隱隱包圍住了平安湧,一名身著甲胄的將軍站在營門處,臉上神情倨傲,身後兵營綿延,後方運送糧草輜重的隊伍絡繹不絕,兵營中間豎一桿大旗,旌旗迎風列列。 石天玉此時帶著父親交代給自己的那幾個心腹來到了平安湧用平時的用來存放一些貨物的庫房麵前。 隨著門打開,裡麵被關著的人都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臉懵逼的排隊走出來。不少人都衣衫襤褸,要麼就是蓬頭垢麵,走路時吵吵鬧鬧,毫無紀律而且都是青壯。 一下子這麼多人站在自己麵前,石天玉不僅沒有那種統帥千軍萬馬的豪情,反倒是覺得自己像是個正在集結匪徒,準備出去搶地盤的海盜頭子。 “諸位都是我石家的族人或者是依附於我石家生活的苦兄弟,都是自己人。但是在做事之前,我覺得有必要多說幾句。”石天玉走到他們麵前,提高聲音,讓所有人都看向他。 “在下是誰大家都認識,但我還覺得我有必要再說一遍。我姓石,名天玉,家父即是石家的族長也是我們平安湧的甲長。如今河伯所點我石家為行頭。 行頭具體落到什麼樣的結果,大家看看麥家就知道了。 麥家之所以落到那步田地就是因為麥家在一開始的時候有人心存僥幸,沒有做到萬眾一心,拿出破釜沉舟的決心。 麥家的族人賣兒賣女,甚至上吊自殺的,甚至駕船逃亡海外的那樣的慘壯,大家都是看到眼裡的。在現場的諸位想想自己的家人。如果我們萬眾一心,沒準兒能將這些事情扛過去,石家和石家的族人不會忘記諸位的犧牲的。” 此話一出,眾人都大吃一驚,臉上半是惶恐,半是不安。 “但石家可以保證,數月之內便可把此事解決完畢。無論是破家還是滿門皆丟失的性命,我隻需要大家能在這幾個月時間裡和石家站在一起。” 石天玉臉上露出一抹悲壯神色,擲地有聲道:“我等皆是疍家人,又是石家子弟,家族有難,我等豈能坐視不管?汝等且聽我號令,教汝等殺賊時,汝等等努力向前,我們並不是想造反,萬一事情到了無法挽回的程度,是要護著我們的家小乘船從海路離開,隻要我們到了瓊州或者馬尼拉港,石家便可保諸位的家小平安無事。” 石天玉一招手,身後下人當即捧來一碗酒,豁然拔刀,將手指在刀口一摸,點點鮮血滴在酒水中,他當著眾人的麵一飲而盡吼道:“為了我等身後的家小不會枉送性命。” 隨著這聲大吼,空碗直接被砸向地麵,啪的一聲想在眾人心頭。 這些人大多是普通疍戶,被石家以錢糧引誘過來賣命,財帛動人心,何況石天玉確確實實是族長之子,由不得他們不信服。 這些人被私下招募過來後,就被石鬆亭安排住在倉庫內,先發了一部分餉錢給他們,允諾等半個月之後再發放另一半。人皆得利,於是都肯老老實實的留在這。 廣州城內有年老或是殘疾被迫退下來的衛所兵,石鬆亭多給了一些錢糧,他將這些老卒請過來,利用他們管理的500人。 由於時間太短也不求能訓練好這500人,隻希望讓彼此間盡量熟悉,到了要用這500人的時候,至少讓他們明白那個時候該聽誰的命令。 夕陽將街道鋪上一層金色,不時有人從踩碎青磚上的金光,留下一道道悠長的身影。 在這些穿梭的人群中,有一名俊秀少年,臉上靈氣十足,兩眼目光堅定,舉止落落大方,兩邊的商鋪更顯得貴氣,而且一些攤販擺的東西意識更齊全。 特別是這裡的人,衣著都顯得很漂亮,有個姐姐的打扮跟仙女一般,頭上的飾品金光閃閃的,想必有不少銀子。 這裡是城外的青樓一條街這裡雖然沒有廣州城裡高級,但是這裡的主要消費人群是一些商人,所以更顯得人氣十足。 林夕選擇走這條街還是繞了一段遠路,主要選擇是人氣比較多的街道行走,雖然繞了一些遠路,但是卻安全了不少,這些街道人來人往,跟在林夕身後的那兩個人,林夕早已經發現就是因為他們聯係才會繞遠路走人比較多的道路用來保障身後三女的安全。還有一個原因這條街上有巡檢巡街。 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大明朝最底層的衙門不是縣衙,而是縣衙下麵的巡檢。在一些交通要隘或治安混亂之地,都會設下這種類似於後世派出所的部門。設有正九品的巡檢和從九品的副巡,屬於武官範疇。 林夕帶著幾人走到這裡也放心了,這是龐林夕旁邊的林月華的肚子傳來了咕嚕咕嚕的叫聲。林夕看天色已經很晚了,由於這一頓折騰,根本沒有來得及吃飯,所以高達的轎車開什麼幾人餓了,林夕看到旁邊有人推著小車在賣包子。 那小販喊道:“羊肉餡兒的大包子。皮兒薄餡兒大一咬一口油啊!” 飲食業是小道,但是這個小道,自古有之,流傳千年。因為飲食業受眾麵廣、市場規模大、成本低、利潤高,一直是窮人翻身的首選行業。 但是這個小販兒喊的皮兒薄,餡兒大,要是放到林夕開飯店那個時代一定是一個良心的商家。 但是在這個大明的廣州城麵和堿是非常貴的,他們的成本和包的那些羊肉幾乎差不多,所以皮兒薄,餡兒大,隻能說這個小販,在偷工減料。 大白麵饅頭在這個時代的廣州,那是富貴人家的吃屎,因為白麵在廣州本身就是個稀罕的東西,加上發麵所用的堿,要從蒙古草原上運來的土堿麵,價格也是相當貴的,如果不加堿麵,那饅頭就是酸的。 所以不酸大白麵饅頭在這時代的廣州是相當昂貴的點心之一。當然用這種發麵做成的豆包價格一樣不便宜。 但是林月華這個肉食動物對這個羊肉包子是非常喜歡的,林夕便拿出錢來給李月華買了三個大的羊肉包子,給石氏姐妹每人買了三個豆包,至於林夕自己一個羊肉包子兩個豆包。 幾個人拿著包子邊走邊吃,看著後麵跟蹤的人一個勁兒生悶氣,不為別的,因為他們手裡拿的這些東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吃得起的,後麵跟蹤的兩個人看見林夕手裡的食物反而更加謹慎了。 林月華把手裡拿不下的包子塞到了林夕的手裡,然後拿著一個羊肉餡兒的包子,咬開後,一股羊肉的香味兒便撲鼻而來,林月華先把旁邊兒的包子皮吃掉,然後再狠狠的咬一口純肉的羊肉餡兒吃的滿嘴都是油。 林夕突然覺得他的右腿被什麼東西絆住了,低頭一看。他的褲子被不知從哪裡鉆出的狗咬住了。在這個年代哪怕他將狗打死,狗的主人亦不好找他講理。 “哎呀,嚇我一跳。” 林月華的小身子先是一僵得看清楚這是一隻皮膚皺褶的小黑狗時,當即就埋怨道。 小黑狗咬扯著林夕的褲子不放,水汪汪的眼睛還注視著小丫頭。 小孩子本來就喜歡蠢萌蠢萌的小動物,何況李月華又是一個口硬心軟的性子,看著小狗可憐兮兮的眼睛,就咬下一塊羊肉餡吐給它。 小黑狗放下林夕的褲子,先是朝著地上的羊肉嗅了嗅,便伸出粉紅的舌頭卷起羊肉,尾巴還搖晃了幾下。 在吃過羊肉之後,它又快步追上了林月華,並咬住了她的腿,兩腿之間鉆來鉆去,不時搖頭晃腦的,還輕聲的向小丫頭撒著嬌,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你還吃上癮了呀,最後一塊了,吃完這一塊兒你就走吧,去找你的主人吧。再跟著我就打你嘍。” 女孩顯得很無奈將手中最後一塊羊肉丟給它,便邁著小短腿離開,已經看到前麵有一個陶瓷店。 他立刻拉住林夕,要林夕給她買,答應她的那個瓷娃娃。 隻是小黑狗在吃過羊肉後,又是追上來了。小丫頭的興趣被徹底的激起來了,他從林夕的手裡要了一個包子,掰成了兩半兒,給了小狗一半兒,他拿著一半兒站在那裡看著小狗吃,她也吃。 林夕這時才仔細看了這隻小黑狗,他開始以為他身上的那些褶皺是泥土,現在仔細一看,發現這是一隻沙皮狗。這種狗在林夕那個時代賣的很貴的,好幾千元一隻,沒想到現在它就是一隻土狗,扔到街上都沒人對它有興趣。 林夕還在,剛才沒小狗沒有追上來的時候,便已經注意了他才被路邊的行人踢了好幾腳,踢的嗷嗷直叫。 林夕這時看著林月華這小丫頭和小狗在那裡互動,心想難道林月華看上這隻小狗想養。 林夕把目光瞄向那個陶瓷店,看見陶瓷店擺著鍋碗瓢盆兒,還有一些佛像,不過有幾個漂亮的瓷娃娃。 那是林夕曾經答應給林月華要買的這種瓷娃娃長得肥頭大耳,胖乎乎的,就是年畫上畫的那種白白的皮膚,紅紅的嘴,黑色的大眼睛,十分惹小姑娘的喜愛。 林夕正在看那些瓷娃娃算盤,算給林月華買哪一個,但是耳邊突然傳來了小狗的狂吠和撕打聲音。 林夕一驚,連忙轉頭看去,看見剛才跟林月華討食的那隻小黑狗和一隻小白狗在羊肉包子旁邊撕咬起來,兩隻狗咬的非常激烈出來了,不過隻是幾個回合,小白狗便不敵小黑狗,小白狗便跑了,跑向路邊的一個男人,小黑狗打贏後得意的叫幾聲,幾口便的把地上還剩所剩不多的包子吞到腹中,並且牢牢的貼在小丫頭的身旁。 那個小白狗的主人是年輕人臉容清秀,皮膚白皙,眼眸如星,這是一張英精確的臉蛋兒看到自己的愛犬被一隻土狗咬的嗷嗷直叫,毛皮上還出現了幾絲血跡,便踏步走了過來。 林夕看著這個男人的走動和麵容,老覺得有一絲不協調。 男子十分囂張的指著林夕等人囂張的說道:“你居然敢讓你的那隻土狗咬我的雪獅兒,你知道雪獅兒多少錢一多少錢嗎?它是從京城抱來的獅犬,知道我這獅犬多少錢嗎?把你們賣了都賠不起。” 林夕低頭一看,發現那隻小白狗長得確實有些奇特,並且林夕很熟悉這種狗,這種狗就是後世的京巴。 不過純白色的京巴在這時的確比較少見,因為此時純白色的動物是很少見,所以神話故事中才有所謂的青獅,白象,連天宮的玉兔都是白色的。 它們因為白色的皮毛,相比於同類,在野外的生存大都十分艱難故而十分少見,所以在神話故事中,白色的動物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許多人都相信白色動物的誕生是一件神聖或喜慶的事情。 白色動物因為其稀有的特性,甚至被視為“祥瑞”。中國古代典籍和文學作品中,還有大量關於白色祥瑞動物的記載和描述。 舉個簡單的例子,《南史·齊武帝紀》中有這樣的記載:“帝避難揭陽山,有白雀來集”,這講述的是歷史上的一位明君齊武帝在揭陽山避難時,白雀為之所感動,竟然聚集而來。當然,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很多。 一般而言,在古人眼中,白色祥瑞可以分為三類:飛鳥、陸獸,以及水中的一些生物。具體而言,飛鳥類:白鳩、白雀、白烏、白鶻、白燕、白鶴、白雁;陸獸類:白兔、白狐、白狼、白鹿、白麟;水中的生物:白虯、白魚、白龍、白螭、白龜。 別說,古籍這些白色祥瑞的種類還挺全,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可謂是應有盡有。 同樣都是白色動物,上麵的各種動物之間有一個比較明顯的區別:一些動物的眼睛是粉紅色的,而另外一些眼睛的顏色則是正常的。 最常看到的是白化動物,隻要是某個動物缺乏本物種通常所具有的顏色,呈現出白色的皮毛,大都會被稱為白化動物。 不過,這一稱呼可能並不準確,在白色動物中,隻有一部分是真正的白化動物,因為罕見的基因突變,這些動物缺少所有的色素,呈現出白化的狀態,鑒別它們最主要的標準其實是粉紅色的眼睛。由於缺乏所有的色素,這些動物眼睛的虹膜也沒有顏色,它們獨特的眼睛顏色其實是虹膜血管中血液的顏色。在現在對白色動物的文獻報道中,這種真正的白色動物常被描述為完全白化。這一類動物在自然界中是很難存活下來的,除非是從小被人類養大。 當動物無法在其身體的某些部位產生色素時,就會發生部分白化。部分白化可能表現為身體上的白點、斑點或條紋,當然也可能遍及動物身體的大部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值得一提的是,通常這種部分白化的動物沒有真正白化動物的粉紅色眼睛。 白虎常被作為神獸進行描述,事實上白虎在現實中確實存在,是虎在野外發生的一種罕見突變型,其皮毛的顏色呈白色,條紋則呈現深褐色至黑色,眼睛呈灰藍色,並不是所有白色動物都是生病導致的結果,也有可能是該物種基因池中所特有的隱性基因所造成的。 嘉靖朝的江浙直總督胡宗憲的大靠山嚴嵩倒臺後,他最後為何沒有死於政敵之手?還不是因為他恰好拿出了一對白鹿上供皇上而保命嗎?可見白色動物在中國的稀缺性。 林夕眼前這隻白色的小京巴的眼睛是黑色,所以這隻狗的價值一定是不菲的。 “這位朋友,你可能有些誤會,這隻土狗不是我們養的狗,而是纏著我妹妹討要食物,我妹妹給了這隻狗半個包子,你的那個小白狗和這隻土狗搶食物,結果被土狗給咬了,這件事情與我們毫無關係,這隻狗也不是我們的。”林夕強忍憤怒,平和的解釋道。 那個男人隻是出於平時的習慣,出手出口先站在道義的製高點上,然後再斥責他人,但是他發現站在他麵前的人有些不太簡單。林夕年紀不大,個頭已經不小,加上自幼就練武強身健體,身手也還過的去,殺人的事也做過了,身上隱隱有點血氣,男子本能的感覺到有些威脅。 這時從男子身後走來一個下人,在男子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男子狠狠看了林夕眼,然後說道:“算你們今天走運,本公子有大事,沒工夫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