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開感到背後一涼,忽然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腦內一閃!要回身大喊別進來時——身後的門已被“砰”的關上了。 黑暗再次降臨,江開第一個反應是去抓蓋聶的手! “好在我出來時候順了幾根火杖。”天明的聲音卻帶著笑意從黑暗中傳來,隨著那打起火石的清響,室內頓時被一片光芒點亮! 江開心裡一涼,仿佛已看到了尷尬的情形,然而,他什麼也沒來得及做,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傷了雙眼——並不是因為天明的火光有多刺目,而是隨著火把的點亮,整個室內都被猛地拽進了無處不在的光明中一般。 如同黑暗般令人無處藏身的光明—— “這是怎麼回事!”天明顯然也被晃到了,捂住眼睛問道。 江開緊緊拉住蓋聶的手,又過來好一會,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畫麵讓他永生難忘—— 整個房間,看不到房頂和四壁,包括自己的腳下在內,都呈一個扁平的橢圓形,而不可思議的是—— 一身紫衣的少年看著眼前的石蘭,眼神變幻無常。 石蘭並未注意這些,她對周遭的事情都不怎麼在意,她隻是時不時蹲下身子來,看著蓬萊島上的一些奇花異草,當然,你不要以為石蘭女孩子心性的遊山玩水。 那些草,在她眼裡,都是毒藥。 江開的眼有點虛幻,看著石蘭的眼神不同平時的彬彬有禮,溫文爾雅,而是 探尋的, 模糊的, 以及, 那一絲隱藏於後的淡淡憂傷。 也許憂傷這個詞真的不適合用在這個少年英才之上,他總是那麼體貼可靠,總是讓人那麼容易忘記, 他, 其實隻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他的憂傷也許隻是淡淡的望望天空,末了,依舊和天明調侃,向大家出主意,不動神色的關心別人。 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溫潤瑩亮,你卻 一時或者永遠, 都無法真正看清。 隻見石蘭對著一株小花突然閃過一絲少見的奇異色彩。 “這是…?”石蘭居然半蹲下來細細觀察。 “石蘭姑娘,怎麼了?”江開開口,與平時並無何差別。 “這真的是……”石蘭喃喃自語,好一會才聽到江開回答似的,“這是神香草。” “嗯?” “此草得花可解百毒,隻是”石蘭輕輕皺眉,“此草極為罕見,而且,據說隻有有緣人才能見到此草開花。” “這樣,”江開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想是有其他心事。 “算了,”石蘭搖搖頭,“能見上一眼已實屬不易,我們走吧。 石蘭起身便走。 可江開卻停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全都聽見了。” 一聲突然響起的聲音隨著秋風混入空氣中,有些刺耳。 石蘭不解的回頭看著江開,江開依舊說道,“你和三師公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石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動容,繼而撇過頭去,有些冷漠的說道,“那又如何?” 如何? 江開心中一絲苦笑,我能如何呢。 我到希望誰來告訴我。 他們比起這個秘密,簡直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麼。 江開看著她的側臉,這是他經常所能看到的角度。 精致的嘴總是固執的緊緊閉著,仿佛她那永遠不肯敞開的心扉。 “我都明白….”江開生澀的開口,“你是為了不違背自己和你父王的承諾。” 他明白的, 項氏一族即使隻剩下你一個人,也要重振楚國的榮耀! 這樣的責任,其實很重。 真的。 肩負的使命,逼著他,一步步向鐵血染就的烽煙戰火走去。 王道, 這是一條孤獨而漫長的看不到歸路的路 其實, 他真的不想走。 因為,他知道, 他身邊的親人、朋友會越來越少,最終,隻剩下,孤家寡人。 但是,那時他最敬愛的父親,他至親的親人的囑咐。 也許, 自己是私心的。 他並不是為了所謂的楚國,而隻是,為了項氏一族,為了項家的榮耀! 隻是這樣。 石蘭竟是沒有做聲,望望江開,似是驚訝。 隻是輕嘆一聲,“走吧。” 江開突然一下揮起破陣霸王槍,喝道,“石蘭,小心。” 錚, 轉眼,江開已和一把重劍交上了鋒。 一名蒙著古怪頭巾的男子抬起一雙眼,這雙眼睛讓人不寒而栗。 “反應不錯,少年。” 這嘶啞難聽的聲音,讓江開不禁想起了這個島上有關鬼的傳說。 但下一句,馬上打消了他這個想法。 “在下亂神。” “羅網?”江開一用力,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分開。 江開把石蘭護在身後,不急不緩,“閣下有何賜教?” “哼哼哼,將死之人,就無需再問了,”亂神說得漫不經心,“你和這個女娃娃都難逃一死。” 江開眉心一沉,“還望閣下與我公平對決,若然我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江開其實心中卻是這番心思,一番對決之後不管結果如何,對方必然功力大減,石蘭到時就算打不過他,必然也能安然脫身。 “好啊。”亂神卻是很爽快的答應了。 卻看兩方比試,江開手持破陣霸王槍,加上天生神力,卻和這個長他十幾歲的羅網一流刺客鬥得不相上下。 這個少年, 亂神心下一計較,手上突然一鬆。 江開的槍一下揮過來,他的劍立馬飛出好幾丈。 成功了,江開不覺心下一鬆,卻沒有察覺到亂神嘴角在輕輕揚起。 他趁著江開放鬆的一剎那,一把抓住一旁石蘭的脖子。 石蘭正專心看著兩人激鬥,當看到亂神的劍被打飛時,心下也不由放輕了警惕,這才這麼容易被抓住。 “你!”江開心下一急。 卑鄙小人! “嗬嗬嗬,”亂神依舊是笑,卻警告石蘭道,“別輕舉妄動,你要是有半分下蠱的跡象,我便掐斷你的脖子!” 石蘭默不作聲,似是不敢輕舉妄動。 “少年,”亂神一聲怪笑,“你驚訝什麼,別急,你若願把自己的右手砍下來,我就放了她,不然….”亂神暗暗施力,石蘭露出痛苦的神色。 “別動她!”江開連忙出聲。 “好。”亂神一臉怪笑,像似在等待什麼,石蘭則仍是讓人看不出表情。 江開看了看手中的破陣霸王槍,心知即使自己照做,他也可能不會放過他們。 但是, 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呢? 隻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也許還有什麼轉機。 江開左手提起破陣霸王槍,毫不遲疑的砍下去! “且慢!”石蘭脫口而出。 江開看向石蘭,卻見到另一番景象,亂神已然倒在地上,一臉吃驚和痛苦的樣子,開口,“何時中毒的?” 而石蘭好似也一樣。 江開毫不遲疑的向亂神補上一槍,正待扶起石蘭。 石蘭卻大聲喊道,“別碰我!” 石蘭艱難的搖搖頭,“你也會中毒的。” “石蘭,”江開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不願聽她的話,“我帶你回去解毒。” “沒用的,”石蘭帶起一絲苦笑,“你不用管我,你可知道,這毒,其實也是給我姐姐準備的。” 這顆毒藥一直在她體內,隻要自己用內力催發,便會擴散全身,每個接觸過自己的人都會不久痛苦萬分,中毒身亡。 這是怕哪天姐姐再次失心,好用自己的命,同她同歸於盡。 這毒,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因為, 這是給鬼準備的, 沒有解藥。 江開靜默了片刻,不做聲的來到她身邊,想把她抱起來。 “項江開!”石蘭害怕的喊道,“你做什麼!你沒聽到我說得話麼!你想死麼!” “不能,”江開不顧石蘭毫無力道的阻撓。 不能丟下你一個人。 我以後, 要復國,要報仇, 不能死在這。 但是, 讓我丟下你, 也萬萬不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雖然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是, 不能。 江開抱起她,此時的石蘭已然泣不成聲。 “傻瓜!”石蘭一邊哭著,一邊說道,“傻瓜!大傻瓜!” “我就是傻。”江開有些寵溺的看看石蘭,抱著石蘭回走。 真是的, 石蘭卻笑了, 我還想讓你去給姐姐傳句話,如今卻… 還記得, 自己第一次給姐姐送飯,當然,裡麵有毒。 自己很怕,怕那個怪物發現,於是, 走路的時候哆哆嗦嗦的, 但是, 她微笑著,吃下了, 末了,一句, “謝謝。” 於是, 自己開始了和她的一種奇特的姐妹關係。 每次下毒,她其實都很好奇, 為何, 不光沒中毒,連半分跡象也沒有。 但是管他呢,反正她也沒事。 從何時起,自己下得如此順手? 下得如此心安理得?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一直都假裝你不知道此事。 但是, 你知道的, 對吧。 我看見過你, 因為中毒難受的在月光下忍耐。 我真是, 罪孽深重。 但是, “江開,”石蘭抬起頭,看著江開棱角分明的輪廓。 “啊?”江開依舊是笑,笑得真切,甚至是少見的調皮。 “沒事。”石蘭搖搖頭,笑道。 身邊依舊有個如此深愛我的人,上天依舊待我不薄。 此時,卻聽見山穀間百鳥齊鳴,奏出一首奇妙的樂章。 江開尚且不知所雲。 石蘭卻再次流淚了,說道:“快回去。” 神香草開花了。 “你不會是在等我吧?”張良一雙溫潤瑩亮的眸子帶著戲謔的笑,對著麵前一位蒙著半臉,眼神冷毅的人說道。 支著劍在地上的劍客把劍揮起,簡單說道:“拔劍吧。” 張良攤攤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笑意不減:“這位壯士,我無劍可拔啊。” 真剛不禁暗暗皺眉:“看來你是料定我不會對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動手?” 張良,一勾唇角,“兵器這種東西,自然能不用時便不用,能少用時便少用,如此一來,世間也會少了很多爭端吧。” “哦?”真剛眼中竟有一絲惱色,“世人皆道儒家掌門伏念劍術超群,三當家卻連配件都未曾有。想必便都是因為你這性子,才讓無靈劍竟慢慢不為人所知。麵對敵人的挑釁,畏頭畏尾,毫無半分劍客的樣子,無靈何以會認你這樣的懦夫為主?!” “無靈……”張良伸出右手,一把劍慢慢出現在他手中。“我的劍啊…光是用來保護……身邊的人了.就已經不夠用了,哪還有閑空來理會什麼挑釁?如果你認為戰勝的一方,就是強的一方……那是你的生存方式,我無可厚非。” 假若,一把染滿鮮血的刀,以及成為犧牲品的生命背後,有個誰也可以安心生活的新時代,那麼我也許會揮劍,成為一個像蓋聶那樣的劍客。 但是,一把劍的力量太微小,莫說天底下的千萬人,僅僅是保護身邊一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時也竟是做不到。 麵對天下大勢,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隨波逐流。 正也好,邪也罷,都沒有什麼絕對的對與錯。 對與錯,應該由歷史來決定。 我們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認為是對的事,不再也不能有半分迷茫。 “若你想見一見這無靈劍,我現在便了卻你的願望。” 真剛一眼看去,卻隻覺得這把劍平凡不已,毫無半分出奇之處。不覺心生疑慮。 張良卻不覺意外,輕聲笑道,“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你身為劍客,卻對劍的領悟還是過於執著於劍的本身。” 真剛聽了,卻覺得有三分道理,不覺正色道:“在下畢生所追求便是劍的真諦,還望先生指教一二。” 張良輕輕搖頭,“指教卻是不敢當,隻望閣下放我早些過去。” 真剛固執到,“若不與我交上手,想先生卻是如何也過不得此處。” 張良擺擺手,“罷了。” 一陣風吹過,隻見張良緩緩把劍收起,他和真剛的位置卻已互換,背對著對方,“承讓了。” 真剛看著自己的肩膀上的傷,平靜的像看的不是自己,“好久沒有見過,如此純粹的劍風,承認這句我是無論如何也擔待不起。你要走最好快點,那位姑娘,恐怕現在…..” “萱兒?”張良回過身子,又想想,鎮定下來:“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傷她分毫。” “咳咳,”真剛似乎想笑,卻咳嗽起來,“即使她是鬼 要贏 卻也萬分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