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不僅是陛下的翻身之仗，也是事關我王家興衰的一仗。”王子騰愁緒萬分道，他不知道將家族興衰賭在未來這一仗上的這個決定，對不對。 　　勝了，自然是萬事皆喜。 　　要是敗了呢！ 　　就算景泰帝肯放過他，文武百官也決計不會放過他的，丟了一身官袍事小，連累一家老小，辱沒祖宗，他萬死難辭其咎。 　　未戰先言敗，並不是王子騰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當初，賈代化猶在，京營最鼎盛時期，尚被韃子打得丟盔棄甲；而今京營，除了奮武、耀武、練武三營精銳之外，其餘五大營軍士多是些連血都沒見過的繡花枕頭，叫他如何有信心打贏這場硬仗。 　　湯吉悶悶地吃了一杯酒，他夥隨王子騰從戎多年，剿過匪，鎮壓過地方叛亂，卻沒打過大仗；雖官拜三品，任京營左參謀，但排兵布陣非他的強項，他擅於人情世故和人心的算計。 　　“不談這些，戰事自有遼東總督去頭疼，該怎麼打，聽他就是。”王子騰揭過這個話題，問道：“有一事，我甚是不解，子非你幫我琢磨琢磨。” 　　“你說璉兒是真救了忠順府世子，還是……” 　　“忠順王向來孤傲，天底下除了太上皇、今上和沈老大人這三人，誰的賬他都不買，陛下要想施恩於賈家，隨便找個由頭就是，何必帶上忠順王，此事多半是真的。” 　　“忠順府就這麼一個世子，璉兒救了他，真乃福星爾。”此刻，王子騰臉上的憂愁消散了，世人皆知忠順王最重情義，要是能夠攀上忠順王，無疑多了一條退路。 　　“忠順王入宮替璉兒求官，恩候視忠順王為虎狼，存周腐儒之氣過重，恐為忠順王不喜，思來想去，由我出麵酬謝，最為合適，子非，你可知忠順王喜好。” 　　湯吉搖了搖頭道：“忠順王年少之時酷愛弓馬狩獵，娶了王妃之後，便收起了少年習性，替陛下管起了內務府，這份謝禮不好送啊！” 　　正說時，從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稟老爺，姑少爺來了。” 　　王熙鳳雖非王子騰所出，但畢竟是從他府裡嫁出去的，府裡上下也把王熙鳳當成自家小姐，故而稱賈璉一聲姑少爺。 　　“侄兒見過叔父、見過湯先生。”婦唱夫隨，賈璉學王熙鳳叫王子騰 　　一聲叔父。 　　王子騰細細打量了一會兒賈璉，點頭稱道：“不錯，比起以往穩重了不少。” 　　寧、榮二府裡，王子騰能瞧得上眼的後輩子弟隻有賈珍和賈璉，前者雖有小聰明，但私德有虧，後者精明能乾，卻沒有半點進取之心。 　　二者而言，王子騰更看好賈璉，不然也不會將王熙鳳嫁給他，如今賈璉立下大功，有了進身之道，如何不叫他高興。 　　接下來，一問一答，賈璉向王子騰述說了忠順王邀他赴宴的經過，當然過程中，免不了隱瞞一些事。 　　然而，王子騰受益良多，難得的在賈璉麵前露出笑容，他向來嚴厲，就連親侄兒賈寶玉也沒這個待遇，薛蟠更是怕他怕得要死。 　　“想不到王爺跟節帥竟乃同道中人，如此一來，送禮一事要麻煩嫂夫人了。” 　　“休要胡言。” 　　在子侄跟前，被提起了怕老婆的糗事，王子騰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輕斥了湯吉一聲，好在賈璉的表情並無半點變化，才勉強保住了顏麵。 　　王子騰之所以能坐穩京營節度使的位置，除了賈代善的保駕護航之外，就屬他的夫人石氏功勞最大了。 　　王子騰的嶽丈石璞，原奮武將軍賈代化麾下的四大戰將之一，統領奮武營，戰功赫赫；其子石文栢驍勇善戰，子承父業，現任奮武將軍，王子騰麾下最得意的戰將。 　　有這一層關係在，石氏在王家的地位自然不必多言，她的性子雖不似王熙鳳那般潑辣，但也好不到哪裡去，終究是出身將門的，跟大家閨秀比不了。 　　自古以來，婆媳、姑嫂的關係都是難題，石氏和王夫人也鬧過矛盾，王夫人曾因體恤兄長無子嗣，想給王子騰納妾，卻被石氏罵得那叫一個狗血淋頭。 　　最後將亡長兄遺留在神京城的長子王仁，即王熙鳳的同胞兄長，過繼到膝下承歡，這件事才得以平息，自此之後，王子騰認命了，沒辦法，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隻能說在子嗣和前途，他選擇了後者。 　　“王爺竟將梨園贈以你了！” 　　王子騰和湯吉相覷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梨園背後真正的主人是忠順王，這個消息不算什麼，忠順王統領內務府多年，有些產業實屬正常。 　　一個月幾百兩銀子的進項多不多？ 　　那要看對象是誰？用途是什麼呢？ 　　忠順王進宮為賈璉求官儼然已經報了賈璉的救子之恩了，何以多此一舉，何故再施恩惠呢？ 　　這和景泰帝向王子騰要的官前後呼應起來了，四武營和四勇營千戶皆滿，那賈璉唯有去隻存建製之名的四威營了。 　　上頭沒有參將的千戶，等同於一個千戶的官銜，做的卻是營字號參將的事。 　　接著再看這二位給安排的兵士：招安賊匪。 　　王子騰不曾接觸過那夥匪賊，也不了解他們的戰鬥力，再不濟也比四勇營的那些二、三代子弟將兵要強吧！ 　　王子騰剿過匪，四武營裡的精銳亦有當初收降的匪徒，他最清楚匪徒想的是什麼。 　　有的吃，有地住，有銀子娶婆娘，那他們就會給死心塌地給你賣命，這就是忠順王贈予賈璉梨園的用意。 　　給人馬，又給銀子。 　　這已經不能說是明晃晃的暗示了，比永樂帝那句‘世子多病，汝當勉勵之’還要明顯。 　　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鳳姐非但沒有升天，反倒是遭了殃，這些年她騎在賈璉頭上作威作福，今日得了報應。 　　鳳姐哭卿卿地跪在賈母跟前認錯，賈母也不吭聲，她來扮白臉，任由王夫人數落鳳姐的不是。找書苑 ｗww.zｈaoshuyuan.com 　　數落完之後，婆媳一唱一和談起了怎麼解決鳳姐和賈璉夫妻二人的矛盾；解決問題的關鍵在於弄清楚二人爭吵的點，在二人的質詢麵前，鳳姐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你來說。”賈母直接繞過鳳姐，問起同樣跪在一旁的平兒。 　　這個時候，平兒哪敢隱瞞，這種事也隱瞞不了，她不說等賈母找來昭兒和興兒，到時由他們來說，反倒更糟。 　　平兒大事化小十分巧妙地把事情引到鳳姐的醋性上去，這麼一說，賈母的臉色當即緩和了許多，王夫人的麵子也過得去了。 　　“璉兒這個年紀正當是年少貪歡時，鳳丫頭你這般管轄住他，哪有不跟你鬧的理兒。” 　　賈母知不知道鳳姐把賈璉的貼身丫鬟趕出府去，自然是知道的，為何那時不見她出來做主。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賈璉出息了，自然不能像從前那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房裡有個叫晴雯的小丫鬟，模樣出挑，有一手針線活兒，讓她去伺候璉兒，你看如何。” 　　王夫人接過賈母的話，道：“雖比不了老太太房裡的，我房裡那金釧兒也是極好的，索性就一並送到璉兒房裡去吧！” 　　“孫媳代璉兒謝過老太太和太太。” 　　府裡兩位做主的都發話了，鳳姐還能說什麼呢。 　　事情定下之後，賈母寬慰起鳳姐來：男人就像貓似的，哪有不偷腥的，我跟你姑媽也都是這樣過來的，你是明媒正娶的，用不著怕這怕那的，隻一點你要注意，盡快給璉兒誕下長子，剩下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