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既然杜衡女君救了你們，那她又怎麼會死去？”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凡界二十年後，魔族卷土重來，在人間殺的是屍橫遍野……衛瑉仙君他……” 　　祖父的話還沒說出口，院子外傳來響動。 　　“什麼人？”祖父機敏，急匆匆趕去。 　　我怕遇險，摸了摸腰間的匕首。 　　“太爺，家裡好像進賊了。” 　　“你帶著人到處看看，不要給賊人機會。”祖父的臉上有了殺氣。 　　不一會兒，管家帶著人來回報。 　　“別處都好，隻有衛公子的院子裡一片狼藉。” 　　“衛公子人呢？” 　　“衛公子不見了。” 　　祖父急起來，一把銀拐杖在地上戳的哐啷響：“找！快去找！” 　　祖父走後，我悄悄摸回衛瑉住的小院。 　　一進院子，我就聞到了一股怪異的花香。 　　很熟悉，卻又說不出來。 　　院子裡確實是一片狼藉，就連早前栽在缸裡的睡蓮都不見了，水濺出來，在石板上灑了一圈。 　　但是屋裡是整潔的。 　　香爐裡還點著檀香，說明衛瑉仙君事發前還在靜坐悟道。 　　可是六界之中，有幾個人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衛瑉仙君呢？ 　　我還在尋找線索。 　　身後卻伸出一隻手來捂住我的嘴。 　　我想掙紮，想大喊。 　　他捂得更緊。 　　“你別叫，是我。” 　　是衛瑉。 　　“你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 　　“是什麼人來過？” 　　“是昆侖山的人來找我了。”他看我不再害怕，鬆開了手，“我不能再留在這裡了，你就替我跟你祖父告辭吧，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日後若還有機會，再跟他一起喝茶。” 　　他袖子一甩就要走。 　　腰間還別著那把翠綠的洞簫。 　　“你要去哪裡？” 　　“我還要去找姐姐留下的法器呢，那些東西都是昆侖山的至寶，落進魔族的手裡，可就糟糕，不知道還會造下多少殺孽。” 　　“你……”我又上前幾步。 　　現在是夜裡，燈光微弱，打在他的身上。 　　影子落在我的身上，我突然想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我想跟你一起走。” 　　“什麼？”衛瑉的語氣充滿了不可置信。 　　“沒什麼，我說，那你一定要平安，下次再見。”我揚起頭笑了笑。 　　他點點頭，走幾步，就憑空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失魂落魄地找到祖父，告訴他衛瑉已經走了，以及衛瑉留給他的話。 　　祖父也很失落。 　　不過很快，祖父就調整好了心態。 　　“也是，女君不在了，仙君一個人，要忙的事也多了，等他忙完，他一定會再來看我的。” 　　衛瑉走後，我不再爬樹。 　　外麵的糖水鋪子好像也沒那麼吸引人了。 　　我也不再想著要溜出去，長街上依舊和往常一樣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 　　但我的腦子裡卻一直在想那日他將我護在身後，低聲說“別怕”的情景。 　　還會想起他和杜衡女君的故事。 　　他聽女君彈了幾萬年的琴，又聽女君講了幾萬年的道，才修成人形。 　　在他的心裡，女君是師傅，也是姐姐。 　　是一起熬過萬古長夜的人。 　　杜衡女君長得也美，又會仙法。 　　和衛瑉一定很般配。 　　祖父告訴我，衛瑉仙君在外人眼裡總是不近人情殺伐果決，在昆侖山，他卻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杜衡女君真的死了嗎，會不會她隻是暫時離開，某個時刻還會醒來？” 　　祖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女君死時，曾留下十方法器，還有一縷元神。當時的仙君太過悲傷，沒有注意到這縷元神去了何方。等到仙君想尋找，卻已經如大海撈針了。” 　　真希望衛瑉可以找到他的杜衡姐姐。 　　過了段日子，我已經快把衛瑉給忘了的時候，朝局突然開始動蕩。本就是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不知為何開始大興文字獄。 　　與祖父相好的幾個老大人都下獄了。 　　父親憂心忡忡，祖父卻像沒事人。 　　“祖父，你不擔心嗎？” 　　“生死，我早就看淡了，女君救下我們，讓我們在人間有所作為，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我都這麼大年紀了，死了又有什麼好可惜的呢？” 　　聽他說到死，我有點難過。 　　又怕給他們添亂，別過頭去自己擦掉眼淚。 　　午後宮中來人，說皇上召見我祖父。 　　祖父入宮後，父親更加擔心，坐都坐不下來。 　　到了人定時分，祖父還沒有回來。 　　卻來了一隊士兵在外麵把整個院子給圍了起來。 　　父親直道“不好”，想叫人送我出去。 　　但是幾個角門都把守的嚴嚴實實，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發生什麼事了阿爹。” 　　“你祖父可能是回不來了。”父親也不說原因，隻是唉聲嘆氣。 　　士兵裡有一兩個與我家原先要好的，找書苑wｗw.zhａosｈｕyuan.coｍ 這會子也是一臉冷若冰霜。我想問問這樣是要做什麼，他們卻交叉雙戟嗬斥我。 　　“杜小姐自重！” 　　“若再上前，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我狠狠地剜了他二人一眼，但也無可奈何。 　　入夜後，府中一片嘆息聲。 　　宮中來了個大太監，傳話說我祖父在聖前失儀，已自裁。 　　聽到這裡，我的頭一陣暈眩。 　　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人，突然就沒了。 　　我以後再也沒有祖父了。 　　我睜著眼睛，眼淚吧嗒就砸在了地上。 　　府裡的人都開始哭。 　　很快，又來了人。 　　說杜府結黨，居功自傲，既老大人已自裁，其餘人等不再趕盡殺絕。男丁發配，女眷沒入宮廷為奴。 　　我死死抱著父親的腿。 　　又被人生生將我的手掰開。 　　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鎖上鐵鏈帶走了。 　　又來了人講女眷趕到一起，等著後續的處理。 　　“這可怎麼辦，大小姐，你想想辦法啊。” 　　“是啊，平時屬你最有主意了。” 　　我心裡亂糟糟的。 　　悲傷，憤怒，沉重。 　　一下子都湧上心頭。 　　我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名字，衛瑉。 　　如果衛瑉在，一定能救大家。 　　然後又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他不一定會救你，仙家講個命字，壞了天命可不是開玩笑的。 　　衛瑉看著雖不像那種拘謹的人，但真要為我去壞了天命，他也確實不一定肯。 　　“誰說我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