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坐而授(1 / 1)

樓七 多半在睡覺 6720 字 2024-03-17

“光頭,你說昨天晚上那猴子,怎麼有些奇怪?”   一個和尚坐在樹林環繞的空地之上,閉目養神。   見坐著的光頭不回答,陰影之中探出了一個蛇腦袋,不停的吐杏仁子。   “和尚,你肯定知道,那野猴子身上不簡單。”   那巨蟒將光頭老和尚圍住,然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今日,我便要下山去了。”   “今天?老和尚你不是說有個儒生要來此山上問你?”   和尚倒是回答起那巨蟒的前一個問題:“昨天你遇見那行人,除了那女子,都不簡單。”   “一隻雞,一野猴,一小屁孩兒?”   “你這麼覺得,那為何昨日你咬那猴子,竟落得自己掉了一顆毒牙?”   那巨蟒聽後,張開大嘴,朝著和尚示威,在張開的大嘴裡麵,果真斷了一顆牙齒。   “這山上的東西,我都可以吞下,什麼我咬不破,為何那野猴的腦袋卻不行。”   “你與他們都是世間的一物,原本你與他們毫無相乾,本身你過你的成龍道,他們走他們廊索橋。其實貧僧並不理解你的所作所為。”   “他們過的那橋上,有把要奪我命的斬龍劍,要是過橋的人多了,隨意過,那麼那橋上吊著的那把劍,即使破敗腐壞,就有人立刻去給它補上,若是過那索道的人少了,沒了,那柄劍腐敗之後,便無人問津,我便可以順索道下的急流入海。”   “其實我想問你,你已經是這幾座山的王者,為何還要走蛟成龍?”說完和尚也睜開了眼睛。   “在這幾座山之間,尋不到金光閃閃之物,這幾座山之間,找不見其他可食的奇珍異獸,這幾座山之間,也找不見妖艷同類,這幾座山太小了,都是些低級的貨色,你一個出家的和尚,跟你說了這些你也不懂。”   那巨蟒說完愈發感覺無趣:“反正就是這幾座山頭我坐在這兒也沒什麼意思。”   “總得來說,若是在人的角度,你想要金錢,女人,權利,是吧?欲在金錢之上,若沒有,人便朝思夜幕,每日想錢,要麼去乾活兒,得些苦力錢,看著付出如此之多,得到卻與富賈相比少之又少,苦矣,此時又見其出入兩側撫媚動人女子相隨,心中嫉妒,腹部燥熱,心似猿猴,上躥下跳,而後泄精,毀壞腎,心猿更是驕橫,不受控製,而後又見位高著,手中有權,有人巴結其權,送來財色。   心中對財色權三字,念念不忘,日日夜夜難以入睡。”   和尚笑著看著那巨蟒,說完又接著一句:“是不是啊?”   此時的蟒蛇竟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承認:“你這老和尚,說話倒是還挺在理的,難道你出家這麼多年,沒有對財色權起過任何念想?”   不知不覺,那巨蛇的頭低了不少,沒有先前的趾高氣昂。   “貧僧說來也不怕他人笑話,未曾出家時,貧僧也是如此,與世間大多數人相比,我幸運的是,不僅白手起家,還得了權財,那麼色自然也就有了,當年風流成性,得權財色,又想其越來越多,我便就是這般貪婪。”   “哈哈哈,老和尚,想不到你以前也是這樣的人,那麼你後來呢?”   “後來啊,我竟是鬼使神差的想坐那龍椅。”和尚依舊是微笑著,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天賜權利給天子,這權利夠大,和尚看不出來,你以前的誌向竟比我還大。然後呢?”那蟒蛇也被和尚順暢的一生激起了興致。   “然後啊,我就做了和尚。”   “啊?你為何在快要登頂之時做了這和尚!”樹林裡麵,一男子沖了出來,有些難以置信的發問。   此人儒生裝扮,長相清秀,衣服有些破爛,但腰間還掛著玉佩,戴著帽子。   巨蟒見狀,張口便要將這人吞下。   和尚突然閃身至巨蟒頭上,手指輕輕按住蟒蛇毀壞的毒牙,笑著說道:“你們倆同我坐下,等我慢慢敘述。”   儒生走進一步,直接席地而坐,巨蟒沒有將和尚圍住,而是盤著身子,頭比和尚還低。   “貧僧能做那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當時我也很想,那時候也僅僅隻有一步之遙,誰不貪戀那至高無上的權利。   隻是有一夜,我獨自一人行走在一條小河邊,看著清澈的河水映襯出潔白的月亮,我曾以為我也是那潔白的月亮。   坐了一會兒,河水漸漸變紅,心生疑惑的我,便往上遊走,發現一大一小,坐在河邊,手腳都浸泡在水裡。   是一對母女,她們割開了,手腕,腳後跟,任由體內的血液與清澈的河水融合稀釋。   我急忙上去,想要把娘倆拉上,為時已晚,女子將手抬起來,示意我停下,女孩兒微笑著靠在女子得旁邊,臉色蒼白。   ‘孩子睡著了,夢裡麵有肉,還有孩子他爹。’   我起身遠望,看見塌陷的房屋,屍橫遍野,流離失所。   娘倆的血染紅了河,一個小小的孩子,和瘦弱的女子,竟然染紅了河流,染紅了天上的月亮。   那天之後我便做了和尚。”   儒生低頭思索,巨蟒眼裡戾氣逐漸消散。   和尚繼續說道:“世間,是地獄,我以前是惡魔,我將用我剩下的一切,去贖罪,我放下了屠刀,成了佛的忠心的追隨。   說來也好笑,初入佛門時,我總想離佛祖近些,總想天天感染些香火。   到頭來還是日日夜夜,輾轉反側,偶爾想起以前,便貪戀不已,心猿亂竄,六根不凈。   再到後來,我在小地方,自己修建了一小破廟,雖然廟內無佛,過得窮困潦倒,但是心安了不少,六根也靜了,真有了佛心。”   儒生開口問到:“高僧,是否真是要過那清貧困苦的日子,才能得道?我也在這窮鄉僻壤獨自生活了好些時日。”   “若是為了得道過那窮困潦倒的生活,那麼邊陲作農人家肯定全都得了道。”   大蛇朝著和尚問到:“老和尚,就算你做了和尚,你會不會再被世俗的財色迷住?”   和尚笑著摸了摸蛇頭:“以前才做和尚的時候會,後來再被世俗牽扯的時候漸漸少了,而後便斷絕了。”   儒生這個時候突然問出一個他心裡麵的疑惑:“老先生,現在皇家,大多遵守黃老之學,法家之理,儒學是否真的不如,道法釋?”   老和尚敲了那儒生的腦袋:“道有道法,儒有儒學,佛有佛戒,法由有律,雖不同,又相同,儒家聖人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積極入世,為蒼生天下開太平,這難道不夠好嗎?儒家的心是天下的心,道家的心是自然的心,佛家的心是蒼生的心。   你好好想想,你入這山林,無非還是為了個人的官圖,希望用這種方式來搏得執權者的眼球,這樣跟小孩子生氣說反話,做反事有何差異。   儒釋道三教都好,若是一個人將三道都了然於胸,便是聖賢。   你啊,是個聰明人,但是天理是這樣的,聰明人吃老實人,老實人呢,吃老天爺,老天爺啊,吃聰明人。”   老和尚又摸了摸他倆的頭:“貧僧,回廟去了。”說罷,老和尚慢悠悠地走下山去。   留下苦思的一蛇一人,他倆亦是表情嚴肅,沉思冥想,而後表情呆若木雞,那巨蟒的鱗片竟是開始暗閃金光,而那書生眼睛中也閃爍光芒。   和尚一路悠悠然,胡須竟然自己脫落,麵容變的年輕了不少。所過之處,草木煥發綠光。   陳戊這邊兒呢,人倒是緩過來不少,就是腦子迷迷糊糊的,不清醒。   睜開雙眼已經是躺在了一張床上,一瞬間的感覺便是:自己還在流草村,自己爺爺還在身邊,一路經歷好似一場夢。   說不清,陳戊在夢裡,還是夢在陳戊裡。   “陳戊。”   陳戊側頭望去,見是坐在床邊的小栗子,自知一切都是現實,心裡麵空落落的。   “嗯,我沒事。”陳戊雙眼看著房梁。   小栗子看了陳戊的表情,知道陳戊現在的狀態,便起身出去。   陳戊此時的內心,就像是河蚌,用堅硬的殼,緊緊擁抱住自己,空落落的內心,忽然對未來的路,對未來的事,感到無所謂,消極。   親姐,陳澄早已離開身邊,而後是常年在外的爹,親近的爺爺,也丟下自己,就連最珍惜的朋友劉興齊,劉存齊兩兄弟也走了……   以前的陳戊,向往人們口口相傳的江湖,現在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倒是覺著這外邊的時間也就那樣。   自己修行也好,練武習劍也罷,總是不稱心如意。   砰,木門被推開,是那老婦人:“還躺著?一掌需要緩這麼久?”   陳戊聽見這聲響,側頭看,一滴水從上麵一隻眼出,流入下麵一隻。   “我這就起來。”陳戊坐了起來,穿上鞋子,走到院子裡麵。   小栗子在洗衣服,坤哥也在一旁幫忙。   見陳戊活生生的走出來,他倆都很高興,坤哥拍著翅膀小跑過去。   “陳戊……”剛開口,看見陳戊有些空洞的眼神,說話便沒了後續。   “我沒事兒。”   籬笆之外,有個和尚站在那兒,就是剛剛從山上下來的那和尚。   這時候,那老婦人也從屋內出來,看見外邊那和尚:“我還以為你就在山上不下來了呢。”   “貧僧可以進來嗎?”   “進吧。”老婦人手腳麻利的走到小栗子身邊,把剛洗好的衣服那去晾在一旁的竹竿上。   和尚走進來,老婦人的那條狗立刻搖著尾巴迎了上去。和尚摸了摸它的狗頭,轉而看著坤哥和陳戊說道:“你們要找的人啊,在那個廟裡麵。”   “你是說孫瑣在裡麵?”   “貧僧不知其名,不曾見過,隻是知道他在哪兒?”   這和尚玄之又玄,和尚麵目慈和,走到陳戊麵前,抬起右手,食指和中輕輕在他眉心點了下。   “是個好苗子。”   渾然之間,陳戊的內心也如同被點了一下,撥開遮住陳戊的塵霧。   陳戊隨即問到:“你說的是我?”   和尚又點了點他的心:“那麼你看這兒還有哪個人?”倒是也奇怪,陳戊轉頭看去,身邊一片漆黑,一個人也沒有,再回過頭來,眼前的和尚也不見了蹤影,留下陳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之中。   陳戊自言自語:“是啊,這裡隻有我一個人。”   恍惚之間,陳戊睜開眼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坤哥踩在他肩膀上,扯著身子,用翅膀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徐娘,是不是你今早把這小子七魂三魄,給打走了一魄。”   那晾衣服的老婦人聽後,扔下手中的衣服,罵罵咧咧道:“這都能怪我?這小子皮脆,這是他的問題。”   “徐娘,那會不會是那和尚動了些手段?”   “這我哪兒知道。”   “坤哥坤哥,你看陳戊他睜開眼睛了。”小栗子看見陳戊的雙眼倒是清澈了不少。   “陳戊,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兒,就這樣站著不動,也站了一個時辰。”   陳戊搖頭無奈說道:“我也不知道啊。”   被叫作徐娘的那老婦人插嘴說道:“管這麼多乾嘛,牛能乾活就行,驢能拉磨就行,人啊,活著就行。”   坤哥倒也沒有去接徐娘的話:“陳戊,收拾好,我們去找孫瑣去。”坤哥說完就從陳戊的肩膀上跳了下來,去那棚子裡麵,翻騰去了。   陳戊這時候去找到小栗子,問到:“那老婆子……”   小栗子頓了一會兒,笑著說道:“你是說徐娘啊?其實她早就知道坤哥是妖了,今天還跟坤哥聊了不少呢,還有啊,陳戊,雖說是徐娘一掌擾亂了你的氣脈,但是後來,徐娘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調理你的經脈。”   陳戊聽後,轉身就要謝徐娘,徐娘立刻抬手:“誒,你打住,與其感謝我,還是感謝小栗子吧,是她好說歹說讓我救你的,還有啊,你少耍你那些小聰明。”   陳戊嘴角抽了抽嘴角,徐娘這樣一下子就把他的嘴給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