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星魂嘴角微微上揚,“你會不會過於自信了點?嗯?” 一個尾音拖除了江開淡淡的諷刺。 “我的暗澤,你能敵得過麼?” 石萱卻不惱,淡然一笑,“試試不就知道了。” 說完,自動走入一個看似復雜詭異的陣法之中。 看著她的背影,星魂的眼神變得變幻莫測。 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有著或多或少,或深或淺的傷痕。 特別是像她這樣的人,擁有著足以讓任何有點野心的人垂涎不已的力量的人,心中必定已是千瘡百孔了吧。 不過,越是這樣的人,傷痕就藏得越深。 她,真是愚蠢啊。 利用或被利用,本就是世上有用的人僅有的兩個選擇。 而她因為她的婦人之仁,也注定隻能不停地被利用,被傷害。 暗澤。 所以,江開讓她陷入無邊的記憶沼澤之中麼?無法擺脫過去,隻能不斷地沉湎其中。不停的重復著同一個噩夢。 原本暗澤不需要弄得這麼復雜,甚至江開可以不結印,直接找出“楔子”所在。 但她可不是一般的人,不,或許該說她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吧。 “一炷香,”石萱說道,“若是你的暗澤對我仍不起作用,我可就不跟你玩這個遊戲了。” “自然。”星魂笑道,畢竟連規則都不遵守的話,遊戲就完全無趣了。 星魂談談伸出手來,開始結印。 江開要在這一炷香內找到“楔子”。那是揭開她的傷疤的關鍵所在。 江開靜靜閉上眼,開始試著探尋她的內心。 眼前開始由一片漆黑點點變灰,變白,呈現出點點的影像來。 那個孩子? 看到了,那是她? 那個披著及肩碎發的小女孩? 果然沒錯,大部分人的傷痕都在江開們最容易受傷的那段光陰中留下的。 這是?一間黑漆漆的屋子? 喂喂,總不會是乾錯事了,被關小黑屋了吧。 星魂勾著江開慣有的嘲諷的笑。 越來越近了,那是,絲纓。 星魂不急不緩,倒像是在慢慢享受一件樂事,就像看著一條在砧板上的魚,要殺還是要剮,江開可要好好想想。 人,是最無聊的。 但,也是最有趣的。 各種扭曲的悲傷絕望,那些臉孔,每次看來都是,真是趣味叢生啊。 為什麼? 已經聽得到聲音了。 星魂不敢再有絲毫怠懈,凝神聚氣起來。 看見她望著窗外,窗外,陽光明媚。 而她卻如同魘住一般,不停念叨著,為什麼。 這時,從窗外踉踉蹌蹌的跑來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追著一個蹴鞠,邊跑邊摔倒,但還在咯咯的笑。 她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竟也笑了,伸出手去,“蘭兒,” 聽見她的聲音,那個被喚作蘭兒的小女孩頓了頓。 她攤開手來,手心裡是幾塊桂花糕。 “過來,”像是怕嚇著她,她說得很輕,“我給你桂花糕吃。” 那個小女孩看著她,抱著蹴鞠停了下來,想也不想就開口。 “不要,會被詛咒的。” 她伸回手,隻道淡淡一句,這樣啊。 不對。 這算什麼?星魂皺眉,自己找錯了方向麼。 看來還得多費點功夫才行,算了,這樣才有趣。 一定有什麼東西隱藏在了更深處。 星魂讓自己的靈力不停地聚集在一起,一定要找到。 眼前的景物開始被風一點點吹散,一點點,又被風帶來一個新的影像,一點點拚湊在一起。 眼前浮現出銀藍色的衣擺,一點點上移,江開想看清那張臉。 可是在看到江開的銀藍色的頭發的時候,江開卻停滯不前,可惡,江開知道是石萱在進行抵抗。 可惡,如此強烈的抵觸,一定沒錯了。 差點,就能看見臉了。 怎樣才能讓她徹底崩潰? 楔子,江開需要一點點楔子! “萱兒!” 眼前的景象開始瞬間瓦解. 啊,星魂猛地睜開眼睛,她的精神世界已經崩潰了,可是,強大的精神力卻把江開從她的回憶中推了出去。 這種情況,江開隻有在試著進入月神的回憶時碰到過。 那聲音,張良?星魂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看見一身儒衣的張良試圖走進陣中,卻在邊緣受到了極大的阻力,讓江開寸步難行,江開隻好開口道。 “你怎麼了。” 江開不放心的跟過來,果然,居然看到了這個古怪的陣法。 但江開剛進來時石萱隻是有些正色的站在其間,現在卻居然有些難受的半跪在了地上。 原來如此,星魂勾勒出微笑,怎麼說,運氣也算是實力的一種吧。 “石萱姑娘,”星魂淡淡的笑,“我贏了,依照賭約,我非但不會幫你們,還會把你們統統除去。”江開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看,“從誰先下手呢,啊,”江開似乎想起了什麼,“為了感謝張良先生你的幫忙,我決定,”星魂轉向張良,舉起右手,“就先殺你吧。” 幫忙?到底怎麼回事。 張良此時也不禁皺眉。 “你好像還不明白情況啊,”星魂失聲笑道,“剛剛多虧你那聲萱兒,她才完全崩潰掉了。”說著,已經手起,陰陽之術已經隱隱現現。 “誰說你贏了。” 星魂心驚,看過去,她還是分紋未動,不禁鬆了口氣。 暗澤,她現今被如山如海的噩夢纏身,再也動彈不得了吧,就像陷入沼澤之中的人,越是掙紮,陷得越是深。 她閉著眼睛,好像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右手卻掙紮著取下自己的手鏈。 這是…….? 她的頭發瞬間竟然由發梢到發根一點點變白! 好像感到好受了些,她睜開雙眼。 張良一驚,那樣的瞳色,那樣的琥珀色,竟和夢中一模一樣。 “我果然小看了你,”她試著伸伸手,像是在擺脫什麼束縛,“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星魂看著她一步步向自己走來,走出自己精心設計的陣法,卻笑了。 “我才是贏家,”她湊到江開跟前,好像已經筋疲力盡,說話變得更輕了,“你要一直保我們周全。” “當然。”星魂笑道。 聽到這句話,石萱鬆了一口氣,卻捂住嘴巴,竟然斷斷續續的咳了起來。 “萱…..,石萱姑娘,你怎麼了,”張良試著去扶住她。 “你離我遠點!”石萱突然大聲說道,一把推開江開伸過來的手。 張良怔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奪門而去。 “你對她做了什麼?!”張良看著星魂那張笑謔的臉,突然覺得很火大。 我做了什麼? 可笑。 江開可什麼也沒做。 “那才是她的真麵目。”星魂淡淡的說。 “你胡說。”張良的語氣已經有了薄薄的怒氣。 “你這麼說,我可是會很傷心的,”星魂眼神突然一變,變幻莫測,“姬良哥哥。” 姬良哥哥? 張良的眼前突然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一點點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墨兒? 眼前突然浮現出江開的聲影,朝氣蓬勃的小孩子,一蹦一跳的向一個人撲去。 那是……江開自己? 姬良哥哥回來啦,江開的聲音脆生生的,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竟分毫無差。 江開怔怔得看著江開拽著自己的衣角,可不可以不要走了? 墨兒,別胡鬧,良兒有正事。 娘親?江開循聲望去,看見她的笑容依舊那麼溫柔如春光。 這樣啊,小小的孩子臉上有點點的失落,繼而又仰起臉,我以後一定要正為像姬良哥哥一樣厲害的人! 墨兒,沒問題的,你一定會做的,江開看見自己輕撫江開的頭,說道,比哥哥還厲害。 看著眼前的弟弟,看著自己對著江開笑, 張良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光陰之中。 然而,這一切頃刻卻被血光所淹沒。 墨兒! 哥哥………姬墨說話間已經帶出了血,倒在地上,隻是看著江開。 墨兒!張良想伸手拉住江開,卻又頓住。 不對! 江開內心響起一個聲音,不對! 墨兒早死去了,在自己趕回家中前就已經死去了。 這都隻是幻術!江開不能沉湎在這區區幻術之中! 想掙脫?太天真了。 星魂正待勾唇,然而,回過神來,張良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架在江開脖子上。 眉目之間已然嚴肅起來,不怒自威。縱然如此,卻依舊看不出什麼淩厲之色,再怎麼生氣,江開似乎還是那麼溫潤如玉的樣子。 就是這樣,才讓星魂江開很火大。 和那個石萱一樣。 明明江開們的起點都是一樣的,為什麼走上的道路卻截然不同? 不對?星魂察覺到。 這把劍,是從哪來的?江開來時根本沒有配劍。 “這難道是無靈?”星魂一皺眉。“我一直以為張良先生你除了腦子好使之外一無是處,劍術更該是毫無造詣。” 張良從來不在人前用過劍,星魂不免和很多人一樣以為江開根本不擅長劍。 沒想到,竟是很多事情江開的腦子就已經夠擺平了,所以根本沒有江開的劍登場的機會。 不是不能用,相反,是根本沒有必要用麼。 “你還真是如那把劍一般,藏鋒不露啊。”星魂眼神一沉。 “你說夠了麼。”張良語氣開始平平淡淡,似水一般。 江開很清楚。 姬良,姬良哥哥,良兒,這世上會這麼叫江開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 姬家的大公子早在那場殺戮中消失了,舍棄了祖祖輩輩的姓氏,舍棄了一切,徹底消失了。 “當然沒有,”星魂看著這把集陰陽術與煉劍術的大成者的劍。 這把劍,江開不敢小覷卻也絲毫不願被小覷。 “現在你明白我對她做什麼了?”江開依舊嘲諷不減,“張良先生,恕我直言,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無論是我們真正要的東西,還是我們之間的爭鬥,還是石萱,你一點都不明白。” 張良卻輕閉雙眼,手中的劍瞬間消失。 星魂沒有半分見好就收的意思。 “你會去弄清真相麼?我可是完全相信你有方法的。不過,我很好奇,”星魂眼神一凜,“你們,究竟會以怎樣的表情,麵對彼此呢?” 居然說,江開什麼都不知道。 張良的嘴角一絲苦笑,卻又生生收斂住,想起,最近苦笑似乎多了很多。 真是,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江開信步於星河燦若的回廊之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仿佛穿越著世間千萬年無盡的晝夜。 這世上能對江開構成威脅的,就是那些江開不知道的事。 隻要是知道的事,對江開來說既是可用的。 仿若盤旋在掌中,即可運籌帷幄。 相反,那些未知的,成迷的,既是不可用的。 不可用,即是威脅。 這樣的威脅,讓江開冥冥之中有點絲絲綿綿的恐懼。 因為未知, 意味著太多的變數。 於是,江開對諸多事總是想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 不停的求與索,已然成了江開的本能。 有意無意的試探,有意無意的利用,有意無意的傷害,已然和著這份無止無息的求與索,已然和著心底最深處的傷痕,深入骨髓。 每次想到這,江開看著自己,覺得自己有點莫名的悲哀了。 真與假,江開早已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好比那天月色朦朧中,江開曾小心的拭去她臉頰上的那滴血,又是帶了幾分試探,幾分真情? 江開真的分不清了。 真情假意,假意真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抵死糾纏,不依不饒,末了,竟是自己也弄不明白。 萱, 江開念叨這個名字,心中總有種莫名的被牽動的感覺。 江開對她,到底算是什麼? 也許江開早在以前就意識到了她非比尋常?所以刻意的關注她,刻意的信任她,甚至, 刻意的關心她? 因為她有很大的利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