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黑影似乎沒有察覺到這邊有人,隻如膠似漆的扭在一塊兒。 小頭金初時還以為那是什麼野獸,卻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歡聲。 “輕點......”下麵那個黑影這樣嬌嗔著。 “魚鰾真難用。”上麵那個黑影氣喘如牛。 小頭金暗罵道:“奶奶的,野鴛鴦到這裡撒歡來了。什麼孬種,老子餓兩天肚子都沒你虛。”然後扯著脖子觀戰。 觀到正酣時,蹲在地上的張二卻蹦了起來,對著林深處大叫: “鬼!鬼!” 這一下捅了鴛鴦窩。聽見有人大叫,那兩個黑影便慌忙在地上摸找衣服。 女的圍了衣裳,拉住男的想逃,那男的反倒以為有人在拿他消遣,不依不饒,一邊穿著衣帶,一邊罵罵咧咧地去尋怪聲來處,最後在林子南麵撞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的生人。 不料兩個人都是蒙麵的漢子,一個手裡還攥著斧頭。 男子霎時泄了大半的戾氣,甚至有些後悔,平時跋扈慣了,偏偏這會兒碰到了硬茬。男子隻好拱手一揖: “兄臺這幅扮相,恐怕是尋財來錯了地方。為何不去城南的商道上試一試運氣?” 小頭金聽出這是把自己當成攔路的強盜了,恐嚇道: “錯!老子不劫有錢的,專劫傷風敗俗的!” 男子聽了卻也不慌,不緊不慢地問: “兄臺與在下認識?” “老子不認得你!但你該認得老子的家夥!”小頭金晃了晃手中的斧頭。 聽見蒙麵人這樣說,男子便鬆了口氣,抬手在袖裡摸找著什麼。 “不如這樣,在下有些薄禮不成敬意,請二位兄弟拿去喝茶,從此咱就天各一方,相忘於江湖,如何?” 說罷,男子抽出一遝銀票。雖然隔了七八步的距離,也隱約可見那一遝票子頗為豐厚。見男子要破財消災,小頭金不免有些動心,反正也不認得這對狗男女,白賺一筆,何樂而不為?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絮絮叨叨的張二不知又哪根筋出了毛病,指著那一對男女大叫: “薑,薑陶...朱,朱大!鬼!” 女子一聽張二念出了自己姓氏,慌忙拉扯著男子的衣袖:“他認得我們!要是傳出去就全完了!” 原本頗為鎮定的男子,一聽到張二認出了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又被女子這麼尖聲拉扯,更弄得心煩意亂。 這時,王老倌駕著牛車漸漸靠近,看到不知從哪裡又鉆出了個駕車的蒙麵人,男子竟開始止不住地打顫。 小頭金在心裡又暗罵了一句“孬種”,趁此喝道: “麻利地給爺把票子扔地上,趕緊滾!” 但那男子卻無動於衷。 小頭金正要發火,男子大叫一聲“休想害我!”竟猛地一把擒住女子,老鷹擲兔般將她推了出去,自個落荒而逃。 ...... 一夜後。 大蔡縣城南。 幾個打手闖進了一座小宅,把主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打手“牛痞子”正指著主人的鼻子大罵: “再不還錢,就要你狗日的吃牢飯!” 被牛痞子威脅的主人,喚作“石人賈”,正是聞名檾門的造像師。 石人賈手藝極為精湛,傳言他“雕石可活,琢玉如生”,為逝者打造的石像給親友看了,沒有不痛哭流涕,撫石長訴的。賈宅門庭若市,求像者絡繹不絕。 花招蜂,腥招蠅,凡是有利可圖的地方,就有趨之若鶩的人。賈宅門前不僅引來了求像的買家、紅眼的同行,還鳩集不少居奇漁利的黃牛、渾水摸魚的官吏。 人一多,排號就成了個大問題。 石人賈不貪財,不管再有錢有勢的,也得按規矩排隊,曾有豪紳建議石人賈以出價高低定先後,也被一口回絕。 豪紳們心想你清高,沒關係,咱拿錢砸給同樣排號的張三李四,他們自個就得把位置讓出來,到頭來,還不是得按錢多錢少排號? 此後有平民再想求石人賈造像的,動輒要加價數十倍。久而久之,街坊鄉親都知道賈宅門前人多口雜,一片烏煙瘴氣,漸漸都不敢再找石人賈造像。 石人賈原本隻一心造像不問世事,但發現近來送到手裡的玉料越積越多,石料越來越少,正納悶,聽得娘子許嫻妹講起這些怪象,一氣之下要謝絕一切玉料雕琢。 許嫻妹知道這是個得罪人的壞點子,苦勸一番,相公犯倔不聽。 果然消息一出,立時惹惱了一眾要造玉像的大戶,石人賈成了眾矢之的。 石人賈有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城南的大地主朱聚財在背後偷著樂。 先前檾下陵園的玉石像總是被盜,石人賈便打造一尊披甲執兵的石像立於園口,石像身高八尺,炯目劍眉,每到夜晚,隻要稍借月光就飄然欲動,嚇得賊人不敢靠近。 朱家派人拿了些禮物送給石人賈,希望能將衛兵挪到自己先人的墳前護衛,石人賈沒有同意。 兩個月後,朱聚財小妾病逝,朱聚財又派人送重金向石人賈下定造一尊玉像,對方答復要排到一年半後才能動工。 而最近結下的梁子,是朱聚財的大兒子酒後非禮許嫻妹,一路鬧到了縣府衙門的事。朱家打點了幾個縣吏,最終小事化無,但卻徹底和石人賈結了梁子。 這回趁著石人賈得罪了不少大戶,朱聚財便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替大蔡的土豪鄉紳狠狠地整治這個不懂事的石匠。 他隨即散布謠言,稱石人賈吞了定金不退。 即便石人賈手上有朱家的收據,但架不住朱家在大蔡人多勢眾,謠言很快就在坊間傳開,那些隔岸觀火的街坊哪裡分得出真假,眾口鑠金,假的也成了真。 石人賈看越鬧越大,便想拿錢去還,娘子許嫻妹卻阻攔道: “朱聚財明知咱們早就退了定金,顯然是故意找事來的。這回服軟,朱家回頭再說咱們退的定金不足數,或者錢是假的,那就沒完了。他要是敢得寸進尺,咱一定得掰下他兩顆牙,讓他長長記性!” 說罷,許嫻妹埋在工具堆裡翻找著什麼東西。 “相公,你的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