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斯特王國與科斯莫王國交界處此刻屍橫遍野。 阿莉雅·達斯特滿心榮耀,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 “公主,敵人在負隅頑抗,是科斯莫的皇帝親臨指揮戰鬥——” 阿莉雅·達斯特手一揮,斥候的話立刻停住了。 “在這裡要叫吾元帥。” “是的,元帥!” 阿莉雅走出營帳。外麵黃沙滾滾,惡劣的天氣、連日以來的戰事,並未讓士兵們心情低落,因為他們看到了國家的第一公主親臨前線,各個振作精神,展現出一種高昂的鬥誌,竭力想在公主麵前展示自己。作為一個軍國主義國家,在這裡軍功就是一切。 “元帥,您還是回營帳裡去吧,外麵的風沙太大了,您剛剛來到前線,可能還不適應,切勿讓貴體受損!“ 一個乾練老成的中年軍人走上前來,對她說道。 斥候看到這位軍人,不由一陣緊張。這位軍人正是歐內斯特將軍。據傳說,在百年戰爭的時候,歐內斯特曾經率領自己的部下抵擋住了當時所向披靡的神洲軍隊,並且身先士卒,力戰天神,為部隊爭取到了撤退的機會。士兵們崇拜並畏懼著這位傳奇將領。 “將士們在前線為祖國拋灑熱血,吾不可安居太平。傳吾的命令下去:前線撤退,清理戰場,接下來吾親自過去!”一旁的傳令官喏了一聲,匆匆地離開了。這時阿莉雅轉過頭來,向歐內斯特將軍拋來一句話: “失蹤的東西有消息嗎?” “幾天前,有情報說在出海的船上看到了疑似郡主的人。我的部下已經前去追蹤了,元帥。“ “我不是問這個。” 歐內斯特將軍飛快地說道:“劍也在船上。” “船是往哪開的?” “東方。” “不惜一切代價,將劍帶回來!其他什麼都不用管。” “明白,元帥大人。” 遠處黃沙壓過來了,但在阿莉雅·達斯特麵前,就連那黃沙也不敢造次。 等劍崖上,少女從朦朧的意識中醒來。 我死了嗎?她感覺自己輕飄飄地,好像懸在空中,一雙手溫柔有力地托舉著自己。 那是誰的手呢?恐怕那不是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冰冷而強硬,每次都攥疼自己。而被母親抱著,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總覺得是很早很早以前,早到自己都忘記母親是否真正抱過自己。 少女清楚地記得,母親還是抱過自己的。那時候,自己和母親還生活在城堡裡。母親作為皇家養尊處優,但無論何時何地,在繈褓中的自己一直被母親抱在懷裡。因為她怕一不留神,女兒就會被殺。而母親將自己送到農莊的理由,究竟是不想一直抱著自己這個累贅呢,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少女自己也說不好。 七年後,母親將自己接回宮殿裡。那時候皇家上下已經被母親血洗了數遍,幾乎沒有能威脅到達斯特家族的存在了。 自己長大,學了劍術,母親更不會抱著自己了。但是自己並不懷念母親的懷抱,因為那懷抱裡,幾乎沒有一絲的溫暖。 少女的意識漸漸清晰,發現自己並沒有死,而自己也確實被一個人抱著往山上走。她心中一驚,想要掙脫,但是渾身的傷痛從體內蔓延開來,疼的她齜牙咧嘴。此時,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別動,剛才給你做了緊急處理,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一會血管破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少女費力地抬頭看向抱著自己的人。眼前這張臉,帶著睥睨一切的眼神,冷漠的表情,毫無疑問就是剛才那個崖上的男人。可他的麵容似曾相識,卻不知在哪裡見過。她就這樣呆呆地看著對方,對方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沒有理她,一步一步地朝崖上走去。 少女注意山間陡峭的路並未放緩男人的腳步,路遇一米多寬的深深溝壑,男人稍一欠身,一躍而過毫不拖泥帶水。從男人托住自己的手勁來看,這人一定是用劍的高手。 少女沉住氣,開口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男人瞥她一眼。“你差點掉到懸崖下麵,結果崖壁上有伸出來的樹杈。你沒死成。” 少女一下回想起剛才的事情,平添一股怒氣:“什麼叫沒死成,要不是你攻擊我,我會掉下去嗎?” 男人沉默了一陣,說道:“抱歉。我以為你是……一個老熟人。” 少女想到自己不遠萬裡來尋找這人,還要有求於他,便不再追究。但是她忽生疑問:“你剛才,叫我阿莉雅吧?” 一聽到這個名字,男人矢口否認:“我沒有。” “天神也會說謊?” 男人又沉默了。過了半天,他才說道:“我可不是什麼天神。” 為防止少女繼續追問,他一下加快了腳步,飛也似的朝山頂奔去。 “喂!你慢一點,扯到我的傷口了!”少女被顛得花枝亂顫,可男人還是不管不顧地奔跑著。 “要是你疼的話就不會這麼喋喋不休了。” 聽到他這麼說,少女反而笑了。這是她上山來第一次露出笑容。不知道為什麼,跟這個男人在一起,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人安心。盡管男人表情冷漠,不怎麼願意搭理她,但是少女還是感到這個人身上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氣質…… 一轉眼到了山頂。這時,等劍崖神秘的麵貌,終於展現在少女的麵前。不過,眼前的景象使少女大失所望,這裡和傳說中的有點不太一樣。 人們口口相傳的等劍崖,竟然隻有空空如也的山頂,草木也沒幾根,一所木製的小屋子孤零零的立在那裡,看來神話是假的,神怎麼可能住在這種地方。少女望向剛剛在山崖下麵看到的那個高臺,那裡倒是巍峨奇美,符合天神等劍的意境。 不過小木屋看起來整潔堅固,門口放了幾個木箱,儲存了不少食物。男人把少女放在門口的地上,讓她靠在木箱上。 “不讓我進去嗎?” “你等會,我要先收拾一下。”男人撂下一句話走了進去。過了幾分鐘,他就又出來了,彎下腰,他想把少女抱起來,卻被一把推開。 “你這人,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男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自己進去。”然後粗暴地把門打開,靠在門上看著她。少女也不示弱,掙紮著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向屋裡挪去。才剛一進門,就支撐不出,往地上倒去。男人從旁邊一把扶住她,連抱帶拽地把她扔到屋裡的床上。 “還挺有自尊心的。”男人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剛才一路過來,你怎麼不說下來走呢?” “我就是跟你聲明一下,你懂嗎?” 男人又是一聲冷哼,他轉頭看向窗外,半是對著少女,半是自言自語:“你和我那個熟人……真的很像。長得也像,性格也像……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像的兩個人。” 少女倚在床上,緩緩吐出幾個字: “阿莉雅·達斯特。” 男人好像觸電一般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她,這眼神把少女嚇了一跳。“你認識她?你是她什麼人?” 少女鎮定下來,不緊不慢地說:“達斯特王國的第一公主,現在是皇家元帥,這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知道很奇怪嗎?” 男人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半晌,他用戲謔的口吻說道:“達斯特家的小姑娘,當上元帥啦,她可不是那塊料。別到時候摔了跟頭就行,戰場和她家的城堡可不一樣。” “你懂什麼!”少女大叫道。她雖然跟母親的關係並不好,但她並不容許別人這樣嘲笑母親。 屋子裡一下安靜了,隻留下外麵山風吹打木墻的聲音。 男人認真地盯著她的臉,少女被她盯的有點發毛。他離開窗戶邊,一步一步地朝少女走來。 “你要乾什麼?” 男人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少女,那目光好像穿透了少女的肌膚,直插靈魂深處。少女被他的目光震住了,他整個人立在麵前,好像一顆巨石一樣。男人的目光緊緊盯著少女的棕色眸子,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臉色一下變了。 “給我看看你的劍。” 少女吃了一驚,飛快地護住了自己的劍。“不行!” “拿來。”男人不由分說地緊逼著少女,看來要強行奪走她的劍。可是突然,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少女杏眼圓瞪,但是眼中分明充滿了淚水。她抱著自己的劍,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男人眼前忽然浮現起一個身影。多年前,也有一個少女這樣看著自己。他怔在原地,最後緩緩把手垂下,不再逼迫。他沉默地轉身出去了。少女瞪大淚眼,看著男人離去的身影,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等了一小會,男人又進來了,這次,他一隻手舉著一個托盤,另一隻手拿著一個小箱子。他一聲不吭地把兩樣東西放在床邊的小木桌上,少女這才看清托盤裡是幾個饅頭和一杯茶,冒著熱騰騰的香氣。“吃吧。”男人說道,“吃完,傷好了,就下山去。” “下山?我是專程來此,請求您的幫助的!”少女不顧自己還有傷在身,掙紮著爬起來。 “哦?一個達斯特王國的女孩,找我一個神洲的村夫幫忙?” 女孩咬咬嘴唇。“我聽說過天神的傳說。天神扔出兩把利劍——” 一聽此言,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情,被少女看在眼裡。那神情好像既是痛苦,又是悔恨。看著男人變了臉色,少女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但是她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繼續說道:“達斯特家族暴虐不仁,不斷掀起戰爭,我知道他們很快又要對神洲開戰……我希望借助您的力量,打敗阿莉雅……打敗達斯特家族的家主,阻止戰爭!” 此話一出,好像一顆巨石砸進眼前的男人心中。他臉上一瞬間閃過無數種表情,讓少女難以捉摸。他仔細打量著少女的麵容,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一樣,漸漸露出震驚的表情。他張著口,想要說什麼,但是好像由於過度震驚,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莫非是……” 就在男人剛剛吐出半句話時,異變陡生。無數利箭帶著破風之聲,射入小屋。一時間木屑四濺,房間裡的擺設悉數被射個粉碎。箭雨淩冽,山風咆哮,無數的箭矢將不大的小木屋射得像木製的刺蝟一樣。 少女驚魂未定,發現自己正被男人抱在懷中,剛才躺著的木頭床已被男人掀起,用作盾牌抵擋了數支飛箭。有些箭頭穿透木板,此刻離男人的臉龐隻有幾厘米,而男人麵色不改,毫無懼色。 “唉,沒想到等劍快二十年,等來的卻是這一把……” 少女驚訝的發現,男人臉上竟然泛起了微笑。 “罷了。你叫什麼名字?” “啊?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 外麵人聲攢動,看來有人正逼近這裡。一、二、三、四……人數不少,而且聽腳步,個個是武功強悍之人。 男人輕輕將少女放在角落裡。 “你姑且可以叫我……天神。之前確實有人這麼稱呼我。既見天神,何不通報姓名?” 男人身上的氣勢變了,少女察覺到那是——殺氣。那殺氣不同於世界上任何一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好像單憑那股氣勢就能斬斷鋼鐵。少女顫抖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美羽·達斯特。” 自稱天神的男人聽到這個名字,眸子中竟然閃過一絲光芒,轉又消失不見,這讓少女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是嗎……美羽·達斯特,好名字……” 天神微笑著說出這句話,張開了手掌。霎那間,美羽感覺四周的空氣都在震動,一陣清脆的蜂鳴聲響起,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要破空而出。美羽看向聲音的來源,發現那竟然是自己的劍! “美羽,我跟你下山。” 美羽好像又以為自己聽錯了。一連串的突變讓她猝不及防,她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天神沖她笑了笑,但她察覺那笑裡有別的東西。她呆呆地看著眼前天神的臉,天神的臉被青色的流光照亮,隨著利刃破空之聲,那柄青拔斬發出耀眼的光芒,飛向天神手中,被他牢牢攥住。 “但是美羽,我要先要向你道歉——” 手握利劍,天神臉上的微笑中竟然浮現出一絲苦楚。 “請你原諒——” 天神口中最後的兩個字美羽已經聽不見了。巨大的轟鳴聲蓋過了山風的咆哮,人們的低語,世間的一切聲音。青拔斬劃開空氣產生的爆音如山崩海嘯般響起,藍色的光芒像是太陽,淹沒了眼前的一切。美羽不知道青拔斬還能發出這樣的光芒。在這巨大的沖擊中,她感覺天旋地轉,一陣暈眩,意識漸漸疏離。 暈過去前,美羽·達斯特眼前浮現的是素未謀麵的父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