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子,從哪搞回來這一堆樹苗乾什麼?” “嘿嘿,說來話長。” “季哥哥,這樣沒關係嗎?那個不是你留著娶媳婦用的錢嗎?” “誰告訴你的?別凈瞎猜,到時候我娶不到媳婦就拿你充數!” “也不是不...” “小季啊,你可想好了,這可是你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這種機會可不一定有下一次...” “哎呀,沒事沒事,錢賺來不就是要花的嗎,有些樹我自己看著也舒服...”季恪一個一個應付過去。 “季恪那小子,花錢買些樹苗子乾什麼。要我說啊,不如把錢...” 後來再有人說起的時候,村長眉毛一抖跟他對道: “碎嘴!且不論種樹有沒有用處,就季小子願意把錢花在村裡這件事你就不如他,要是你,你為村裡公地花錢嗎?” 看那人啞口無言,村長抖抖袖子走了。 ... 如今幾年過去,當年的樹已然慢慢成蔭。最初的一兩年,還有人閑言碎語,慢慢的有人發現風沙小了下去,夏天陰涼了許多,秋天多了不少色彩,冬天的落葉到來年開春又能當作肥料等等好處之後,對季恪的評價一致倒向大好評。 “這算不算為我種下的樹呢...”這麼想著,繪風露臉上微微發燙。 “喂喂,到了,別發呆了,下來吧。讓大娘看到了笑話你。”不知不覺間短短的路程已經走完,樹木掩映的院落裡有炊煙飄散。 “你敢說我就告狀說是你推的!”小姑娘吃吃笑著走開了,季恪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有些奇怪的看著繪風露一溜煙進了院子,才也跟著走進去。 “大娘,我來蹭飯了。”季恪看著小繪急匆匆的走進正屋,又出來再進偏房,於是自個兒朝廚房那邊走著,喊了一聲。 “哦!小季啊!好久沒來了吧,嗨,怎麼叫蹭飯呢。今兒大娘聽說你來,專門叫小繪起早趕集買菜去,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一會多吃點。”婦女手上不停,扭頭招呼道。 季恪在外邊洗了洗手,走進去幫忙摘摘菜遞遞碗,東一嘴西一嘴閑聊著 “唉,任凡那臭小子今天聽說你要來,突然說要給他爹上墳去,他爺爺不在,我也勸不住他,一轉眼可溜出去了,真是...”婦女臉上一副無奈又抱歉的神情。 季恪笑了笑搖搖頭。 季恪其實也挺奇怪的。李任凡對他有種沒由來的淡淡敵意,平時總是差著走,能不見就不見,能不理決不理,今天也沒例外,季恪想過,旁敲側擊地問過,李任凡隻是盯著他他,並不回答。 “季哥哥。”小繪探頭進來,“過來,我幫你把衣服縫縫。” “吃完再搞,廚房這忙著呢。” “行了,你跟小繪去,別在廚房裡給我添亂。”婦女把季恪手上的菜接過去,揮揮手示意季恪出去。 外麵小妮子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像是嘲笑他的話沒能得到支持。季恪隻能道過謝,退出了廚房。 小妮子就站在院中間樹葉漏下的陽光中,等著季恪洗完手。身上用彩色綢子裝飾的衣裳與嬌俏可愛的容貌交相輝映,在灰黃翠綠中別是一抹靚麗的色彩。 “新衣服?”季恪手中拿著剛闕下來的半根黃瓜啃著。 “切,要你管,就算是也不是穿給你看的。”小妮子對季恪的反應不滿意,一溜煙跑了,過一會看季恪沒跟過來,又從偏房拿了針線跑出來,拽著季恪袖子進屋,一臉的不耐煩。 等小妮子第三次把針紮在季恪胳膊上時飯也好了,小妮子聽到招呼溜了,留下季恪一個人看著爛攤子嘆氣。 “季小子,快來吃了。唉?嗨,這小妮子。”婦女正奇怪怎麼半天沒見季恪,進門才看見季恪正拿著針線不知所措,笑著搖搖頭,接過季恪手裡無從下手的針,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部分縫了上去,說:“好了,洗洗手吃飯去吧。” 小妮子已經擺好了碗筷坐在桌子前,對著季恪露出得意的笑容,季恪伸手出去彈了她一下額頭,被她盯了半天,直到大娘走進來開飯,她才哼的一聲扭過頭去。 “小季啊,你這一趟去青山城,估摸著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照顧好自己,早飯該吃也得吃。你看瘦的。” 婦女捏了捏季恪的肩膀交代著,小妮子卻一反常態的不怎麼說話,皺著眉頭像是想著什麼。 “唉呀,今天熱滴很呢!”飯桌上菜少了大半,烈日裡走進來一個漢子,粗布短打,身材高壯。 “孟叔到了,吃過了不,正好,一起吃點。”婦女放下碗筷,站起來招待。 “誒誒,不麻煩不麻煩,你吃你滴。” 那漢子摘下鬥笠扇了扇,又扣回頭上,接過小繪遞來的半杯茶水擺擺手,飲罷放下杯子,打量著季恪,然後砰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過了,來時路上已經吃過了!我過來就是看看人。小子!這幾天路上就得咱爺倆相互照應了!” 季恪揉了揉有些吃痛的肩膀,笑著起身簡單行個禮當作應答。其實他對於太積極熱情的人不是很應付得來。 又問了幾嘴,那姓孟的男人就轉去話家常。小妮子先吃完了飯,收拾好她的碗筷就在桌旁坐著看。 等季恪扒完最後一口,盯了半天的小妮子就迫不及待地拽起季恪的袖子往外跑。 “誒等等,這碗還沒收拾呢...”季恪扭頭看桌上。 “嗨呀,你跟小繪去吧,我來搞。”婦女從窗子探出來。 “小子,快點回來,咱們早點走,趁著天黑之前能找個落腳的地方。”那漢子也喊了一句。 季恪應了一句。無奈,跟著小妮子一路跑。兩人迎著風,從村口跑到大樹下的山坡,季恪被拽著胳膊跑得已經喘的不行,小妮子還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徑直跑到了樹下。 “喏,你負責挖坑。”繪風露遞來一把鏟子。 “啊?挖坑乾啥?”季恪有些心不在焉的抬起頭,看到小妮子挺嚴肅的拿著那把鏟子,眼睛已經瞇起來盯著他,趕忙回神。 不過小妮子的表情隨著時間一秒一秒逐漸陰沉,季恪知道自己大概是說錯了話。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挖,我挖。”自知理虧的季恪訕訕的接過鏟子動手。一個小坑很快的挖好了,小妮子也慢吞吞的從樹下回來,手裡抱著一棵小樹苗,季恪才想起來半個月前繪風露好像是找他說起過有什麼樹苗。 “我就知道你忘了。”小妮子語中含怨,將樹苗放在地上。 “搞的一身土,回去又要挨罵了。” “叫我去搞不就好了。”季恪放下鏟子,拍了拍手,替繪風露撣了撣背後的塵土,伸手去接那棵樹苗。 “你新衣服明天穿不穿了。”小繪瞥了他一眼,拿過鏟子。 季恪被嗆的啞口無言,退到一邊看繪風露一刨一刨處理土坑,將樹苗放進去,平整。 “本來說再過半個月,等它再長長才搬的。但是你這一走說不定就不想回來了。” “怎麼會。我家還在這呢,不回來我能去哪。”季恪看她伸手,遞出水壺過去。 “大家,一開始都這麼說,張叔,大李,雷哥...後來回來的有幾個,村裡的年輕人不是一隻手就能數過來了。” 季恪沉默的搓搓手,想了想才發現。以前都沒注意到過原來這村裡也有這麼嚴重的老齡化問題。 “咳,這場景讓我想到之前咱倆種樹的時候,那時候你才跟鏟子一樣高。”回應他的是一記輕飄飄的拳頭,也不知是因為生硬的轉折還是因為提到了她的身高。 “哦對了,走之前還有句話想跟你說,差點忘了。” 繪風露在夕陽輝映下側過身來,扭頭看著季恪,臉頰上染了黃昏的顏色,好像在期待著季恪的話出口。 “那個...額...”少年看著這充滿了某種氛圍的景色突然有些猶豫,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女孩的視線已經移到了別處,耳朵通紅。 “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走這幾天幫我喂喂兔子啊。”少年訕訕的說道,“一天一次就行,謝謝你啦。” “切...我竟然還以為木頭是能開花的...” 太陽開始沉入地平線,光芒迅速消失在天際。少女低下頭,慢慢全轉過來,隱藏在頭發陰影中的眼睛看不清楚。 “啊?” “不朽那什麼什麼的天尊!你昏庸無道,天下積怨苦你已久,今日本女俠就替天下蒼生討個公道!站住別跑!!!” 少年看到身後迫近而來的黑影不由得向前挪動,慢慢的隨著少女的速度慢慢開始在夕陽下奔跑,身後就是緊緊綴著他的舉著小拳頭的少女。 兩人跑著,身後小樹苗隨風搖曳,太陽不知不覺走到了最低點,算算也到了該回家的時間。 跑著跑著,跑累了慢慢走在小路上,季恪好像聽到身後少女的呼喚。 轉身,卻隻見晚風吹拂,樹影搖曳。季恪四顧尋找少女身影,卻發現本來昏黃的天色,此時卻忽明忽滅,如同日月瞬間輪轉,如同深暗中將熄的燈火搖曳殘喘。季恪有些不適應劇烈變化的燈光,不禁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太陽穴忽然一陣刺痛,如密密麻麻的細小冰粒撲麵砸來,間著嘈雜紊亂的聲響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敗酸銹的味道,追逐著,緊貼著,刺激著他的鼻腔,季恪緊閉雙眼,淚水直下,口鼻當中進出的濁氣肆虐肺腑,伴著咳嗽聲,呼吸間肺腑發出的聲音仿若破爛的風箱。季恪感覺像是剛經歷了一場用盡全力的長跑,縱使不停壓迫著肺部,那窒息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