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色的蒼穹之下,一隻馬拉著一個黑色的棺材,在人流之中也顯得特別顯眼。 這是楊奎縣,李惟,跟著她的光頭師傅,李惟在棺材後邊,光頭黑衣和尚走在前頭。 明明已經選擇一條比較偏的巷子了,但是人也不少,人們看見都挪移了幾步,讓出馬行的道,有些人探出腦袋,踮著腳看,議論紛紛。 走一段,和尚就拋灑出紙錢,後邊兒的李惟也是一身黑袍,一頂鬥笠,腰間挎著一把顯眼的墨綠刀,與之映襯的便是那腰間奇特造型墨玉,隱隱約約上麵還刻寫符文,不過,這些東西終究是抵不過李惟的美容,不經意間抬頭,鬥笠下透亮墨色眼珠,眉眼之間像是容下的是徽墨般的江南。 李惟聽見雨滴輕拍鬥笠,路邊行人紛紛撐傘,有的用手遮擋,小跑至客棧躲雨,倒是李惟他們前麵一處客棧,人滿為患,人聲鼎沸。 小道之上,就李惟他們不緊不慢的往前,淡墨天鏡之下,黑馬,黑衣,黑棺,黑刀,亮的隻得眸子,光頭。 兩人途經那一處客棧之時,裡麵的說書人,拿著手中的扇子,在木桌子上哐哐拍響:“剛剛說那江湖上用劍的高手,說到哪兒?” “說到那軒轅問天了。” “軒轅問天,也算的上是咱們這大呈的人,軒轅這兩個字倒是重量重的,咱們這五界天下的第一個劍仙就是軒轅徽,咱們也江湖上慢慢便就將天軒劍這一稱號啊,作了這天下第一。這軒轅問天,阮澀明,蜀山王清風,還有南宮蘭馥,這四人最是可能成為下一個天軒劍的,軒轅問天,十七年前就再也沒有聽過他的傳聞,反而是那阮澀明......” 說到這兒,說書先生,端起桌上的那杯茶,從容吹吹,吊吊大家的胃口。 下麵兒,也躁動起來:“阮澀明怎麼了?”說書先生還是不急,直到有人忍不住了,擲出十多文銅錢。 那人也不含糊,立刻放下杯子:“說到那阮澀明,咱們都知道,他可謂是練劍天才,十五歲就是十五段了,他也是走了封劍養神的路子,這路子可是第六位天軒劍走的路子,私下他們倆的關係傳聞也多,不過也沒得到證實。不過啊,就在前些日子,阮澀明也是來了咱們楊奎縣這邊的。” 恰好,李惟經過時聽見了此話,不自覺停下了腳步,唐林全雖然一直閉著眼睛,不過聽覺似乎靈敏的很,也停了下來,轉身走之店門,縱使閉眼,竟然也是在人群之中,一下就找到了店小二。 唐林全拍拍小二的肩膀:“能否幫我把馬遷至馬房。” 小二見來了騎馬的客人,心裡肯定也是高興,畢竟楊奎縣這種小地方,不是誰都有馬的:“好嘞,客官您往裡兒請,還得麻煩您自個兒找個位置。” 唐林全點點頭,李惟也是走了過來,準備往裡走去之時,小二竟是又折了回來:“客官,門口這拉棺的就是您的?” 李惟回道:“是,怎麼了?” 唐林全也知道,這店小二也就是個打工的,拉個棺在這家店裡,確實顯得有些不吉利:“你跟你老板說一聲,錢不是問題。” 這店小二也沒有囂張跋扈,屬實是李惟腰間的刀確實有點滲人。 李惟對於剛才,絲毫沒上心,專心聽著那說書人講阮澀明。一會兒,店小二就迎著笑臉,將兩人請了進去,剛好也就剩下最後一空桌,屋裡麵站著的人多,在楊奎縣這兒,不坐桌兒,便是不用花錢的。 “阮澀明,境界又漲了不少,各位,前幾日那天上出現的裂痕,就是阮澀明一劍劈開的,在坐的也知道佛廟金身破碎這事兒吧?” “這事兒跟阮澀明有關?” “那他豈不就是劍仙了嗎?” 有幾人大聲問道。 屋子裡麵,嘰嘰喳喳的議論。 突然有個稚嫩的聲音,顯得異常響亮:“那麼阮澀明是劍仙,會死嗎?他會幫助有困難的人嗎?” 眾人不約而同,將視線都移向一個穿的邋裡邋遢,臟兮兮的,些許是女孩兒吧,個子不高,細胳膊細腿兒,麵色蠟黃,瘦的顴骨高高突起。 他的身邊還坐著一個癡兒,隻不過那個癡兒就高大許多,雙目無神,身上跟女孩兒一樣,臟兮兮的,頭發花白,胡須頭發淩亂,根本分不清他是老頭兒,還是個孩子,咧著嘴兒,還有口水從裡麵流出來。 他倆一旁的周圍都離著他們幾步,也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麼進來的,此刻點小二也是注意到了乞丐二人組。 說書先生被這麼一問止住了嘴,呆滯片刻,啞然一笑,回了個:“不知道。” “那麼阮澀明肯定沒有陳以還,還是陳劍仙好,他還請我吃過包子呢。” 眾人聽後,都是哈哈大笑,說書先生撐開扇子,也是笑著道:“小子,想不到你還認識陳以還。”扇子上寫著三個字:“禮、智、信。” 眾人還調侃道:“那麼那陳劍仙長什麼樣子?” 那乞丐小孩兒也聽出了大家的嘲諷,有些大聲反駁道:“我真的見過陳劍仙,陳劍仙可沒有什麼大架子,跟普通人差不多,對人很好。” 眾人依舊是不信,仍在大笑,那小孩漲紅了臉,一腳踩在一旁笑得最大聲那人腳上,疼得那人叫出了聲兒,那人覺著折了麵子,一把推開那小孩兒,揚起手來就要呼那小乞丐臉上。 說書先生,再次用力敲打桌兒,大巴掌停在空中,那說書先生笑著說:“這位客官,跟個小孩兒計較什麼。” 店小二眼疾手快,抓著倆乞丐就往店門外走,這事兒倒也是這樣告了一段落。 “剛剛說到陳以還,據江湖上得傳聞啊,這陳劍仙已經仙逝了。” 眾人聽後也是一驚,隨後又無太多波瀾,畢竟誰又會為一個素未謀麵,毫不相乾的人停留許久啊。 “再說回來,蜀山的王清風,是江湖上有名的劍癡,跟那軒轅問天一樣,都是一個劍癡,江湖上也有王清風和一賣炭女的傳聞,還有軒轅問天和涴源大家女子的傳聞,兩位大劍修都沒得一個美好得結局。 那賣炭女,是癡心一片,可王清風就是那個劍癡王清風,一心就在劍道之上。 而軒轅問天和那涴源大家女子呢,江湖上都說,是兩情相悅,以至於軒轅問天不再劍癡,誤了劍道,女子就變了心,嫁了人。” 說書人斷斷續續講述江湖上熱議的事情,什麼高中的狀元郎兒範雲銜,或是那名震三界的北門梟...... 雨停之後,說書先生也已經踏出了客棧,人大多也走了,留了些吃飯和酒吹牛的,李惟師徒二人也收拾好繼續上路。 唐林全去結賬時,店主沒額外收錢,還叮囑唐山路崎嶇不平,慢些好。 唐林全牽著馬,李惟並肩而行,剛走過一個路口,轉角就看見那店裡的乞丐二人組,攔著背著行囊的說書先生。 “小屁孩兒,咱們講點理,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攔著我的去路作甚?” 那小乞丐,和花白頭發的大乞丐,一左一右圍著:“我鄧阿萸,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剛剛你幫了我一次,我肯定得感謝你,但是一文錢難到了我這好漢,我記住了你了,以後我肯定會報恩。” 被攔著得說書人,嫌棄用手在小乞丐得肩膀上拍了拍:“沒事兒,報恩就不用,我還有事兒。” 那鄧阿萸還是攔著,不挪一點:“我還有一個問題。” “您快說吧,小祖宗,我還要去下一處地兒呢。” “陳劍仙真的死了嗎?” “死了,江湖上說的。” 鄧阿萸也是講理,那人回答完之後,小乞丐就讓開了位置,說書先生兩步並作一步,一溜煙就不見了,就下鄧阿萸低著頭,亂蓬蓬得頭發被那個大乞丐摸了摸:“阿萸不哭,笑......笑。” 那小乞丐蹲在地上,帶著哭腔:“我沒哭,今天沙子好多,進眼睛了。” 李惟冷不丁走到兩乞丐旁邊,丟了幾兩碎銀子,還有幾文銅錢,話也不說。小乞丐仰起頭,哭紅的雙眼,那亂頭發根本擋不住:“你乾嘛,你覺得我可憐嗎?” “不可憐,就是窮了點。” 李惟說話就容易把話說死,不過李惟還真不覺得她可憐,李惟說完轉身就走了。 小乞丐也不傻,連忙將錢撿起來,拉著那傻大個笑嘻嘻地跑向了包子鋪。 唐林全看著跑開遠去傻大個的身影,朗聲道:“側臥雲榻紫煙繞,金樽千盤酒醇醉。目觀百繡清風撫......” 那傻大個突然一回頭,脫口而出:“仗劍笑麵萬人敵。” 小乞丐鄧阿萸牽著傻大個的手,眼裡全是不可置信:“阿菜,你.....” 唐林全微微睜開緊閉的雙眼,金色的眼眸,就連李惟也是第一次見他師傅睜開雙眼,唐林全二十年不曾睜開一次雙眼,竟然沒有想到在這小地方,為了一個乞丐睜開了雙眼唐林全看了一眼,就繼續牽著馬繩往前走,直至消失在那個墻角。 阿菜就這麼呆呆站著,無論鄧阿萸怎麼叫,怎麼搖晃他手,直到看不見唐林全身影。 “阿菜,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阿菜,雖然你是個傻子,可是我害怕你連我都不認識了,阿菜!”急得鄧阿萸眼淚嘩啦啦的掉。 “阿萸不哭,笑......笑。”阿菜又把手放在小乞丐的頭上,阿菜結結巴巴說到:“我......我,就......是......好熟......悉,阿萸......不怕,笑......笑。” “你沒忘記我就好,走我們去吃包子。”小乞丐也不哭了,拉著傻大個的手,跑到包子鋪,兩人一手一個白花花的包子,可惜,白凈上有五個黑手印,鄧阿萸和阿菜兩人邊吃邊癡癡笑。 師徒二人走進了山路,速度也慢了下來,唐林全依舊走一段,丟出紙錢。 “師傅,為什麼成了劍仙,還是要死?” “劍仙又不是神仙,何況風流慣了的劍客,又怎麼會循規蹈矩,安安生生活在條條框框的永生之中,籠中無水中魚,水中無籠中雀,跨過天門看似長生不老,可是跨過天門之人,他還會再年輕一次嗎?” 李惟皺眉沉思,確實長生的代價,也許就是默默忍受一些規矩,無能為力,那麼仙是否真的是籠中雀呢? “師傅,剛剛那倆乞丐您認識?”李惟今天也是第一次見他睜開雙眸,即使隻是微微張開一條縫,熠熠的金光從中冒出。 唐林全無奈的搖搖頭:“以前見過幾次,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當時我還有頭發的時候了,想不到現在竟然瘋了。”唐林全顯然不想繼續說下去,就隨意敷衍幾句。 其實李惟師徒一路上也不怎麼說話,一呢,是李惟說話毫無遮攔,有什麼就說什麼,二呢,唐林全一向少言寡語,能像今天這樣說兩句,也是罕見的了。 暮色降臨,二人也是來到一索橋。 “陳戊,今天的水,你挑了多少擔?”福貴汗如雨下,肩上擔著扁擔,兩木桶裝得滿當當的,一路上還不能走快了,要是快了點兒,桶裡麵的水就要蕩出來,今天徐娘才說,在這條路上要是見太過的水,他們倆可是要被收拾的。 常福貴又走了幾步,仍舊未聽到陳戊的回應,扭頭一看早已經沒了人影。 任懷靈這個時候也是抱著一些布來找常福貴作風箏:“常福貴,你在這兒啊,我可找了你好久了。” 福貴見懷靈來了,放下扁擔,壓在木桶上,坐在扁擔上稍作休息:“懷靈,你怎麼來了?” “找你做風箏,我找不著竹子。對了,你擔水怎麼走的是這條路啊?” “啊?難道還有另一條路?” “有啊,陳戊走的就是那一條近些的小路。” 就說怎麼這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陳戊的嘰嘰喳喳了,原來早就沒有跟福貴一路同行了,這個也不能怪福貴傻,隻怪這條路太長了。 等到常福貴挑著擔子回到徐娘的院子,正巧看見陳戊正雙手提著水桶,頭頂著一碗水,兩肩也各頂一碗水紮馬步。 “陳戊,要是敢灑一滴出來,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