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靠近門邊的一張長凳上,閉著眼睛低著腦袋。今天似乎有很多人來這個地方問神,有一個領著一個小男孩的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有一對夫妻,還有一大群看起來男男女女的一夥人。整個房間裡飄著燒過的紙錢的味道。我們來的比較遲,排在了最後麵,我從門前的黑色大沙發上轉移到門邊的長凳上,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但還是沒有輪到我們。 我依舊可以聽見她的聲音,哪怕是待在這間用來裝神弄鬼的屋子裡麵。但是我不懷疑她的真偽,因為她之前說過直播已經轉為以衛星觀察的全球直播的形式了,這樣的話,她們大概是用隱型無人機來說話和看我吧。 我聽見了一些響動,於是我抬起頭看向長凳的那邊,那個主事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張紅色的新沙發上,長凳的那頭坐著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個頭不大的中年婦女。那個穿著紅色大衣的女人將臉朝向那個主事的人。 “來這裡乾什麼?”,我聽見那個主事的說。 “他都跟人家外星文明交涉過了,誰能說得過他呀?”,我聽見那個穿著紅色大衣的人說。 我看著她的後背,一會兒,我回過頭,將耷拉著的雙腿拾起來,搭在了長凳上。我輕聲嘀咕道: “沒有,都說了我是中二病哈哈” “哈哈哈哈,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他跟外星文明接觸過了就他還擱那裝”,那個在她旁邊的男生說道。 “汪”,那個女孩喊道,我動了動腿。 “臥槽,哈哈哈,你們夫妻兩個”,那個男生笑得更厲害了些。 我不知道爸媽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或許是住在這裡的四姨介紹過的。但是我對於這種求神問佛的地方其實還算能夠接受,或許是從小受到奶奶的熏陶,所以也沒有感到特別的反感。 或許在大多數人看來這樣似乎是不對的吧,因為在他們看來,我是人類歷史上最年輕的教授,而且還有很多其他的頭銜,但全都是和科學搭邊的東西,這樣的我出現在這樣的環境中未免顯得有些怪誕。 但是我真的站起來甩手說不乾是正確的嗎?父母都說我不正常,半夜三更去敲人家門,所以才會帶我來這種地方不是嗎?假如我真的站起來不乾了,事情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嗎?難道不是越鬧越難看了嗎?像昨天晚上的那場爭吵一樣,隻是給直播間裡的幾億人看笑話而已吧。 而且在我看來,這隻是一種信仰而已,那些大大小小的儀式,都隻是為了讓信仰這些東西的那些人對所信仰的東西充滿實感而已。我沒有用科學至上,封建迷信皆下品的視角去看待這件事情,因為它是一種信仰,唯物主義者並不比唯心主義者高等多少。 當終於輪到我們的時候,爸他們在屋子裡麵問,我坐在了外麵的沙發上,我閉著眼睛低著腦袋。我聽不清他們說話的聲音,因為我的注意力全在那個女孩的身上。過了一會兒,爸出來叫我進去,我走進去,坐到了那個大叔的旁邊,那個大叔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問道: “小夥子,你為什麼要去敲別人的門啊?”,我看著他的眼神,沒有找到我想要的那種東西。 “因為我聽見有人叫我”,我禮貌的沖他笑了笑然後回答道。 “什麼人在叫你啊?” “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啊,那你見過她嗎?” “見過” “那你女朋友在哪啊?” “不知道,或許......在大學”,我稍微猶豫了一下說道。這時我聽見那個男生說道: “他知道我們在大學了?” 我感覺自己的心裡一涼,但是也已經習慣了。 之後那個大叔就沒有再多問過我了,我坐在了外麵的沙發上,然後他就和我爸媽還有小姨聊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我爸走出來看著我說道: “小季,我們問過了,人家說你找的那個人不是陽間的人” “不是陽間的?哈哈哈”,夏季抬起頭看向爸爸,臉上掛著笑容。 “對,不是陽間的,你找不著人家的” “沒事的爸,我能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什麼聲音?”,爸走到我的旁邊彎下腰,他嘴裡的煙味很濃。 “她說話的聲音” “你哪裡聽到?” “哪裡都能聽到” “哪裡都能聽到?” “嗯” 他說著站了起來,將煙放到了嘴巴裡,他站著嘀咕了兩聲什麼之後,轉身走進了屋子裡麵。這時,我聽見了她說話的聲音—— “騙你的,我們兩個就在你家樓下” 夏季睜開了眼睛,他抬起頭看了眼灰色的天空,他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然後笑了笑說道: “我知道” 他們的聲音忽然消失了,過了一會兒,那個男生忽然說道: “他好颯啊” “那是” 過了一會兒,爸出來了,我本來以為和前麵的那幾家人一樣要我磕個頭什麼的,但是沒有。他出來之後就帶著我們去後屋的一個水龍頭的地方洗了洗手,然後我們才離開了那個屋子。洗完手回來的時候,我看見那個屋子裡的主事的正在掃地。 爸又問了那個主事的一些事情,他給我爸說要給我說個拜爹,最好是屬龍屬虎的,這樣才能壓的住。我聽著他們說話,莫名覺得好笑,因為我能感受到自己很正常,能好好說話,好好回答問題,做事也有邏輯可循,哪裡能看出來我中邪了呢?雖然那些事情單獨拿出來看似乎的確很邪乎。 當我們走到他們家房子的後麵的時候,我聽見了那個主事說話的聲音—— “什麼人類歷史上最年輕的教授,狗叫教授!” 我的臉微微一紅,但是也差不多已經習慣了。當我們走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已經出城了,這裡似乎是城外的一個郊區,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屋子。 因為昨天晚上吵過架的緣故,夏季和爸媽他們的關係有些僵,所以他們站的很散。爸爸說他打車,他和小姨他們站在一個房屋前麵的陰影裡躲著陽光。夏季則站在公路邊上吹著風,他的左手抓著右手的手臂。 我翻看著手機,老爸他們聚在一塊似乎在討論給我說乾爹的事情,忽然我聽見那個男生說道: “人家是人類歷史上最年輕的教授,你帶人家來迷信那一套的地方也就算了,居然還打算幫人家找乾爹,怎麼敢的啊?” 我抬起頭,剛剛張嘴的時候我看見爸忽然將嘴裡的煙吐到一邊,然後昂起腦袋說道: “我就是敢怎麼了?” 我呆在了原地,不可思議地朝他看去,發現他正拿著手機在跟什麼人打電話。媽和小姨蹲在一邊的樹蔭下麵。 所以說你們其實能聽到嗎?那為什麼要裝瘋賣傻?又為什麼要帶我來這種地方?為什麼要阻止我去找她?又為什麼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從那個房間裡拉出來? 為什麼要阻止我去邁向我想要的世界? 我感覺自己心裡像是被狠狠地插入了一把鋼刀,我險些有些站立不穩。 之後我沒有再叫車,我們坐著爸叫好的車回去。那天的天氣真的很糟糕,我對那片天空唯一的印象,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就是那片死沉沉的灰蒙蒙。原野上似乎盤旋著什麼鳥,風吹過原野,綠色的草迎風而動。 當我們回到四姨家裡的時候,我沒有再下去找她,因為我能聽見她的聲音,她也沒有再過多的要求我下去找她。 小天因為新學期馬上開學的緣故,所以要跟爸他們回家,火車票訂在後天。當爸問到我要不要回家的時候,我說自己還不想回家,畢竟已經快開學了,乾脆點留在這裡等到開學了直接去學校好了。 四姨家今天的晚餐看上去很豐盛,但是有些東西似乎壞掉了,聞起來味道怪怪的。 吃完飯之後,爸又安排我吃了那些精神類藥物,裡麵應該有些安眠的成分,吃下去沒多久,巨大的困意就爬上了我的肩膀,隨後我就睡著了。 老實說這個世界上的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在之前我以為監控隻有全國人在看的時候,我認為這是一種變態的淩遲,直到前天早上,她說監控已經不用了轉而換成全球直播的時候,我的心裡伴隨著巨大的絕望而來的,是一些莫名的雀躍。 我不知道那是破罐子破摔的我自己最後的任性,還是覺得自己變成全球名人的巨大的自豪。 我隻知道,無論那是什麼,他們的行為在我的眼中都是赤裸裸的罪惡。 或許老爸他們覺得這是一種榮耀或者機會吧,所以才會阻止我去見她,阻止我去邁向我想要的世界。 我並不怪他們,或許這種事情在大多數人看來,都是莫大的榮耀,但是偏偏在我的眼中,這是一場罪惡的遊戲。
第20章 熄火(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