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過了一刻鐘,三人回到了會客室,此刻他們臉上已是多雲轉晴。 一進門,馬躍就開誠布公道:“羅兄,人如今算是找到了。至於他的身份,他既然不是紅黨自然不會承認。當然,他也很聰明,沒說自己是禁煙專員。” 接著又拱手致歉道:“我剛才那麼講,主要是涉及到紅黨不得不多個心眼,還請體諒!” 羅鼎川變得也快,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道:“我就講那不可能噻!剛剛馬科長可是真的黑到我了。不過沒得關係,能理解!那馬科長,王德軒啥時候出得來勒?那批貨得找他問個清白。” 馬躍諱莫如深道:“這事不能急!涉紅的案子都比較復雜,我們首先要證明他的身份。” 羅鼎川望著他們,麵帶困惑道:“那還不簡單,你馬科長拍個電報問一下就可以了噻!” “羅兄,我們既要證明他的身份,又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所以,這個電報不能由稽查科拍。” 馬躍的話很繞,弄的羅鼎川和劉運來看上去都一頭霧水懵在了那。 羅鼎川不解的問:“馬科長,這是為啥子呢?” 馬躍這會忽然領會到土匪和軍閥的區別在哪裡。 土匪就是群完全沒有政治頭腦,不懂官場的家夥! “羅師長如今棲身在川東邊防司令李雄英那,李那個人是堅決反對鴉片生意的,這點羅兄應該很清楚。” 羅鼎川點頭“嗯“了一聲。 “江安輪的案子想必羅兄聽說過?” “曉得!那事鬧得挺大,報紙上都講過。” “案子出了後,公安局和我們保安處叫做是徹底翻了臉。雖然最後市長張定璠和公安局長戴石浮都倒了,但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對保安處和三鑫公司的種種懷疑和詰問。” 馬躍為表明事情的重要性以及表達誠意,那是手腳並用,聲情並茂,極盡解釋。 “由我們稽查科拍這個電報,又涉及禁煙專員,無論是被民眾或是被李曉得了,那還不是說什麼的都有,弄不好得把天給捅破!” 這通解釋下來,羅鼎川終於“如夢初醒”,問道:“那依馬科長,該怎麼辦嘞?” 馬躍見羅鼎川開了竅,立馬指點道:“這電報得由你們自己拍。你們內部,又是親戚間,定有不被外人知的稱謂;電文盡量簡短,別的什麼都不要講,隻要求盡快將他的檔案材料派專人送來上海就行。” “那行,我聽各位老大的。馬科長,王德軒如今還好嗦?” “人已經從上海轉到了南京,目前在中央軍人監獄。放心,隻要他不在上海公安局手裡,這事就好辦!我呢,會安排人給他傳口信,他隻要咬死口供就不會有事。” “那我能去見他不?貨得問他才曉得。” 金三這時接過話道:“儂不用去見伊,也見勿到。貨的去向嘛,基本上是有眉目了的。” “在哪?” “具體在哪還不清楚,但一定可以查到。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貨就麼到過上海!” “金爺這話我不明白。” “公和輪在二十九號的上午十點左右,在九江的張家洲擱淺,為了卸重,船長馬地臣安排船上海員下了全部的五倍子,而這批五倍子一共有三十噸。” 這時,憋壞了的劉運來終於忍不住脫口道:“壞了噻!莫不是江水把貨都沖跑了嗦?” 金三十分厭惡他插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嚇得他立馬就勾下了腦袋。 “關鍵是,怡和得知輪船擱淺後,馬上就從九江分公司調了一條船來接貨,可是到上海的五倍子卻隻有二十五噸。” 說完,金三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紙遞給了羅鼎川。 “嘎是托朋友從怡和洋行總部拿到的,儂看下子。” 這是兩張運貨單的提貨聯。 一張是從漢口到上海,上麵有王德軒的簽字;一張是從漢口到上海的改簽單,上麵有托運二十五噸五倍子的漢口華盛商行經理萬全發的簽名。 很明顯,貨沒有到上海。 “那貨呢?”羅鼎川追問道。 “貨的情況是嘎樣。當天擱淺事故發生後,怡和照例上報給了JX省水上警察廳第三水警大隊,水警隊派了艘小火輪過來。估計王德軒從前麼和江西水警打過交道,怕生枝節,就請附近木船把貨給轉移了。” 金三說完,杜其鏞補充道:“吾安排人已經問過了公和號上的船員,伊講確實有一批貨被兩隻木船給運走了。貨主不要求退運費,提貨單也退了回來,船長馬地臣就麼管。” 貨到底在哪,杜、金、馬、楊其實根本不關心,畢竟那批貨還沒交易。 三鑫公司膏子生意一年的收益有六千萬銀元,這區區五噸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們隻關心被關著的禁煙專員,依據果府《禁煙法》第三章第十五至第十八條針對公務員違法之規定,王德軒至少將會被判處無期徒刑,甚至是死刑。 一個可能獲如此重刑的人,會坦然麵對並獨自承擔一切罪責嗎? 杜、金、馬、楊無法確定。 他們認為王德軒很聰明,知道如果承認自己禁煙專員的身份,公安局的那群狼就更不會輕易放過他,他們會尋著味去挖膏子。 挖膏子就是挖銀子。 他能這麼死撐著,是認定了外麵會有人來救他。 如果必死無疑,天曉得他會扯出些什麼來! 他可以是紅嫌,紅嫌全國多了去了,胡亂充數的,惡意陷害的,隻要沒認定是紅黨,撈出來不是什麼問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他絕不能是毒嫌。 毒嫌就是雷,不僅能炸死人,還一炸炸一片。 雖然,全天下都曉得三鑫的勾當,但爆個實雷那是無論如何掛不住臉的。 畢竟,杜其鏞兼著果府少將參議,行政院參議,法租界公董局華董! 畢竟膏子交易還連著上海保安處,保安處又連著淞滬警備司令部,連著更遠的遠處…… 貨在哪,羅鼎川其實也不關心,因為壓根就沒有這批貨。 羅鼎川是老鐘冒充,王林森是磐石同誌的化名。 王德軒倒是確有其人,果府遂寧禁煙專員,羅煙灰的正牌二舅哥。 公和輪倒是真在九江張家洲擱淺過,也的確卸下過三十噸五倍子,的確有兩隻木船運了五噸貨走,隻不過這五噸貨是走私鎢砂。 北鬥設計營救磐石的初步構想就是讓王林森成為王德軒,成為上海鴉片交易受益方之一的楊彪不得不出手救的人。 楊彪是果黨中比常凱申資歷還老的元老,反紅急先鋒。 但熊式輝投常後,常給了熊淞滬警備司令的位子,給楊掛了個中將參軍的虛銜,卻隻是讓他做了個保安處長。 楊對這樣的安排很不滿意,反紅也就沒了多大激情和動力,轉而將心思用到了積極撈錢上。 而楊彪就是馬躍的頂頭上司,鴉片運進上海的保護傘。 都不關心貨,卻都要顯得關心貨。 杜、金、馬、楊要排雷,要彰顯實力和能力,讓軍閥們放心。 而老鐘隻是為了讓他們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