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立契(1 / 1)

僭神 鼠標揍鍵盤 3539 字 2024-03-17

麻桿周愣住了,他從來沒聽說過大蔡衙門有什麼“手眼通天”的人物。   “嘶......您是說,張縣丞?”   蔣門神搖了搖頭,故意賣個關子,笑而不表。   “難不成是徐主薄?”   “嗬嗬,你說的這兩個,還不如曹大人。我就和你直說了吧。”蔣門神鄭重其事道:   “是任捕頭。”   麻桿周驚道:“他??”   “沒錯,就是任其行。我蔣某在郡府消息一向靈通,所以才知道任捕頭的一些故事。”   “當年一紙調令把他頭從上京貶到檾門,再從檾門貶到大蔡,從正四品銜一路降為了從九品,僅僅隻用了兩天。他剛來檾門時,曹大人就和我們再三吩咐:在各縣公事行走,這個任捕頭一定不能得罪。”   麻桿周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好奇地問:   “還有這檔子事?那他究竟是犯了什麼錯?”   “犯錯?那倒未必,我隻知是自願外放。至於是什麼由頭,這咱就摸不清楚了。但不管怎麼說,你要真想上郡府做事,這個任捕頭說不定真能幫你一把。”   聽了這些,麻桿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平日雖然和任捕頭低頭不見抬頭見,但終究疏於結交,不過是平常的同僚之誼,未必會賣自己一個大人情。任其行雖然比這些掾吏大了一級,但說到底也隻是個芝麻官,本人又沒什麼架子,故而也沒有哪個弟兄刻意巴結。想到此,麻桿周不禁有些後悔沒有早日攀附。   往來幾盅,醉意也漸漸爬上了這兩個獄卒的臉脖,待酒乾肴盡,蔣門神便往桌上一撲,在杯盤狼藉中打起了呼嚕。麻桿周搖晃著起身,到牢房看了一眼癱靠在墻邊的石人賈,也回到桌上趴著酣睡了起來。   兩個獄卒剛趴下腦袋沒多久,石人賈就從昏迷中醒來。   他有氣無力地求水,可惜聲細如蚊,給雷打的鼾聲一蓋,什麼也都聽不見。石人賈蠕到墻角,舔食順著墻壁滴落的汙水。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悄然來到牢門外。   那人燈也不掌,穿過天窗漏下的月翳,幽然注視著正在舔水的囚犯。   瞥見一個斜長的人影投在麵前,石人賈扭過頭,認出了來者,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張合著乾裂的嘴唇:   “任,任......”   “傷筋動骨,不要亂動。你聽我講就是。”任其行緩緩道來:“聽說你被張大人審過了。任某敬你是條漢子,願意替你申冤。”   聽了這句,石人賈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來。任其行抬手示意他不要激動,接著道:   “不過就這樣讓你白欠我一個人情,也不像話。我不要錢,隻要你傾盡絕技為我造一尊像即可。若你同意,咱們就立個契。”   石人賈杵動著下巴,吃力地點頭。李明典的遠水解不了近渴,如果靠一尊玉像就能脫罪,實在是求之不得。   不過石人賈聽說要立契,卻又生疑,這是樁拿不上臺麵的買賣,就算一方毀約,二人也絕不可能憑契對簿公堂,那要這個契又有什麼用呢?   周身徹骨的疼痛,將他的這點懷疑都扔到一邊。任捕頭在縣裡名聲向來不錯,如今又有求於己,看起來頗為可信,於是雙頜微張想要答應。   任其行從懷中掏出一張寫就的書契,伸手和印朱一同遞了進去,道:“不用署名,按指為信。”   借著月光,石人賈看了書契。上麵寫著:“今賈為珍向任其行借入清白伸冤,一個月內以天縱神工償還。立契為證,違者伏天誅。”後署“興至二十二年二月十二日”。   石人賈愣了一下。上麵寫的“天縱神工”是什麼?所謂的“伏天誅”又是何意?難不成老天爺還能主持公道?這張借契真是怪上加怪,如同兒戲。   終究契上的怪是虛的,身上的痛卻是真的,石人賈也無力再想,就在任其行的相助下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指。   跟著按過印,任其行將契文藏入袖裡,留下一句“明日出獄”後便悄然而去。   ......   第二天一大早,任其行就到縣衙候著,待張縣丞一進衙,就從魚鰾到林中奸情,再到石人賈失竊的斧子,都一五一十地講給了上司。   耐著性子聽完,張稟升瞇眼審視著眼前的這個捕頭。   “任其行,本官平時有虧待你嗎?”   “張大人何出此言?”   “荒唐!全是臆斷!你是不是聽書聽傻了?限你兩日內把許嫻妹也抓來,要是你不行,我就讓茶餅李去!”   張稟升此刻吹鼻子瞪眼,一門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如果單是死了一個寡婦,倒也無傷大體,偏偏幾家都被盜,那些丟了玉像的大戶一定會纏著張稟升要說法。要是連石人賈都放跑了,到時候拿什麼去交差?就算嫌犯不招,人證物證具在,此案也可以滴水不漏地呈報到大理寺去。   現在正值春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要算著日子補報,凡是紙上看不出疏漏的案子,大理寺一定會勾決,到時候這事就算是四平八穩地落地了,現在任其行拋出這麼個說法,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麼?   被張縣丞嗬斥,任其行慢條斯理地回道:   “大人息怒。卑職聽說大人的磨勘是一年中下,兩年下上,若是在這樁案子上有失公正,被哪個小人報給禦史臺知曉了,恐怕後果難以想象。”   任其行所說的磨勘,乃是禦史臺對地方官的年度考核,從上上、上中,一直到下下,一共分為九等,如果今年張稟升仍是下等,則將被罰俸一年,留職查看。   張稟升原本也沒期望在考狀上得到上評,他早就沒了封妻蔭子的野心,隻想摳些家業,如果這樁大案出了岔子,那麼今年的磨勘肯定又多了一個減分項,到時候他就免不了落個削職去官的下場。   都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可十萬又算什麼呢?在上京置一套宅子都難,他還需要留在大蔡,這是他的錢袋子。   任其行赤裸裸的威脅,把張稟升大為光火。但他久居府署,深諳為吏之道,知道沒有人敢無緣無故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再加上曾聽說任其行有一些背景,於是強壓了怒氣,想弄懂他到底在打些什麼算盤。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料想接下來的話不宜在明處說,張稟升邊問邊往後堂去,任其行心領神會,跟著入了後堂。   關上門,任其行一步坐到頭把交椅,反客為主問道:   “張大人,你知道我到大蔡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