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屬於我個人的夜晚中多了一個美女蛇,一個美杜莎,一個沒嘴巴的女人。她來了,本來是來消滅我的,可惜,她的肚子裡突然傳出了聲音,那聲音類似“爸爸”兩個字,這個聲音讓她迷茫,讓她沒有采取任何攻擊,而變成了一種哀怨的目光。 她就那麼看著我,把我給凍醒了,她渾身都是冷氣啊。即使跟我對視,她還是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因為她沒有下巴。一個怨靈沒有嘴巴,不會說話,嗬嗬,這事可真特別啊! 阿齊睡得比我晚,每晚很晚才休息,在我休息的時候,他一般還在抄寫經符,《般若經》的經符,那是用來護身的經符。 第一個晚上沒事,第二個晚上還這樣,於是阿齊發現的這個秘密,詢問了我,我說我不知道啊,隻知道有一個特別的聲音引導著我,我就跟著那聲音出去了。 “什麼聲音?” “含糊不清,不過,類似於爸爸。”我說,“我不確定,隻是覺得這聲音真好聽,我就被它叫喚過去了。” “怨靈叫你爸爸嗎?這不可能。你大概聽差了!”阿齊可不信,“不管了,以後,你戴上這些經符,經符有符咒,在你燈帽關閉休息的時候,怨靈不敢靠近。” 巫師在煉製怨靈的時候,都會把怨靈過去的記憶清除或者屏蔽,那叫做大腦封印術,怨靈召喚師都會這個,這樣怨靈才會成為沒有意識的傀儡,讓它乾嘛就乾嘛。 第三個晚上,我依然被那個特別的聲音引出去了,那個美女蛇又來了,一條大蟒蛇的暗影在紙窗上微微搖動。那個特別的聲音喚醒了我,我跟著它走,到了屋外。門開了,沁涼的霧氣穿過紙門,流入房間,讓向導更是裹緊身子,也讓警覺的阿齊及時醒過來。 阿齊跟著我出去,從門口探出半張臉看看外頭,見我站在房屋前,前方的封臺的霧氣虛空中搖曳著一個影子,就是那個膽大妄為的怨靈,它是盤成一團的美女蛇,隻露出臉來,身體的其他地方比較模糊。而它的真身一定就在附近的某處,那條黑蛇。 我站立著,好像被催眠似的,呆呆跟怨靈對視。美杜莎的臉中,那兩顆豎瞳像螢火蟲,正在給我催眠了。 阿齊打開房門,跨出走廊,靠近我,他的燈帽開啟了。 不知為什麼,美杜莎竟然不在乎阿齊的光芒,似乎能抵禦。 阿齊發出的光芒確實有點弱了,他打著燈帽先找美杜莎的真身。沒多久就找到了封臺邊,盤在一棵莧菜樹上,被向導的光芒照出原形後,它像一條柳條一般晃動著身體上,身上散發著的溫柔的黑亮光澤,而不是殺氣。一條一米多長的黑蝮蛇。 美女蛇竟然有了寄居的實體,巫師的煉製還真是神奇啊!隻不過,這個煉製是不是哪兒出了岔子,本來是來謀殺的,變成現在這麼曖昧,感覺像是老情人相遇。 對,美杜莎很在意自己的容顏,對著福迪的時候,竟然還用一隻手遮著嘴巴的方位,實在不像是巫師的打手啊。從這個反應來看,福迪該是認識她的,隻是被菩薩破了福迪的執念,福迪忘了這個有很深怨念的老熟人。同樣的,怨靈也被巫師清除或者封印了怨念,她也迷糊了。 看著福迪那漆黑的雙眸,那是一雙愁苦、悲切的眸子。那美杜莎的豎瞳也是。兩人互相對視著,有什麼東西在兩人之間的眼神間來回飄著。 阿齊出現後,美杜莎仿佛變了個樣,原本溫和的目光變成像狼一般,陰冷冷地冒著鬼火那樣的冷光,直直而狠狠地瞪著阿齊,那寒氣讓阿齊脖頸發涼。 這樣的眼神似乎會說話,似乎在恐嚇阿齊:關你屁事啊,滾! “你是誰?你想乾什麼?”阿齊問。他可是向導,怎麼都不用怕怨靈。 然而,美杜莎悶聲不響,跟他來個冷對抗。 “你是誰?你認識福迪嗎?說說你是誰嗎?想乾什麼?”阿齊又問了一次。 女人依然悶聲不響。當然,美女蛇可能吭聲了,可是那是人話嗎?他阿齊聽得懂嗎?雖然不吭聲,雙眸中的不耐煩卻益加濃厚。 “你是誰,你說啊?”阿齊再問,“你要是不聲不響的,我是不會放任你對福迪糾纏不休的。” “就你嗎?”那美杜莎露出鄙夷的神色,突然挪開了遮住嘴唇的手,張開巨大的嘴,撲過來。 阿齊驚呼了一聲,後退了好幾步。跌倒在地,然後滾了幾滾,站起來,兩手交叉在胸前,做出防禦的姿勢住。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可以用手示意。”阿齊妥協了。 這個怨靈被強大的巫師煉過,黑核還比較大,他的光芒又弱,不一定能對付它。再說了,投鼠忌器啊,福迪明顯已經中了美女蛇的催眠,跟它來硬,受傷的可能會福迪,他想跟它談判。 那怨靈似乎不相信阿齊,甩了個尾巴,背對著阿齊,扭一扭,消失了。大概回黑蛇的身上去了。 “美女蛇來過,不過它似乎對你沒有惡意。”阿齊對我說,“福迪,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不知道,現在腦子裡都是一團漿糊!”我說。 在我清醒過來後。風中傳來的是樹葉的聲音和囚徒痛苦的一兩聲嚎叫。 “是啊,我見過它,巫師偷偷開啟黑淵的時候,我跟蹤過他們,遇到過它,它阻止我靠近,似乎還要殺了我。後來,不知怎地,我覺得跟她還挺熟,看她的樣子,也似乎認識我。在前世,她可能是我的熟人吧。我最奇怪的是,她的肚子好像會說話,隻是那話有點奇特,類似‘爸爸’的咕咕叫,沒了,沒有其他的下文。你聽到它說的嗎?” “喔?沒有,它一聲不響的。這就更奇怪了。”阿齊說,“也許隻有你才聽到那種聲音吧,那也許不是爸爸的叫聲,可能是啪啪、啦啦、哢哢這樣的聲音,你自以為聽到的是爸爸吧。” “有可能。她沒有嘴巴,照道理不可能會叫那樣的聲音,可能是她獨自餓了,想吞了我,咕咕叫,我聽差了,覺得她的肚子會叫,還是叫爸爸。嗬嗬,這個真邪門啊!” “那你真想不起什麼來,比如前世的什麼記憶?” “沒有。一個都沒有。很乾凈。菩薩度化的我,很徹底。” “是啊,是啊。但我看她的樣子。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事。” “有可能,幾次三番了,她這麼出現,可見一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這事還跟我有關。可是我都成了向導了,出家了,還能有什麼事跟我有關呢?” “是啊,你都成了向導,而且入行時間很早,照理說,美女蛇就是在陽間跟你有關係,見到你成了向導,也應該跟你沒關係才對。那......那你念念亡靈經吧,為了那個美女蛇。” “沒用。關鍵的是我一遇到它,隻要跟它對視,我就迷糊,現在是越來越迷糊了……天生相克啊!” 又一次,還是半夜醒來,還是半夜相會,跟以前的晚上一個樣。 那女人依然用袖口遮住嘴,在阿齊的乾涉下又同樣消失,我依然迷糊,阿齊依然那樣質問著。 每晚都來,阿齊施咒做法也攔不住它,更收不住它。被人每天吵醒,還不知道什麼緣由,一連八天了,我是該瘋了。沒有瘋的理由是因為我還真的期待和她相遇。不過,阿齊早一步比我先瘋了,他找典獄長去,要他叫巫師管管自己的怨靈。 不管怎麼說,大本營出現怨靈,怨靈還糾纏向導,這是個很大的新聞,反差很大的醜聞,因為向導無能為力,還需要求典獄長讓巫師處理一下。向導太掉價了,再一次體現了他們的無能。 這一次,誰都無能為力,這個叫伍先生的巫師也無能為力,說他們隻是合作者,不是主仆關係。終於抓到巫師的弱點了,可以吐一口氣了。 “原來巫師對自己煉製的怨靈也無能為力啊,這才是最大的笑話。”阿齊開始對巫師冷嘲熱諷起來,甚至嘲笑那個焚化場。 巫師當然不肯服輸,他嘲笑向導隻會當電燈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滿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雙方都不想回避,大有打一場的架勢。向導和巫師是死對頭,現在的巫教落了下風,不是因為向導,而是因為神力的菩薩,要不是菩薩,說不定向導早被巫師給滅了。 巫師和向導之爭一直都在,但向導的光芒更實用一些,那樣的燈光也更有誘惑力些,而且向導還能治病,還能誦經和奏樂,跟民眾的需要更貼切。 不管怎麼說,開啟黑淵的招魂巫師讓人不信任,覺得不可靠、不安全,誰知道他們能把什麼給招來,怪獸都有可能啊。還有,像這樣,美女蛇怨靈,巫師竟然無能為力,那麼將來美女蛇靠誰來管管呢?難道讓它隨便禍害人嗎? 當然不是,巫師有一麵魔鏡,不知是什麼做的,表麵跟焚化場的水池似的,能把怨靈“吃”進去,也就是說魔鏡是怨靈的大本營,巫師可以把怨靈都關在裡頭,也可以讓他們出來執行任務。一個魔鏡可以關好多怨靈。這一個,屬於行業機密,巫師可不想跟向導說,那是他們的秘密法寶。 如此說來,巫師並不是拿怨靈沒辦法,而是不願意幫向導的忙,純粹看熱鬧不嫌事大。巫師不反對怨靈耍耍向導,那些電燈泡向來看不起巫師,讓他們吃吃苦頭才解氣呢,尤其是菩薩到來的這些日子,簡直個個像得到了加持,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出身了!六等公民。什麼玩意兒! 還有那個福迪,要去七塔山告發他。他當自己是誰啊! 美杜莎不給力,他還有吸血的黑蝙蝠呢!菜鳥福迪逃不出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