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石榴站在院子的石榴樹下，看著石榴樹上的葉子已經漸漸凋零，耳邊傳來門口小河嘩嘩的流水聲，不遠處的山巒上光禿禿的一片，滿目之處皆是一種蕭條、悲滄的景象，初冬的清晨荒涼而又淒恍，沒有半點生機。 　　已經兩天了，李叔始終沒有回復哥哥的情況，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一想到哥哥在看守所裡麵受苦，石榴心裡真是焦慮的很，哥哥雖然出身在農村，但是也是從來沒有吃過苦的人，在那裡麵他該怎麼過啊！ 　　她心裡想著那天晚上李昌遠說的話，還有他那種炙熱的目光，石榴心裡總覺得不是很好，石榴說不好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包含著熱烈、急迫，灼人心扉的感覺，石榴甩甩頭，努力的想甩掉這種念頭，她在心裡說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想呢？那是叔叔啊！是和父親一樣讓她尊敬的人，想至此，不覺得微微苦笑起來，想著自己實在是多慮了。 　　魏母的精神狀況越來越不好，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晚上總是做惡夢，石榴總是被驚叫聲驚醒，也不敢和她說太多的話，免得她再去胡思亂想，她理解媽媽這麼短的時間喪夫、喪子，她的心已經被撕碎，又被踩在地上，一片片已經不見了血跡，換做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這天早上，小姨喂魏母吃了藥，輕柔的勸慰道：“姐，你身體這樣，我真的是很擔心，我也跟石榴說過了，這幾天你就去我那裡住些日子，換個環境，你心裡也會好受些”。 　　魏母勉強喝了口苦澀至極的湯藥，斜倚在床上說道：“林生現在情況還沒有著落，我如何走的了啊！” 　　“姐，你在家也幫不上什麼忙啊！還盡是讓石榴擔心”小姨將湯藥碗放在桌子上，微笑著說道：“石榴去過李哥家裡了，事情應該問題不大，你就別亂操心了，把身體養好，比什麼都強，你住兩天想回來的話我再把你送回來”。 　　這時，石榴也走進屋子，寬慰魏母說道：“媽，你就去吧！哥哥的事，李叔說了，這兩天就去派出所，盡量撤銷告訴”。 　　“石榴”魏母鼻子一酸，喉嚨哽咽著，伸出手朝著石榴說道：“你過來，媽有話對你說”。 　　魏母從來沒有這麼溫柔的對石榴說過話，石榴心頭一熱，急忙來到魏母的床前，握著媽媽的手。 　　“石榴”魏母看著她，撫摸著石榴瘦削白皙的臉龐，極為感嘆的說道：“這小半年，家裡出了這麼多的事情，媽媽身體也不好，全虧著你照應，媽媽從前對你不好，你別擱心上，媽媽心裡也是疼你的”。 　　“媽媽，怎麼會呢？”石榴含淚抱著魏母，感動的說道：“媽媽，你都不知道石榴心裡有多愛你，你是我的媽媽啊！哪有女兒生媽媽氣的，媽媽你跟小姨去住幾天吧！家裡有我，哥哥的事我會再去找李叔，你把身體養好了，石榴才能放心啊！” 　　魏母跟著小姨去鎮裡住了，石榴又去李昌遠的家裡找了好幾次，都沒有找到李昌遠，聽說是年關村委會要換屆選舉，所以，李昌遠也是忙的不亦樂乎，連李嬸都好些日子沒有見到他了，說是忙了的時候就在大隊部講究一晚上，石榴心裡是真的著急了。 　　這天晚飯後，石榴迎著淺淺的月色，聆聽著蟲子的鳴叫聲來到大隊部，她知道晚上一個人去那裡不妥，但是想到哥哥現在的處境，遲遲沒有李叔的消息，她便什麼也顧不上了。 　　夜晚的大隊部，空蕩蕩、靜悄悄的，石榴從大門口看著裡麵，隻有角落房屋裡還亮著盞昏黃的燈光，石榴心中似乎燃起了希望，忙著推開大門，快步朝那間亮著燈光的房間走去。 　　站在門口，她深呼吸了幾下，猶豫再三，還是輕輕敲響了房門，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正這麼想著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李昌遠看到外麵的石榴，顯然吃了一驚，繼而溫和的說道：“石榴，這孩子怎麼這麼晚跑來了，外麵冷，快點進來”。 　　石榴還是第一次走進陌生男人的房間，心裡忐忑不安，手腳無處可放，隻見室內陳舊，房頂處還張著蜘蛛網，跟腳處因為潮濕有些青苔，屋內擺放也很是簡單，隻有一張床，一張書桌和幾把椅子而已，再無多餘的東西了。 　　石榴微微欠身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打量著房間，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慌張，看著李昌遠從暖瓶裡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連忙站起身。 　　“喝口水，熱熱身子”李昌遠遞給他水的時候，兩個人的手不經意間碰撞在一起，石榴的臉瞬間就紅了，李昌遠也悄然坐在她的身邊，石榴略略挪了下身體，這才覺著多少有些不妥。 　　“李叔”石榴將水杯放在書桌上，雙手絞著衣服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剛才去家裡，嬸子說你還沒回去，所以，我就找到這了”。 　　說了這話，石榴臉頰一片緋紅，心裡也是亂糟糟的，她又說道：“我還是想問問二哥的事情怎麼樣了，媽媽和我都很著急，不知道二哥在裡麵怎麼樣，你也知道家裡出了這麼多事情，要是二哥再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就徹底散了”說著，淚水不爭氣的從眼中滑落。 　　李昌遠緊緊盯著石榴，炙熱的眼光讓石榴幾乎不敢抬頭，他拍了拍石榴的肩膀，笑著說道：“石榴啊！我說過了這不是多大的事，你也曉得，現在人情已經是不大管用，我和你嬸子這裡都沒什麼問題的，你嬸子也隻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說些不好聽的話，心裡是坦蕩的，隻是，隻是現在公安局已經介入，這事，不好辦啊！” 　　說到這裡，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石榴情急之下抓住他肥胖寬大的手掌，急切的說：“李叔，你想想辦法吧！你知道我們家除了認識你，別人都不認識啊！派出所的人也說，隻要你出了諒解書，這事就有回旋的餘地啊！李叔，你就看在我過世的爸爸麵上，出個諒解書吧！” 　　說著，她撲通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著頭，額頭上都曾破了皮，慢慢浸著鮮血，但她絲毫沒有覺得疼痛，哭著說道：“李叔，救救我二哥吧！他還要讀書，也是我們魏家唯一的男人啊！他不能有事啊！隻要可以救出二哥，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就算讓石榴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恩情”。 　　李昌遠將她扶起來，有些為難的說道：“石榴啊！我也很想幫你，但是公安的事情不是我們百姓做主的啊1”說著，一隻手滑落在石榴單薄的身上，找書苑 wwｗ.ｚhaoshｕyuan.com 石榴渾身不由的一哆嗦，他一把抱著石榴，嘴裡喃喃的喊著：“石榴，叔心疼你，你也心疼、心疼叔吧！”濃重的煙草味噴在石榴的臉上，嗆得她幾乎站立不穩。 　　石榴又是害怕、又是難堪，死命將他從身上推開，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一巴掌重重的落在李昌遠的臉上，她眼角掛著淚水，正言辭的說道：“李叔，你是我的叔叔啊！我是像愛戴父親那樣愛戴您的，您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說著，快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一陣冷風吹在她的臉上，讓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你走吧！走了你哥的事再無希望了”李昌遠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悠閑的點了支香煙，冷冷的看著她的背影說：“石榴，是你主動來找叔的，叔不勉強你，這個事情就通過司法程序解決吧！叔也是沒有辦法，你也快些回去吧！好自為之”，最後幾個字，李昌遠加重了語氣。 　　石榴扶著門框的手一點點鬆開，聽到這句話，她全身的血液瞬間就凝固了，她緩緩的回過身，想到父親在世的時候，這些人平日裡無不噓寒問暖，想不到父親剛剛過世沒多久，這些人的臉孔完全都變了。 　　又想到精神幾近崩潰的媽媽，大哥的死，身在看守所的二哥，石榴終於邁著沉重艱難的步子朝著李昌遠身邊走去，縱使短短幾步，就像是走了幾千年，她的心在滴血，臉上滿是淚水。 　　那一夜，北風呼嘯，寒風夾雜著雪花飄灑了一夜，大地也披上了銀裝，生命的輪回在時光的車輪上咿咿呀呀的轉著，無法駐足、無法留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