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解釋(1 / 1)

“還有?”江開也是愛劍之人,隻得裝出被天明勾起了些興趣。   “徐老頭的母親徐夫人鑄造殘虹,而淵虹是則在殘虹的基礎上打造的,隻是最後……”天明不語,江開暗暗點頭表示不必再說,機關城被搗毀,淵虹也在亂軍中遺失了。   “水寒與淵虹相生相克,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水寒是至陰至寒的劍,那麼與它相生相克的劍,就應該是一把至陽至剛的劍啊,但大叔的淵虹,樣子古樸淳厚,雖然鋒利無比,卻一點也看不出有這樣的屬性……當然那時我隻是好奇罷了,沒有細想,隻覺得也許殘虹有如此特性,隻是重新打造成淵虹時被秦國的工匠刻意化去了那特點。”   聽著天明這樣分析,江開心下默然,要平日裡大咧咧的男孩靜下心來想這麼多,這些年,天明私下裡到底做了怎樣一番功課,原因……自然無他,卻都是因著蓋聶罷了。   “可是,我後來慢慢追查,卻發現不光是這樣而已……”天明蹙眉,似有想不通的地方。   “殘虹是用下腳料做成的劍。”天明神色一凜,淡淡地道。   “下腳料?”江開本是默默聽著,聽了這句卻真的一驚,不由看向天明,殘虹在兵器譜上排行第二,這樣的劍怎麼會成了下腳料了?   “對,殘虹是用另一把劍鑄造時剩餘的部分做成的,那把劍的名字……”天明忽然站起來全力把石頭丟向湖中。   “叫赤霄!”   澄澈的目光投向江開,遠處是石沉水底,江開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江開沉默,天明繼續道:“赤宵乃上古神兵利刃,是傳說中的帝王劍……”天明頓了一下,望向江開,“但也隻是傳說……和那些以軒轅伏羲等冠名的器物一般,從沒人見過此劍。”   “它與殘虹有何乾係?”江開望著天明,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我那日聽得隻言片語,隻知道大叔體內的水寒劍氣,似可用另一物相抵,因為聽聞過淵虹與水寒相生相克的說法,我便一邊四處查探淵虹的下落,一邊搜集其他有用的消息……”天明娓娓道來。   淵虹下落不明,如石沉大海一般不聽不到絲毫回音,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多方探聽之下,給天明探尋到了墨家最早的據點所在,天明未細講,江開卻知他定是走了非一般的路徑。   群山環抱中,墨家那座古早的密所怕是連雪女和高漸離都不知曉,大抵在墨家修建機關城後,此處就成了遺跡,再沒人踏足過。   原來墨家建立之初,為了躲避破壞,曾將據點修建在一座大山之中,天明費勁周折終於拿到了這遺跡的部分構建圖後,就躍躍欲試,準備進去探尋。   “結果進去了,我才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傻。”天明一吐舌,對江開道。   墨家早先的祖師爺墨翟創建墨家時遠在春秋,天明就猜裡麵的機關應都比較陳舊簡單,自己一人也應付得來,可進去以後才發現是大錯特錯。   遺跡內的機關雖沒有現在的精巧細致,卻重在實用,主要借助地形山勢構陣,且製作時的工藝特殊,能保千年不毀,因而雖經過幾百年塵封,機關的威力卻基本沒被削減。   天明摸進去後雖盡量小心,卻還是觸動了連環弩,偏偏每一處借力點都是另一個機關的觸發點,躲閃中就會被漸漸逼進死角。   “要不是我靈機一動掛在了那機關弩上,怕是有九條命也不夠使了。”天明咽下口酒笑道,江開皺眉,驚險萬分偏還被他說得有趣,不由狠狠斜了天明一眼,惹得荊大俠一時語塞。   因為沒了方位感,進去時帶的地圖完全無用武之地,天明自己也不知身處何處,原本進來這遺跡隻是為了搜羅殘虹的資料,可現下怎麼出去卻成了最大問題,天明就被困在遺跡裡麵,東摸西撞的挨了九日,卻都被他一語帶過。   江開蹙眉不語,九日?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中看不到出口的亂走九天,任誰想都讓人憋悶到背後生寒,何況跳脫一如荊天明者,正凝眉,卻聽天明忽然嗬嗬一笑。   男孩轉頭看向江開笑道:“奈何天不絕我荊天明,最後一天,竟被我摸到了徐夫人的劍池。”   -----------------   “劍池?!”至今許多人仍苦苦找尋的徐夫人的鑄劍池竟然就沉睡墨家遺跡中?   “對,就是徐夫人鑄出殘虹的地方……”天明眼中的光彩一閃而過,“許多工匠鑄劍時有在石頭上刻字記錄的習慣,徐夫人也不例外,石頭上刻下了鑄劍的時間,中間過程以及鑄成後的評斷臧否,當然還有……材料。”   江開目光沉沉,似有波動。   “徐夫人是趙人,我看不懂那趙文,便用木炭謄寫在衣服裡麵……鑄劍池旁有冷卻用的活水源,通向地下暗河,我順著其中一支沖向地麵的水流遊了出來……”天明簡略道。   “這些字記錄了鑄造殘虹的原料出自一位高人相贈,具體姓名徐夫人並未言及,但有一句提及此鐵石係‘赤霄之殘料也’”天明眼睛一亮,看向江開。   “殘虹嗎……”江開微微蹙眉,低語道,知曉了天明的心思。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開口,隻有湖風拂麵,掃來陣陣寒意。   天明忽然抓亂了頭發,把指插進發間,道:“淵虹遺失了,而關於這上古之劍赤霄的線索又全是捕風捉影,何況即使找到了,我也不知道方法……”天明咬牙捏緊拳頭,聲音都悶悶地,“我本想當麵問月兒的……可她根本就不見我!一直躲著我!”   天明忽然泄了氣一般癱倒,仰躺在大石上飲下烈酒,江開沉默不語,半晌才嘆口氣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因為這個方法太過危險,或者月兒……不,端木蓉也沒有把握才不願讓你知道的?”   天明忽然挺起身半坐起來,看向江開,神色有一絲懷疑,又凝視了他半晌,方舒了口氣,頹然道,“我的命是大叔救的,如果大叔那時候沒來接我,我一定或死於鬧市街巷,或已成了和那些人一樣的惡人……”   天明頓了一下,仰頭看天,忽然一笑,扭臉望向江開,眼中似倒影進星光一般,“當然,也不會遇到你……”   江開被那目光燙了一下,心裡酸澀,幾乎有話沖口而出。   “所以,無論是怎樣的辦法,我都會為了大叔去試的!”天明提了口氣,忽然麵對著湖水大喊。   “何況,我知道大叔情況不妙……”天明淡淡的道,江開一驚,下意識地捏緊了拳,怎麼回事?天明難道察覺了蓋聶中毒的事情?   “那日我遞玉給大叔時,覺得大叔手的溫度不對,似乎比以前更涼了,還微微的抖……”說到這裡,天明的聲音忽然暗了下去,“大叔的狀況似乎越來越不好了……你也察覺了吧?”江開一怔,不知該不該答,卻看天明低下頭去,身子都微蜷起來,江開心裡是又悔又惱又不知所措。   “天明,不是你的錯!害你大叔中毒的人……是我!”江開以為已經喊出來了,指尖紮進肉掌中時,卻發現自己隻是一手拍上了天明的肩膀,把他拉向自己。   “不是你的錯。”江開聲音低沉,恨自己竟然隻能說這出這一句,此時麵上一派淡然,內心卻似火燒般難捱,他感到天明一手緊緊地抓住他衣服,絞擰起來,讓人心腹糾繞作一團。   五年前醫莊外的小小少年和眼前的男子又重疊起來,江開的心沉下水麵,覺得這些年來擔心夠了,也害怕夠了,這次再不做什麼,他簡直就要自己把自己溺死了!   “天明……”江開拉過眼前的人,逼自己正視他,緩緩地一字一句道:   “我答應你,天明,隻要有我在,就不會讓蓋聶再受一絲一毫傷害,好嗎?”江開眼神堅定,聲音也沉穩有力,道出的話像誓言般擲地有聲,又如情話般纏軟真摯。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蓋聶,還有你,天明……我已受夠了看你用過去一遍遍折磨自己,也受夠了看你難過受傷,哪怕是……你自己傷害自己。   天明直視著江開,靜靜地站著不動,半晌卻微微一笑,目光淡然:   “江開,你知道的。”江開看著那目光,心裡驀地一陣鈍痛,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傻話。   他知道的,他當然知道,天明有多在乎蓋聶,無論怎樣,天明還是會去問月兒,還是會追尋那個辦法,還是會去冒險……為了他的大叔。   這些,完全與他無關。   但最讓江開感到無力的卻是天明的態度,那目光中已找不到自責和懊惱,沒有沖動和惶恐,亦沒有不安和彷徨,有的隻是堅定和執著,那是一個男人的目光。   江開知道,誰都無法阻止天明了。   兩人就這樣站在風裡,不知過了多久,江開終於嘆口氣,拍拍天明的肩,道聲:   “我們回去吧。”   黎明前的天空透著淡淡的藍紫色,朝雲晨靄,飄杳朦朧。   “師兄,怎麼樣?”張良一臉難得的正色,向一旁的顏路問道。   “這是安心香。”顏路肯定的回答道。   “花椒、蓖麻、平薑、川烏,撒入空氣中可使人中毒死亡?”張良試探著問道。   顏路顯然有些吃驚,這種毒藥目前隻有在極個別的巫術之家才有的稀罕之物,師弟居然光憑名字便能一口說出它的成分,他何時對毒藥有如此深刻的學識?   好吧,雖然知道自己這個師弟總是會帶給他很多驚喜,驚嚇,驚恐。   但每次自己依舊是不淡定的瞪大了眼。   然而,他這次卻沒有一種得逞之後調皮的頑笑。   而是,默然佇立。   居然,分毫不差。   那麼,她,果然也是刺客麼?   四個方向四個刺客,她怎麼可能在他和衛莊毫不察覺的情況下對他們出手?   而且,她臉上的那滴血,不是屬於她的,   也就是說,   她,毫發無傷。   一個女子,四個訓練有素的刺客,堪稱完美的秒殺。   隻有一種解釋,   她跟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他們對她根本毫無防備。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她喝下毒藥卻沒事,因為她早在先前,就已經服下了解藥。   但是,為什麼呢?她要在謀殺的半路出現在他們麵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及喝下毒藥這個舉動,不是太引人懷疑了麼?抑或是,有什麼別的陰謀?   看海。   眼前似乎浮現出她說這兩個字時,真誠憂傷的眼。   那一刻,她的眸子清明如水月,幽謐似清夜。   那麼純粹的語調,那麼真如的表情。   居然都是假的麼?   如果可以,張良真的不想將類似於陰謀之類的詞語加諸在這樣一個看起來不諳世事的女孩身上,但這世上的事情,如果光憑眼睛,那注定會看錯很多東西。   他輕輕搖頭,亂世啊,容不得人對別人抱有天真的幻想。   稍有差池,便是黃泉碧落的距離。   “李斯是不是來過?”張良開口問道,雖是問,但卻沒帶多少問的語調在裡麵。   “的確,”顏路看了看亭子下還一池平靜的湖水,“他邀請你登上蜃樓。”   顏路轉向看著張良,一字一句,“你,要小心。”   “我知道。”張良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隨意的輕輕點頭。   “子房,”顏路看著他不以為意的樣子,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不光是李斯與陰陽家,還要小心蓬萊島。”   “嗯?”張良看起來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傳說島上有一種殘暴兇狠的怪物,專門吸食人的血肉......”   張良噗哧一聲,還未等他說完,便輕輕笑起來,“師兄,子不語怪力亂神.....”   兀自,卻又收斂了笑。   子不語怪力亂神。   昨晚,他麵對這月輪中消失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