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12章(1 / 1)

石榴花又開 靜靜雲逸 4744 字 2024-03-17

12、夜深了,魏母和衣躺在病房內的鋼絲床上睡著了,她勞累了一天,幾乎是倒下就睡著了,石榴本來是讓她回家的,但是魏母看著魏父的樣子,終究還是不放心,執意要留在醫院裡麵,石榴就在狹小的病房內搭建了鋼絲床讓魏母可以休息。   看著魏母熟睡的樣子,石榴不禁陷入沉思中,魏母比魏父小將近十歲的樣子,尚不滿四十歲,生活的磨難已經讓她的鬢角生出了白發,曾經白皙圓潤的臉如今有些蠟黃,眼角的魚尾紋彎彎曲曲,睫毛上還掛著些許淚滴。   聽鄰居們說,魏母曾經是縣裡劇團的演員,但是因為歷史的原因留在了鎮子上,後來家裡又有了變故這才嫁給了魏父,當時的魏母也是鎮上的一朵花,她來到魏家之後,幾乎被魏父捧在手心裡,從來沒有操過心。   那時,外婆還年輕,和小姨一起幫襯著操持家務、帶孩子,魏父則勤勞能乾,從部隊回來當過老師、開過照相館,影攝廳,倒騰過瓷器,還在鎮政府做過通信員,寫的一手好字,吃過皇糧,最後才去大隊部當了乾部,雖然生活談不上富足,但是在當時的農村已經是小康之家了。   石榴走過去給魏母和魏父掖了掖被角,她心裡有事,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而且看魏父的樣子不大好,更是放心不下、無法入睡。   她靜靜的走到病房外的走廊窗子邊,注視著窗外的天空,陰沉沉、昏慘慘的樣子,天邊沒有一絲雲彩,月亮發出慘烈渾濁的光,樹葉在風中搖曳著,影子淒恍的投射在窗戶上發出詭異的光芒,更趁得這個秋天的夜晚無比淒涼。   許久,她站的有些累,精神也有點恍惚,忽然聽到病房內傳來一聲尖叫聲。   “軒兒,軒兒別走,等等我”石榴聽到魏父的叫聲,急忙走進病房內,看著魏父滿頭大汗,雙手揮舞著,上半身探出床鋪似乎要抓住什麼?   “爸爸,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說著,石榴將魏父的身體放好,又把枕頭塞在他的身後,拿來毛巾仔細的給他拭去額頭的汗珠。   “石榴,石榴”魏父緊張的抓著她的手,眼睛裡麵滿是恐懼和不安,他驚恐的說道:“石榴,我夢見你軒哥了,他剛才就在房間裡麵,陪我坐了會,說了好些話,他說在那邊很孤單,想讓我過去陪他”。   “爸爸”石榴隻覺得渾身冰冷,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身後,她握著魏父的手有些顫抖,心裡暗覺不好,勉強打起精神說道:“爸爸,別胡思亂想,你那隻是做夢罷了!是因為心裡太思念軒哥了,別怕,我就坐在床邊陪著你。”   這時,魏母也從鋼絲床上一咕嚕爬起來,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的跑過來,推開石榴,坐在床上急切的說道:“老魏,別胡說八道,軒兒那麼懂事,怎麼會想著讓你過去陪他,別亂說話”。   又沖著房間裡大聲罵道:“小兔崽子,你不保佑你爸爸的病趕快好起來,添什麼亂,你好好的在那裡,過年過節自然少不了你的,別來這裡搗亂,你要是再來打擾你爸爸,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認你是我兒子了”。   說著,又在房間內呸呸幾下,吐了口吐沫,石榴從未經歷過這些,已經被這詭異的氣氛弄的渾身哆嗦,心裡真的是害怕極了。   這會,魏父才稍微清醒一些,他虛弱的靠在床幫上,眼神空洞無力的看著前方,整個人似乎是傻了的樣子,魏母輕輕觸摸著他的頭發,一把撲倒在他的懷裡哭道。   “老魏啊!你可別嚇我啊!你可不能有事啊!”“軒,軒”,魏父突然又指著門邊笑著說道:“你看,軒又來了,咱爹咱娘也來了,我,我,,,”說著,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一口氣上不來就昏死了過去,雙目圓瞪,似乎還有很多事情都放不下。   “爸爸,爸爸”石榴慘烈的叫著,已經嚇的六神無主。   “老魏啊!老魏”魏母撲倒在魏父身上,放聲痛哭起來。半響,石榴才急忙跑出病房,急切的哭喊道:“醫生,醫生快來啊!我爸爸昏倒了,快來救救我爸爸啊!”   隔壁值班室的醫生聽到慘叫聲,來不及披上衣服,提著藥箱就跟著石榴跑進了病房。   石榴焦灼的看著醫生,魏母滿臉是淚,醫生翻看了病人的眼瞼,又監聽了心跳,放下耳朵上掛著的聽診器,極為憐憫又禮貌的說道:“病人已經過世了,請節哀”。   “不可能啊!不可能”石榴哭喊道:“醫生,你在仔細看看,剛才我爸爸還和我們說話,怎麼突然就沒了,你是不是看錯了,你在看看,再看看啊!”   “請你尊重我的醫學常識和專業,這種判斷是可以胡說的嗎?”醫生多少有些生氣的說道。   接著,稍微緩和的說道:“我知道你是心疼你爸爸,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肺癌晚期,醫生也是無力回天,你還是趕快聯係親友,將你爸爸帶回家準備後事吧!”   聽到醫生這麼說,魏母淒厲的哭喊道:“老魏啊!你怎麼就丟下我走了,你讓我以後怎麼活啊!軒兒已經不在了,已經把我的心帶走了一半,林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以後還怎麼活啊!”   說著,她突然站起身就要往墻上撞,被眼疾手快的醫生快速攔住了,石榴上前緊緊抱著她,一把跪倒在她的麵前,哭著懇求道:“媽,你可不能犯傻啊!爸爸屍骨未寒,你要是再出事,我怎麼辦啊!媽媽,你還有我,還有我啊!媽”。   醫生看著這一幕,極為動容的說道:“是啊!你可不能犯傻,現在人還躺在這裡,趕快送回家安置後事吧!難道你就讓你丈夫孤零零丟在這裡一走了之嗎?讓他去那邊連件衣服都沒有嗎?”   魏母這才又撲倒在魏父的床前,又是一陣大哭,石榴也是哭的肝腸寸斷,心膽俱裂,石榴顧不上害怕,迎著夜半時分的黑暗獨自跑回去,找來鄰居幫忙,又想辦法通知了小姨,眾人合力將魏父送回了家。   因為上次魏林軒走的時候,葬禮的物什都還在,接著幫魏父擦洗,換上了新買來的壽衣,鄰居好友幫忙搭建了靈棚,等忙完這一切已又是深夜時分了。   魏林生不在場,石榴孤零零一個人,身著白色的麻布孝衣,頭上戴著孝帽,靜靜的跪在魏父的靈棚前守夜,靈棚中央是爸魏父的棺木,前方則擺著一張小桌子,上麵上著香的鈞瓷香爐,一對燃燒著的紅燭放在香爐左右,前麵是一隻插著筷子的活雞,旁邊時粗瓷碗盛著的半生餃子。   燭光微微晃動著,石榴死死的盯著,唯恐紅燭熄滅,她聽老人說這是為了讓逝者在去那邊的路上看得清楚,所以,紅燭是不允許熄滅的,石榴看的格外仔細,唯恐爸爸在那邊迷了路途,她清瘦孤寂的臉上是殘留的淚水,她跪倒在魏父跟前燒著紙錢,聲音已經嘶啞,幾乎無法說話。   突然,有人跪倒在她的身邊,哭著喊道:“爸爸,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都是我把你害死的,都是我,爸爸”,說著,重重的耳光不斷的扇在那人的臉上。   “二哥”石榴聽到熟悉的聲音猛然轉身,看到的果然是好些天不見的魏林生,她隻覺得眼眶一熱,鼻子酸酸的,她本來是有些生氣的,但是看到二哥的樣子,責備的話再也無法說出口。   這時,魏母也聽到聲音,從堂屋走了出來,一記耳光重重的打在魏林生的臉上,她眼神似一把利劍狠狠的盯著魏林生,憤怒的哭到:“你還知道回來嗎?你還是我們魏家的兒子嗎?出了事就跑掉,連你爸爸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你不是我們魏家的孩子,你不是”。   “媽,我錯了,我錯了,我以為成子死了,後來才知道他沒有死,媽,我真的錯了”,魏林生哭著喊道。   小姨急忙從堂屋拿了一套孝衣走出來,哽咽著說道:“二孩,趕快把孝衣換上吧!你那身衣服不乾凈,別沖撞了你爸爸”。   魏林生機械的站起身,換上了孝衣,和石榴一起跪倒在爸爸的靈棚前燒著紙錢。   小姨勸慰著魏母走進了堂屋,唯恐她看著魏父的棺材身體承受不住,看見她們走進屋內,石榴才小聲哽咽著問道:“二哥,你準備怎麼辦?成子的事情,有人報警了,警察也在到處找你,這些天你都去哪裡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在山上”,魏林生慚愧的說道。   當時,魏林生把成子推倒在河邊的石頭上,看著咕咕冒出的鮮血,又看著成子慘白著一張臉,就想著他肯定是死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就跑到山上的寺廟躲了起來。   後來,他才聽山上的村民說,成子根本沒有死,警察卻在找他,他還沒有想好怎麼辦?就聽見說父親突然亡故,急忙連夜趕下山,結果還是沒有見到魏父的最後一麵。   “二哥,你打算怎麼辦?”石榴再次問道。   “等把咱爸埋葬之後,我就去自首,不管是什麼樣的結局,我都會麵對,我不能再把爛攤子丟給你和媽媽了”,魏林生臉色凝重,語氣卻很是堅決。   石榴苦笑了一下,欣慰的說道:“哥,這才是我們魏家的孩子,軒哥在世的時候常說,人總是要為自己負責,也要為自己身邊的人負責,不論做了事情都要學會擔當”。   如果是以往,魏林生聽到之後,準得奚落石榴,譏諷她老是向著大哥,但是今天,他眼睜睜看著家變成這個樣子,他突然心疼起了妹妹,也感慨如果沒有妹妹,這個家該怎麼辦?   石榴看著魏林生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又安慰道:“哥,我聽說,這件事情隻是一個意外而已,爸爸生病的時候原本是讓我去李叔家裡說和,看看能否多賠點錢,讓他們不要去告咱們,結果,結果”石榴抹了把淚水,沙啞著聲音說道:“我還沒有來得及去,爸爸就過世了,你放心,哥,李叔和爸爸關係那麼好,他一定會不會告咱們的,你就放心吧!”   “石榴,世事難說啊!”魏林生搖了搖頭,看著遠處山巒的處天色已是蒙蒙發白,一縷曙光映著樹林升起,他想不管是怎樣的後果,自己都必須扛起來,為了媽媽,為了石榴,也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