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伴隨著溫順有禮的三次敲門聲後，從粗糲單薄的合成木板門後麵傳來的，是清脆悅耳的少女的聲音。青澀，但沒有帶一絲膽怯。寧恒橫躺在側對著門的雙人沙發上，當他把舉過頭頂的《與絕跡之鳥的短暫邂逅》攤開放到膝蓋處後，卻對抽離現在的狀態——踩上地板——走過2到3米的距離打開門——接受門外陌生的探訪者的這一係列選項，產生了不真實的感覺。 　　如果我不這樣做選擇呢？他想著，對隔著一道門的另一種開場保持著沉默。 　　敲門聲和少女的聲音都不復響起，但寧恒卻萬分肯定仍有一個等待著他打開門的少女，和她帶來的“可能”站在那裡。而屋外的人，仿佛也絕對肯定她所扣響的這扇剛剛堪稱是門的薄木板後麵一定有人，她所必須要找到的重要的人。 　　沉默在虛無中紮紮實實的相持了有差不多一分鐘。寧恒翻起身，用腳摸索著拖鞋，沒有能輕易的勾到。於是他決定光腳從纖維地毯上走過去，接受他對於一場沒有明說的爭奪的失守。 　　伴隨著因故作從容而輕柔過分的開門動作，率先闖入的，是淡淡的柑橘香——就像剝完秋天青皮的橘子，在手指頭上嗅到的橘皮和濺開的橘子汁混合的味道。氣味分子怎麼會比光粒子的速度更快呢？寧恒出神的想著。和聲音分毫不差，確是一位正當妙齡（大概17-20歲之間）的少女站在屋外，低頭專注著手中的文件，纖細的手指伴隨著默讀跟蹤著紙麵上的文字，旁觀者能一目了然她讀到第幾行第幾個字。 　　“The ether makes all things.”少女揚起臉來，額前劉海的長短和蓬鬆度恰到好處，短發的發梢長度被精準的修剪到臉頰下大概一公分的位置。發型過分的精致，卻剛好綜合了少女臉上毫無雕琢的天真感：略帶嬰兒肥的臉蛋，配上圓圓的眼睛，鼻子和嘴唇相對而言都稍嫌小了一些。但是個會讓人過目難忘的美麗女孩這點，無法爭辯。她揚起臉對寧恒說出組織成員第一次碰麵的暗語，嘴角也隨著揚起臉的動作向上拉起了弧度，是一個相當讓人雀躍的笑容——雖然這可能僅僅是一個為了裝飾語言和場合的笑容。 　　“and all things prove the ether。”寧恒拖著嗓子用所能發出的最小音量對答著暗語的下半句，這種懶洋洋、不熱烈的喉語，就是他能對當下狀況對組織表達的最大抗議了。隨即，他側了側身，將門徹底拉開，讓少女走進了屋子。 　　少女徑直坐到了雙人沙發的左邊的位置，將文件放置於膝頭，以無比虔誠的態度將它認真對齊了三次。 　　“寧恒。我是你新任的解密員，編號0992。這一份是你的當期任務，檔案號F2076WSS。”少女0992眼睛盯著F2076WSS檔案，陳述道。 　　沒有客套，沒有寒暄，沒有質詢。每個解密員都這樣嗎？就算她是一個散發著柑橘味的少女。對組織發出的文件和任務有著一絲不茍的信任和忠誠。對，一絲不茍，就是這個詞。靠在重又關閉的薄木門上，寧恒在心裡嘀咕著。 　　“解密員0992，你知道每個解密員最終的安排嗎？”寧恒突然說到。他手指有節奏的輕叩著木門的內側，他還不想走去沙發，他想保持一點“驕傲”的距離。 　　少女0992從文件上抬起頭，報以一個深深的微笑。微笑給出了一個明了的答案：她很清楚那個最終安排，她沒有被寧恒的問題冒犯，她不想延伸這個話題。 　　“解密員0992……我隻能稱呼你0992嗎？”在撤掉“驕傲距離”前，寧恒想試探一個突發性的想法。 　　少女0992第一次顯露了遲疑的神色，很明顯，寧恒的試探超出了解密員的培訓課程、規範守則。 　　“曉晴。”遲疑幾秒後，少女曉晴不帶任何說明的給出了答案。 　　“是你成為解密員前的真名？”“是除了0992外我可以告訴你的名字。” 　　寧恒像終於贏得了什麼那樣伸了一個釋然的懶腰，走過去，坐在雙人沙發的右邊。 　　“檔案號F2076WSS，我接受。”他說到。 　　不知道名字是否編造的0992號少女曉晴，將文件再在膝頭對齊了一次，遞給了寧恒。 　　接下來是沉默的幾分鐘，隻剩下寧恒默默閱讀文檔紙張翻動的聲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有柑橘香若隱若現，在和寧恒的嗅覺與思維捉迷藏。 　　“我對任務沒有任何不明了之處，除了這裡，”寧恒說著，手指著一行專屬於解密員和觀察者溝通的密碼，問到“任務期，無限循環？” 　　“是的，無限循環，直到成功。組織對這次任務誌在必得，我們相信，F2076WSS這條線索上，有確切的ether的蹤跡。”少女答到。 　　“好，我懂了。”寧恒合上文件，在茶幾上粗略的對齊了一下交還少女。少女檢查了下文件的頁碼順序和頁數，又在膝頭細致的對齊了三下。 　　“那麼，明天開始任務？”“沒有問題。” 　　少女站起身，走向門邊。解密員和觀察者從不道別，這是組織一項共識和原則。少女拉開門的時候，寧恒正好將光著的腳放到茶幾上，舒展的靠在沙發靠背上。“每一任解密員你都知道他們除了編號以外的名字嗎？”少女，名叫曉晴的少女，突然轉頭問到。 　　寧恒將身體在沙發上繼續舒展到極限，沒有回答，隻是報以一個深深的微笑。我不會告訴你，至少現在不想說。這是這個微笑簡單明確、帶著捉弄和莫名報復情緒的答案。 　　少女點點頭，走出房間，將門在身後關上。旋即，傳來平跟皮鞋輕柔清脆的下樓聲。無論是解密員0992也好，少女曉晴也好，都暫時離開了。隻有柑橘香還殘留在空氣裡，讓時間過往的一部分證實著自己曾有的存在。 　　氣味分子怎麼會比光粒子的速度更快呢？寧恒想，同時抽了抽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