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姆斯的雨(1 / 1)

名城記 烏之翎 1836 字 2024-03-17

好了這個故事到此結束。   這就完了嗎?   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不知道,這事是我也是我聽來的,酒館不就是屬於流言的地方嗎?何須在乎真假!真的,那就是天殺的惡魔過境,假的,主自會處理製造謊言的混蛋,也不一定,畢竟這是個好故事。   沒頭沒尾,吊人胃口!   你要想知道真相,自己去北方!   威廉姆斯一聲不哼,一口口咽著有怪味的啤酒,時不時把眼睛向四方瞟。   你聽說了嗎?阿卡已經淪陷!   該死的,那群雜種難道沒人能攔住嗎?   去的都是些土匪強盜,他們一群隻懂得瀆聖!怎麼可能守得住聖地!   威廉姆斯低沉地吼了一句,酒館裡的人都把眼光看向他,吵鬧聲稍小了些,但這隻持續了片刻。有幾個人向他腳下吐了口痰。威廉姆斯沒有在說話,低首注目手上那隻橡木杯子,顏色深極了。   威廉姆斯還穿著滿是凹陷和劍痕的肩甲,更別說那把佩劍,憑這些,沒人敢動他。說不準他是哪裡老爺的扈從。   威廉姆斯把杯中最後幾滴渾濁液體貪婪地喝乾凈了。起身出去,他能感受到別人的目光,裝上這些鐵皮,就得習慣這些,要想發聲,就得習慣這些。十一月份的英格蘭,朔風凜冽,紛飛不是瑞雪而是骯臟的空氣。他拖著昏沉的身體倒在馬廄一旁的乾草堆裡,馬糞的臭味鋪在他身上,他對此毫不在意。他的坐騎——一匹純種的波蘭馬——在一旁低低嘶鳴,還有幾匹醜陋的驢子,它們無神的眼睛盯著威廉姆斯。   畜牲!   主啊!   至少這裡沒有強盜……   聖墓教堂,沙漠,馬刀,聖座……   威廉姆斯做了一個夢。   早晨,鎮上下起了雨,路上泥濘不堪,整個天地較昨晚更要走向冰雪。威廉姆斯醒來時心跳得厲害。他該走了,他想到,去哪裡,他又想到。   去死吧,去見上帝吧,這樣就好了。   威廉姆斯把肩甲脫下,伸進雨中,他喝下雨水,把肩甲藏在乾草下。威廉姆斯跨上馬,向大雨沖去。他全身馬上濕透,貼在他始終疼痛的身體上,像是一堆龐大的,巨大的贅肉,像是一群他無法擺脫的債務。威廉姆斯沿著大路一路奔馳,這匹波蘭馬因寒冷而顫抖,威廉姆斯也是,如同麵對死神一樣顫抖,他不想停下。   馬蹄突然在爛泥裡打滑,他們在那瞬間如同一座被摧枯拉朽的高塔,轟然撞向無垠的大地,如果不是大雨的聲音太大,倒塌的聲音也許會比教堂的鐘聲,比海浪,比雷電,比人們的吶喊,更為嚇人。   雨並沒有下太久,傍晚凝雲散去,洗凈了的太陽射出異樣的光束,大地四處是破碎的鏡子。威廉姆斯就倒在一麵鏡子之中,骯臟的身軀承在明天的天穹裡,他的麵容安詳。至於那匹波蘭馬,已經不見了蹤影。   一群烏鴉從東南方飛過,其中兩隻落在威廉姆斯的手邊和肩上,它們盯著威廉姆斯,黑色羽毛上織有金屬的光澤。   烏鴉,一位身披黑甲的戰士,如同黑夜,如同冬天,它喜好腐爛,它嘲笑著死亡後的二次死亡。   1187年,登霄節,耶路撒冷升起來新的旗幟,而這都在真十字架化為塵土之後。十字軍最終龜縮在羅德島和塞浦路斯,也許他們將永遠無法逃脫,也許多年後,一切都仍如第一個千年一般,烏鴉才是高聳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