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遺產(1 / 1)

坐在亮堂的餐廳中,艾弗裡機械地動著刀叉,將食物切碎後放入嘴中,他的腦子裡依然充斥著羅大杉在書頁後麵潦草刻下的文字。   “我…又回來了。”   他又回來了?回到這裡嗎?到底是怎麼回來的?什麼叫“又”回來了?他回來了幾次?艾弗裡的大腦一片漿糊,那段文字像是有千鈞之力,沉甸甸地壓在艾弗裡的心頭。   進行神經共鳴可能會引發穿越,這是已知的信息,並且在脫離後再次神經共鳴可能會造成二次穿越,這一點已經由羅大杉證實,他甚至有意識的去利用這一點!   在看到那段話後直到被四月拉來吃飯之前,艾弗裡都在瘋狂地尋找這段話的後續,試圖消解內心中的不安感,可惜縱使他翻遍所有和羅大杉有關的章節,都沒能確定羅大杉當時的處境。   這本《洄遊日誌》分為兩個部分,“日記”和“洄遊”,兩者的分隔標誌是第四十四輪穿越,也就是羅大杉的初次穿越。   此後,所有的穿越者都稱呼自己的日誌為“洄遊”,而在長達十四次的洄遊中,除開第一次是羅大杉的初次洄遊外,第六次和第九次的日記作者都是羅大杉。他通過某種方式暗示自己,讓自己在脫離這個世界後再次參與共鳴並穿越!   這一操作讓艾弗裡直呼天才,他不僅幫艾弗裡排除了猜想二,同時確認了穿越回這個世界之後會重新獲得之前的“洄遊記憶”,更給了後續穿越者多次穿越的操作指導。   隻不過讓艾弗裡抓狂的是,無論他如何翻找那兩回日誌,都沒能找到與序章背麵那句話有關的信息。   經過多次穿越的羅大杉已經輕車熟路,並且在這個世界非常強大(據他自己所說),其日誌完整連續,沒有任何瘋狂的征兆。   艾弗裡找不到也想不出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才會讓羅大杉這樣一位遊戲人間的穿越者寫下這樣的話語。   與其相信羅大杉遇到了很大的危險,或是出現了他無法掌握甚至瘋狂的情況,艾弗裡寧願相信這句話是後來某位穿越者的惡趣味。   長籲一口氣,壓製住內心的不安與焦慮。艾弗裡看向對麵正在使出全身解數地搶東西吃的少女。   四月確實是一位美麗活潑的少女,麵具下的容貌絲毫不輸地球的那些銀幕女神。秀氣的臉龐、淡金色的眼瞳、高挺的鼻尖、白皙的皮膚、紅潤的臉頰、淡色的薄唇,搭配上微卷的齊肩黑發、靈動的眼神、飄揚的嘴角,仿佛生活在森林中的精靈,自在而活躍。   也怪不得羅大杉一直放心不下。艾弗裡想道。   從第一次洄遊日誌得知,羅大杉在979年一次探索時意外撿到了饑寒交迫的四月,那時候她還僅有八九歲的樣子,身穿一匹破布倒在洞穴深處的暗河旁。   她的手上、腳上滿是爬行和步行被劃出的傷痕,全身也有多處刀傷和燙傷,似乎是被人折磨過,額頭上還有倒地時被石頭磕出的傷疤。羅大杉一心軟,就把她救了起來。   他本來想著留她半個月,等她生活能自理就走的,可這孩子醒來之後一問三不知,就好像記憶完全清空了,除了自己叫四月,就隻知道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了。   這樣的少女若是落在任何心懷不軌的家夥手裡,隻怕是會被榨乾最後一絲價值。   於是羅大杉就隻好一麵探索,一麵教授四月各種常識,培養她的生存能力,這一陪就是九年。   但四月的生長發育速度很慢,羅大杉本來以為是自己養孩子的方式不對,過了很多年才知道四月是長生種。   他在日誌中悲憤地寫道:“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長著長耳朵的精靈、帶角的惡魔、四蹄的人馬、六隻眼睛的禍妖是長生種…可我萬萬沒想到,長得人模人樣的家夥也可以是長生種!”   “我養了她九年啊,九年啊!她總算長高到我的肩膀處了,我在這九年裡一直訓練她的劍術、法術和各種生存技能,就是為了讓她有一天能為我工作,償還我在她身上的投資。結果她不僅進步速度緩慢,還拒絕為我工作!”   “可惡!都怪我自己平時給她灌輸太多自由平等的知識了!現在要是再回到當初,我一定要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然後把她狠狠地培養成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   現在想起這段話,艾弗裡也不由得勾起了些許笑意。羅大杉這家夥的嘴是最硬的,明明就為了四月殫精竭慮,卻還是表現得這麼勉強。在第一次洄遊的終末,羅大杉似乎確定了某種離開的辦法,但在離開這個世界前,羅大杉特意花重金打造了一張術法禁製,來限製之後的穿越者們的行動。   “雖然我也是穿越者,但我深知某些把異界人生當遊戲玩的惡劣家夥可能會做出什麼事,這張術法禁製就是專門針對這些家夥的。”   “我來告訴你們它的效果吧,被【艮衡印製】鎖定的人會產生意識和身體上的裂痕,當你的意識上抱有對四月的惡意時,這具身體將會拒絕服從你的命令。惡意的具體形式包括但不限於以下1747條:   第一條,對四月抱有殺意或期盼四月的死亡   第二條,對四月抱有X欲望或想欺騙四月的感情   第三條,對四月抱有恨意並想執行傷害四月的行動   第四條,對陷入危難的四月拒絕援助…   …”   “總之,你們這些後來者(如果有後來者的話)是絕沒有可能傷害四月噠!”   “不過作為補償,我以艾弗裡·格爾特的名義和四月簽訂了長達500年的守護契約,四月將會在不危害自身性命的情況下有限地保護艾弗裡·格爾特。”   “這可是一個長生種的長期保護,雖然現在四月戰鬥力不咋樣,但你能想象100年後、200年後四月會有多強嗎?”   “讓你們賺到了吧?”   艾弗裡用屁股都能想象出羅大杉寫下這段話時得意洋洋的嘴臉。   不過艾弗裡並不反感這一點,他一來這裡這條命就被四月救了一半,這份契約已經很值當了。並且他的最終目的是走出這個世界,回到自己所處的那個時代,和四月建立超友誼關係顯然不是通向他目標的合理路徑。   而羅大杉所提供的信息已經使他倍感激勵,羅大杉都能找到回去的路徑並且在兩個世界裡蹦迪,那他丁泉自然也能做到。雖然不知為何羅大杉沒有寫下他到底發現了什麼樣的回家途徑,但日誌中總會留下線索。來這裡之後,丁泉第一次覺得回家如此的觸手可及,他返回地球的時間指日可待啦!   他吞下盤子裡最後一塊肉,這種不知名的肉類有著豬肉的口感,但聽四月說卻並不是豬肉。不過這並不妨礙四月用它和土豆、甜菜根燉成一鍋雜燴。   他低頭伸手觸摸著木桌上擺放的桌布,麻布的質感讓生活在現代的他略有些不適應。隨後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吊燈,燭火隨晚風輕輕搖曳,但光芒仍舊穩定地照在餐廳之中。   他現在所處的這棟建築,是坐落於碎月城西側的小型獨棟二層小樓,地基由青石壘成,但明顯用了混凝土進行加固,地上部分主要是由木質結構組合而成,在關鍵位置上有卯榫結構的痕跡。   這棟小樓是上一任穿越者留下的,也是唯一一位用英文字母在目錄上留下痕跡的穿越者。丁泉知道她是誰。   她叫艾琳,華裔。她從小在大洋彼岸長大,比起中文更習慣用英文表達。   她是成長在割裂環境中的人,她的父母熱愛異國他鄉的氣息,但她的木匠祖父卻總覺得故土難離,這種沖突貫穿了她的整個童年。   艾琳的祖父還在的時候,總是嚷嚷著要回國,說:“當年就不該被你們騙到這裡來,呸!”然後鬧得他們家裡很不愉快。   在六年前,她的祖父在異國他鄉溘然長逝,21歲的艾琳遵從祖父的遺囑將他的骨灰送回故鄉下葬。在故鄉的小鎮裡,她見到了祖父心心念念的花與犁、耕與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一種血脈中的親切感油然而生,於是她遵循了內心的呼喚,不顧父母的反對留了下來。   四年以後,經陳文昌主任推薦,組織上層層審查,艾琳加入“腦院”並成為了其中的研究員,由於她過去在國外是學藥的,因此大夥也常常把她當醫生用。   艾弗裡剛翻開第四十八節,就驚奇的發現自己的“前任”竟然是自己的同事。不過也不奇怪,艾琳對工作總是最勤的,每輪測試都有她的身影。甚至在第一輪測試時,她一個人就測了6次。   但意外的是,似乎她是在近來才“被穿越”的,人和人之間的運氣真是不一樣啊,丁泉倒是一次就中了,而艾琳經過層層測試,也不過就這麼一次。   她也給自己留下了許多寶貴的“遺產”。   其中之一就是……   艾弗裡看向桌子對麵另一個座位上的英俊騎士,貴族出身的亞羅顯然不適應四月吃飯那胡攪蠻纏的方式。   本來秉持著貴族精神的他還能保持優雅地應對,但忍耐注定無法使四月收斂,隻會使她愈加放肆。脖子上微微鼓動的肌肉宣誓著他的憤怒,他終於憋不住了,撇了四月一眼說道:“美麗的小姐,請你在用餐時保持禮儀。”   “噗嗤。”四月將叉子上的肉放進嘴裡,斜睨了騎士一眼,笑出了聲。   亞羅長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但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出賣了他內心的想法。   艾弗裡看著這一幕,想起了艾琳的留言:“亞羅·貝特,碎月城貝特男爵三子,正直,易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