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如果你看到這部日誌,那麼恭喜你,你穿越了!” 丁泉挑了挑眉,直白,簡潔,但完整,完全不像是一個間歇性精神失常的人能寫出來的。 因而光是這一句話就足夠丁泉推理出很多,比如艾弗裡·格爾特很有可能被不止一個人穿越過,因此才表現出間歇性精神失常的狀態。 但進一步地,一個新的問題橫貫在丁泉麵前:他們都是怎麼穿越的? “如果你也來自21世紀的地球,那麼我們就是老鄉了。” “如果曾用過同一具身體也能算連襟的話,按古代的說法,我們倒也可以稱兄道弟。” “兄弟。” “我叫羅大杉,是山東人。” “在參與某次實驗研究時穿越到這裡,從墳墓裡爬出來,附身到這個叫做艾弗裡·格爾特的家夥的身上。” “我本以為我是天選之子,結果卻發現之前似乎有不少人也曾穿越到這具身體裡——我找到了他們之前留下的筆記。我將它們編纂為了本書的日記部分——也就是第一到第四十三章。” “這部分的時間跨度極大,從本世界的公歷173年,斷斷續續地到公歷917年。隨後近乎連續地延續到了公歷974年,也就是這年的湖月(這是本地的叫法),我穿越到了這裡。” “整理這些日記讓我受益良多,其中最重要的知識是——所有人都穿越到了這同一具身體上。這具身體就像是一座不朽的堡壘,被不同的人多次入主,但從未朽爛。” “對於我這種生長在科學環境下的現代人來說,上千年的生理壽命還是太過超前了。所以我得到了另一個重要的啟示:不要將過去的常識代入這個世界,要學會接納、學習這個世界的不可思議。” “不過更令人震驚的是:盡管穿越現象在時間上並不連續,但至少在我原來的那個世界,穿越者穿越的時間間隔並不像筆記裡記載得那麼大。” “在本書的前二十四節日記當中,穿越者的時間跨度都比較大,我通過筆記的方式和日記者表現出來的知識大致確定了他們的時間範圍:從中世紀開始,直到二十一世紀初結束。” “但從第二十五節開始——包括我——所有穿越者的時間都被鎖定在了一個恒定的時間段:二十一世紀三十年代。” 看到這裡,丁泉的目光一凝,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個大膽而瘋狂的猜想,這個猜想一出現便在他的腦海裡瘋狂生長,催促他必須立刻向下閱讀,確定它的真偽! “第二十五節的穿越者富有開創性和預見性地留下了他所在的時代所發生的大事,而之後所有的穿越者都延續了這一點。” “在他們所處的那個時代中,兩次世界危機已經發生,但都得到了解決;人類成功攻克了世界性流感的特效藥,流感成為繼天花之後第二個被人類完全消滅的病毒;托克馬克裝置的運行時間達到了15分鐘!” “2033年1月17號!”丁泉的腦袋裡閃過這樣一個數字。“就在九個月前!” “這是我們的時代。” “而讓我更加確認所有人都處在同一個時代的證據是:第三十一節穿越者在其日記的第14頁寫道——” 第三十一節第14頁!丁泉的腦袋裡剛閃過這個念頭,整本書的中部就以奇特的方式展開,收縮,翻轉,最終呈現出第三十一節第14頁的內容。 上麵有四段話,但丁泉絕對不會漏掉那句話,它像是一塊巨石,重重地落進了丁泉的心房,激起千層浪。 “我在閉眼之前正作為誌願者參與丁研究員的外置神經元共鳴測試,睜開眼就來這了。” 紅衣主教坐在地下室的書桌前一動不動,仿佛時空靜滯了一般。隻有墻壁上隨火光搖動的陰影宣告著時間的流逝。 良久,艾弗裡長嘆一口氣,將書翻回到序言部分。 “她說她閉眼前正在參與丁泉研究員的外置神經元共鳴測試。” “非常巧合的是,我也是這樣的。不過在我參與測試的時候,丁已經是副所長了。她應該是第一批參與測試的誌願者之一。” “我已經把握住了真相。” “也不知道丁副所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研究究竟意味著什麼。” “萬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研究什麼東西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 “我非常期待他自己穿越過來的那一天,最好是像我一樣從墳裡爬出來,這樣他就知道這感覺有多不好受了。” 抱歉。主教將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手隨之向上推移,差點把那劣質的冠冕給推下了頭。 丁泉的實驗研究確實存在風險,他自己也知道。 因為作為設備核心的神經元擬合算式根本不可能不通過非迭代方式得到,如此海量的非同質模型隻能由人工智能自我迭代給出,而基於人工智能的“腦機連接裝置”無論如何都存在擬合差異的風險。 因此他精心設計了由恒河猴實驗到人類模擬實驗的一係列風險控製實驗,係列實驗的結果都符合預期。其中,人類模擬的實驗方式是“隻模擬、不共鳴”,也就是先通過迭代得到實驗者大腦信息模型,再對信息大腦進行模擬共鳴實驗,借助超算中心中量子計算機的強大算力,得到的結果與現實的偏差率不會超出10的-12次。 再後來他被批準進行保守的人體測試,第一批誌願者基本都是“神經元模擬暨共鳴小組”的成員、家人或是朋友,少數是社會上招募的誌願者。測試後測試者除了短暫的疲憊感之外沒有其他不良反饋,因此整個項目才得以延續至今。 如果說對地球人類來說,無法被觀測的“事實”和無法被證實或證偽的命題是“陷阱”的話,那麼他現在確實步入了不可觀測的陷阱,以身入局窺探了這個命題的一隅。 對於穿越,丁泉目前有兩個保守的猜想,一個是“記憶消除”,一個是“復製人格”。前者認為測試時測試者的意識確定地進入了這個世界,但在結束後由於未知原因沒能保留記憶。後者認為測試時測試者的人格與記憶被復製了一份進入這個世界,並在這個世界繼續生活下去。 兩個猜想的保守之處在於,兩者依舊是以“地球本位”為核心思想,即便是較為激進的第二猜想也沒有質疑過往生活的真實性,但根據現有的信息和奧卡姆剃刀原則,這兩個猜想是最符合現有認知的。 他平復了心情,繼續往下閱讀。 “不過,作為一個沒什麼天賦的數學民工,我還是會對丁副所的卓越成果表達祝賀,如果我能回去的話。” “回到正題,我在這個世界得到的第三個重要的知識,是我經過一年兩個月的實驗得到的。” “這個世界的物理規律與過去那個世界基本一致(出於測量儀器的匱乏,我隻能得到這個大概的結論),同時我也實驗驗證了一小部分初等化反,結果跟地球上的沒什麼兩樣。” 這對於丁泉來說可是件大好事,要是物理規律大相徑庭,他在很多方麵就得從零開始,回家的希望也會大大減小。 羅大杉顯然也對這點很高興: “這意味著我即便我回不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能利用知識在這個世界混到一個不錯的位置,當然,這樣說著可能有些悲觀,但我其實是堅信自己能夠回去的。” 你已經回去了,羅大杉,如果是一號猜想的話…丁泉想道,六輪二百九十八名誌願者,沒有一例出現嚴重的不良反應。 想到這裡,他還是有些驕傲的,雖然穿越了,但至少設備體驗沒有問題不是麼?當然,作為始作俑者,他也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在本頁的右下方,是他對穿越者們的最後祝福。 “總之,希望未來看到這本書的人能夠牢記我的名字,也希望你們能夠幸運地回到原來的世界——如果你們希望如此的話。” “羅大杉,公歷977年星月十九。” “嗬。”丁泉長出一口氣,看來這就是這位“前輩”留給我們這些“後輩”的最後祝福了,但這微不足道的祝福卻緩解了他內心的不安——事實上,他對這些意外穿越的人是滿心愧疚的。 “總而言之,今天輪到我開啟新生活了。”丁泉…艾弗裡如此說道。 “感覺還有不少時間,就再多讀一點吧。”艾弗裡正想翻回目錄直接找到羅大杉的章節,他覺得這位老鄉的知識水平和記錄的完整性能帶給他許多有用的信息。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習慣性地翻開了下一頁,當他的視線凝固在了這一頁羅大杉潦草的字跡上。 他淩亂的筆記猶如刀割,似要深深地刻進書頁當中,但字跡又帶著莫名地惶恐。 他這樣寫道:“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