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頭拿著手裡隻剩下確認簽字的材料單和借條遞給卓義理。 “趕緊簽字吧,簽完字我還要給你們送材料呢!”老孫頭指了指遠處的貨車說道。 老孫頭想了想剛才老潘說的還要雙方簽完字按上手印,於是又摸了摸褲兜,便疾步跑向遠處的房間裡翻找起印泥來。 卓義理看老潘頭跑向房間便又湊向悶悶不樂的卓明理:“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可是我們家的賬!” 卓明理不想再聽到卓義理說的這些話,於是就直接麵不改色幾乎是從卓義理手中奪過那材料單和借條,看也不看地直接在借款人簽字那一欄簽上了自己名字。 卓明理簽完後剛好老孫頭從房間裡跑出來,看著剛簽完字的卓明理說道:“哎,哎,簽完字可別忘了按指印,印泥我給你拿過來!” 老孫頭三步並作兩步奔向卓明理麵前,笑著趕緊把印泥蓋打開讓卓明理給自己名字上按了指印。 從卓明理手裡接過借條和材料單後,卓義理背過身拿著的筆在簽字欄後麵正準備簽字時,身後的老孫頭看著正準備下筆的卓義理便警覺地問道:“怎麼這單子有問題嗎!” “沒有……” “沒有你準備乾啥,字簽好沒有?” 卓義理著看著眼前的兩張單子也不回話…… 卓明理由於心中正氣憤,一直在瘋狂裝著眼前的材料,旁邊兩人的對話猶如耳旁吹過的風並不能讓他在意。 老孫頭歪著頭一臉疑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憤怒,走到卓義理臉前看著一聲不吭內心做著掙紮的卓義理。 “喂!想啥呢!這字不是簽完了!莫名其妙!這還沒裝車呢,不會給你少裝,既然確定好了,字也簽過了,就趕緊裝吧!”老孫頭不耐煩地奪過卓義理手中隻簽了一個人的名字的單子說道。 “哎!哎!看好你那個力工!看好別多裝了!”老孫頭指著卓明理朝卓義理看著說道。 卓明理依舊瘋狂裝著材料,他的耳邊一片寧靜…… …… 老孫頭接過了煙說道:“你家那錢可欠時間不短了,你看恁孩子都那麼大了也該清清賬了!這賬欠下來也有五六年了!” 卓明理臉一沉示意老孫頭坐在沙發離火爐較近的那一側。 “這是當時你簽的借條,上麵還有咱們的指印,你看看對不對!”老孫頭把他那貼著材料單和欠條的本子打開,翻到卓明理的那兩頁,讓卓明理看著說道。 卓明理隻是點點頭不做聲。 “你看看,這家裡的情況,我們也還不起,你到收麥的時候再來要吧!”正在給孩子穿衣服的化文靜,停下手中的動作又把孩子塞到被窩裡,迅速從裡屋走出來陰著臉說道。 “你再困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我那料場也不好過呀!我理解理解你,你們也理解理解我,你能給多少給多少,剩下的之後有錢再補也不是不中嘛!”老孫直起了身子朝倚在臥室門框的化文靜為難地說道。 “孫哥啊!你看看你頭頂那兩根檁條,那都漚折了,現在使的兩根木實棍支著呢,說不了這房子啥時候就塌了!今年明理的工錢可是剛好夠修一下房子!這房子再不修,沒男的在家,這房子塌了給俺們娘倆砸死,那可要怨你!”化文靜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側著臉斜著眼睛一副蠻不講理地樣子盯著老孫高著嗓門說道。 “你看看,你看看,弟妹你說這話講理不講理,明理你看看弟妹說這話……”老孫攤著手看看咄咄逼人的化文靜又看看旁邊低頭不語的卓明理說道。 “孫哥,我真沒錢,你看這房子破成啥了,這年頭哪還有這房子!擱城裡人說的話,這都成危房了!”卓明理低著頭看著腳麵麵無表情地說道。 …… 老孫頭就跟這年輕的夫妻倆,僵持在那裡,空氣凝固了幾分鐘老孫頭用略帶氣憤又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當時連本帶利欠三年是收你一萬六,到夏天你們要再還不上可要給我一萬八!” 說罷,老孫合上茶幾上的賬本扭頭便朝屋外走去。 隨著屋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屋內的氣氛也變得冰冷起來。 沉默以後是劈裡啪啦的聲音,壓抑在化文靜心裡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臉盆,香皂盒,燒水壺……散落一地。 她也沒辦法再去用其他理由去趕走老孫,畢竟上麵的指印和簽名都是自己丈夫的。 “我整天起早貪黑,整天累死累活,地裡家裡兩頭跑,還有個這麼小的孩子!你怎麼本事那麼大,替別人去頂債!”化文靜滿臉通紅哭著砸著東西。 卓明理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正在宣泄情緒的女人,他沒辦法向自己的女人解釋。當然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出了門卓明理將自己家通往村裡路上的雪全部鏟開。在經過東邊自己家的鄰居母親家的小院時,他頓了一下腳步,隨後也將母親家門口的雪也給鏟乾凈了。 “哥,你回來了!”院子裡在掃雪的卓秀文聽到門口鏟雪的聲音便走過來說道。 “是,恁哥,也沒啥本事,沒給你帶回來啥。還光惹你嫂子生氣!”卓明理鏟著地上的雪失落地說道。 “沒事兒,慢慢來!”卓秀文說道。 回到房間裡,卓明理默默撿起地上七零八落的東西把他們恢復到原位。然後膽怯地瞄了瞄坐在火爐旁正板著臉給孩子烤鞋子的化文靜。見對方情緒緩和了一些,便識趣地準備出去到外麵院子裡的灶火棚裡做飯。 就在卓明理準備生火做飯時外麵傳來叫賣聲“誰~割~肉~”這是隔壁村的賣肉的老李。 由於快要過年了,外麵積雪太大出行不便,臘月二十一大家都沒有出門趕集。於是這賣肉的老李便,起了個大早將之前收的豬給宰了兩隻,生火宰豬,刮毛剖腹,分肉,幾個步驟下來已是到了中午。 雪天道路難走他到林場村時已經是快下午一點了。他一路走來就沒見到幾個人。於是改了之前的習慣進了村來才開始吆喝起來。 “誰~割~肉~” 在這一聲聲叫賣聲中大家的神經被喚起,大家才意識到快要過年了。 一時間卓明理的西墻外,開始熙攘起來。 大家的談笑聲和與老李討價打趣的聲音傳了過來。 “誰割肉~咦李割肉來了!媽,割肉的來了!” 卓一鳴咬字還不太清晰,聽到外麵的吆喝聲便站在沙發上朝另一邊給他烤著鞋的母親說道。 化文靜把烤好的鞋子穿在卓一鳴的腳上,不由得開始心疼起自己的孩子,自己家裡的雞不舍的殺,自己家裡的雞蛋不舍得吃,就是為了補貼家用,過年了不能沒有肉吃。畢竟這三年就這一次過年富裕些。她咬咬牙,拿出十塊錢遞到卓一鳴手裡讓他去找卓明理買肉。 “爸,爸,割肉……咱倆去割肉……”卓一鳴踉蹌地走著,走到正在生火的卓明理麵前。 “割肉,割啥肉,你想吃肉了?”卓明理把卓一鳴抱在懷裡拿過卓一鳴手裡的十塊錢略帶寵溺地說道。 “嗯,想吃肉~”卓一鳴在卓明理懷裡咯咯地笑了起來。 看著眼前的兒子卓明理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抱起兒子揣在自己的大衣裡,起身扭頭出門去割肉了。 站在門口的化文靜看到這一幕,內心也不那麼生氣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至少他還是惦記這個家。 那畢竟是沒分家,沒結婚以前的賬,自己也大可不必那麼生氣,他又不是跟著自己欠的那麼多賬。化文靜在內心自我安慰著。 十塊錢割了兩斤肉,卓明理很高興嘴裡哼著曲一手抱著孩子,一隻手提著肉,晃著進了家門。 那長長的一條肉,肥的部分煉成油,瘦的部分和青菜一起炒來吃。那切的肉塊就和指頭肚那麼小。那兩斤肉足足讓這三口之家吃了三天。卓一鳴每天最盼望的就是中午和晚上的做飯時間。其餘的時間他除了在吃奶就是在盯著那吊在半空中的肉。 “你之前欠的賬我也不再管了,那時候咱倆也沒結婚,跟我也沒乾係,你該咋弄就咋弄……”吃飯時化文靜扒拉著碗裡的飯說道。 卓明理依舊一聲不吭,但是他的心放鬆了許多,心裡也多了幾分慰藉。 兩人看著眼前用勺子瘋狂扒拉碗裡的菜的孩子,都默默地朝孩子碗裡夾著肉。孩子吃完一碗的飯後,輕輕地打了個飽嗝,然後拿著勺子瞇著眼睛朝自己的父母滿足地笑著。 卓明理和化文靜兩人看著眼前這個一生下來就跟著家裡受罪的孩子滿心的愧疚湧上心頭。 “一鳴!你吃不吃了,媽再給你盛一碗湯吧!”化文靜伏過身去朝卓一鳴耳邊問道。 “媽,不吃了,不吃了,吃飽了,啥時候還吃肉……”卓一鳴仰著臉揮著手笑著滿臉期待地問道。 “過年吃肉,過年還吃肉啊!”化文靜笑著回答道。 “那不過年啥時候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