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位於東北地區最南端,三麵臨海,風景秀麗,還有眾多的廣場、噴泉、白鴿和雕塑,人們稱它為“東方夏威夷”、“北方香港”,也有人稱它為“浪漫之都”。 大連是我國工業發展比較早的城市,造船、機床、港口建設等,都走在了全國其他城市的前頭。 大連人講究吃,吃的海鮮比其他地區吃的豬肉還要多;大連人講究喝,每年夏季都在星海廣場安排了一次啤酒節;大連人也講究穿衣打扮,每年都舉行一次國際服裝節;大連人更喜歡足球,每有足球比賽時就會萬人空巷。 周雲庭安排好住宿之後,就一個人在繁華的街道上溜達。夜幕低垂,夜的大連華燈初上,彩燈變幻,火樹銀花,到處流光溢彩,絢麗的夜景,讓他眼花繚亂。 他震撼於這迷人的景色,卻又迷失於現實的壓力,下一步怎麼做呢?想起來在大榆樹鎮上的那些沿街吆喝的收廢品的,或許那就是自己現在最容易上手做的了。 第二天,周雲庭就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並左右綁了兩個大的貨物框子,說乾就可以開乾了。對他來說,沿街吆喝的事情並不陌生,當年在河南賣大蔥,他就是一聲一聲地喊出來的,可是如今喊起來“收廢品”總是有點小別扭,還好,他很快就習慣了。 這天,周雲庭在辛寨子上一家人家中收廢品時,因為基本上都是玻璃瓶、廢紙之類的,也就值不了了幾個錢。家主人是一個老太太,她嘆了口氣說道:“這廢品賣的,還不夠買早上摔碎的那兩個碗呢。” 周雲庭就動了心思,這點廢品確實沒賣幾個錢,但是,買兩個碗還是綽綽有餘的吧,莫不如我就囤積一點鍋碗瓢盆之類的日用品,可以抵錢使用。 這個想法在南方就是“雞毛換糖”,在北方後來就是“換碗”,很多河南、河北、山東地區的人二次闖關東的時候,從事的就是這個行業,當然,這是後話。 周雲庭火速奔去了日用品的批發市場,準備了半框的各種餐具,主要以碗、盤子、勺子等易於裝框的東西為主。 隨後的事情證明,大家比起來一些碎錢來說,確實更容易接受這些日用品。盡管從零售價格來看,似乎多給了些許的錢,但是,比起批發價格而言,周雲庭反而多賺了不少。 東北地區比起內地,廢舊物資中金屬廢物確實比較多,當然,也是鐵、鋁合金之類居多,偶爾也會遇到一些銅類的廢品,周雲庭就偷偷地藏了起來,因為銅作為國家儲備物資那時候還是禁止民間私下交易的。 就這樣,“換碗”的做法可以掙到雙份錢,而金屬廢品的囤積又可以多掙不少錢,半年時間不到,周雲庭就已經賺了一萬多元。 這對於周雲庭來說,簡直是一筆橫財,雖然沿街吆喝很辛苦,也冒著很大的風險;但是,吃苦對於他來說是最容易做到的。 這天,周雲庭賣完剛剛攢的大約一噸的銅之後,一算賬,就這一噸多銅居然賺了三千多元。原來,趕上西方發達國家製裁我國經濟,有色金屬無法進口,銅價飛漲,一個月就漲了近兩成。 周雲庭非常高興,一個人來到了小酒館,點了兩個菜,自斟自酌了起來。 一瓶酒很快下肚,周雲庭就騎車往回走,在拐彎下坡的時候,酒勁兒上來了,他張嘴哇哇大吐,自行車也直接摔到了地上。 周雲庭躺在地上,卻嗬嗬地笑了,生活就要好起來了,日子也有奔頭了,多摔上幾跤又算得了什麼。 他爬起來後,才發現手上擦破了,流了不少血。周雲庭就推著自行車往前走,看到前麵有一個小藥店,就直接走了進去。 “您好,買什麼藥?”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店員抬頭笑著問道。 周雲庭抬頭一看這店員,不由得心下一驚,香芹怎麼在這裡?再仔細一看,這店員沒有香芹個高,笑起來卻更加的甜美一些。 “您好先生,您是需要買藥嗎?” 女店員看他不回答,卻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由得略有生氣,又問了一句。 周雲庭這才反應了過來,發現自己失態了,急忙回答道:“哎,是這樣,你們這裡有創可貼嗎?” 女店員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直接從櫃臺下取出來一盒扔給了他:“兩塊。” 周雲庭知道她可能是生氣了,就又開玩笑問道說:“我要五盒,也是兩塊嗎?” 女店員抬頭瞪了他一眼說:“你這個人想什麼好事呢?五盒十塊!” 周雲庭在心中有點把她當作了高香芹,說話就不自覺的有點隨意,於是,就繼續開玩笑一般地說道:“你看看,我又沒說隻要買一盒啊,你就給我一盒,這能怪我嗎?你說有沒有道理啊美女?” 女店員被他輕佻地語言激怒了,大聲說道:“你到底買,還是不買?!” 周雲庭看情況不對,是真的生氣了,就趕緊收起來了輕浮的姿態,付了錢倉惶跑走了,但聽得店員在身後罵了一句:“神經病!”店員嗔怒的表情更像香芹了。 周雲庭想念香芹,而這女店員又確實很像香芹,為了看一眼這藥店的女店員,他經常在旁晚忙完之後,就在藥店附近逛逛,有時為了避免別人起疑心,就進店內買上幾樣常用的藥品。時間長了,也就知道了店員名叫謝金碧,老家是河南安陽的。 謝金碧也注意到了周雲庭的異常,不過她每次都是嗤之以鼻,這種浪蕩公子她見得多了,隻不過這個還是有點端著,不像以前那些上來就各種不著邊際的搭訕。 這天,周雲庭吃過晚飯之後,感覺有些頭痛發燒,可能是天氣入秋之後,沒有注意添加衣服引起了風寒感冒。本來家中是有感冒藥的,但是,他偏偏還是來到了藥房。 “有感冒藥嗎?治頭痛和退燒的藥。”周雲庭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藥房,那麼地理直氣壯。 謝金碧抽搭了一聲,拿出了一盒藥扔到了櫃臺上。周雲庭慌忙抬頭一看:“你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謝金碧輕聲地說:“沒什麼事情,不用你管,藥錢十塊。” 周雲庭著急地說:“有事兒你說話啊,咱們老家離得那麼近,也算是老鄉啊,別人欺負我老鄉我可是不允許的啊。” 謝金碧抬頭看了周雲庭一眼說:“欺負我的都是老鄉,還老鄉呢,再說了,你是哪兒的人呢,也跟我論老鄉?” 周雲庭一聽激動地說:“怎麼不是老鄉?我是河北邯鄲,你是河南安陽,距離不超過一百公裡,這個算老鄉你覺得中不中?”說著說著周雲庭老家話飆了出來幾句。 這幾句南腔北調的話反而把謝金碧給逗樂了,撲哧一聲笑了說:“你說的話也根本不是河南話啊?還說是老鄉呢?”她說著話抬頭一看墻上的表說:“到下班時間了,我不跟你多說了,要下班了。” 謝金碧在店內收拾東西,關閉收銀係統,而周雲庭就在店門口來回踱步,見謝金碧從店裡出來了,就走回去說: “金碧,我請你吃晚飯吧,你也給我講講究竟怎麼了?看看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謝金碧一愣神說道:“你還挺神通廣大啊,都知道我名字了?那你叫什麼呢?” 周雲庭見她沒有否定一起吃飯,就知道有戲,心中暗自高興:“我叫周雲庭,跟你說過的,你這是貴人多忘事。” 謝金碧心想:我哪是什麼貴人?任人欺負的一個苦命的女人而已。 兩個人走著就到了一處拉麵館,名字叫作“李老湯拉麵館”,平時火爆得很,現在已經是夜晚八點多了,所以店內人很稀少。 兩個人點了兩碗拉麵,一碟小菜,一盤醬大骨,四瓶啤酒,周雲庭還多加了一兩麵。他點完餐就又跟謝金碧說:“金碧,說說吧,究竟怎麼回事兒,是誰欺負你了?”謝金碧還未說一句話呢,就又嗚嗚地先哭了起來。 原來,謝金碧是已經結婚的人了,她們夫妻二人結婚三年多一直沒有孩子,為了躲避家人的催促和村裡的流言蜚語,就跑了出來打工。她男人現在也在大連,不過從事的是裝修的工作,謝金碧在老鄉的介紹下在一家小藥店做起了店員。來大連已經一年多了一直相安無事,今天突然接到派出所電話,讓去領人。 原來,謝金碧的男人有了外遇,而女方就是他在裝修公司的同事,而且兩個人在一起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了。 今天兩個人在正在裝修的房子裡搞在了一起,被臨時趕來查看裝修進程的主家給撞見了,就報了警,警察通知各自家人去領人。 謝金碧感到無比的屈辱和憤怒,不生育的罵名我替你背了,而今竟然還要戴一頂綠帽子。說著謝金碧拎起來一瓶啤酒一口氣喝完了,周雲庭也重新開了一瓶陪著喝上了。 周雲庭也給謝金碧講了自己廟門借款,不得己外出打工的事情,在大榆樹鎮的事情也講了,唯獨香芹的事情沒有提。 這一晚上,兩個人都喝多了,麵館打烊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走不成路了,相互攙扶著,走兩步摔個跟頭,就在地上掙紮著想爬起來卻又爬不起來,就抱在一起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各說各的話。 這一晚上,兩個人就這樣相互訴說著,坐在這個城市的路邊,相互依偎著睡著了。 天亮時,城市的喧囂逐漸蘇醒,街道開始熱鬧起來,人們開始了新的一天。 周雲庭首先清醒了過來,就讓謝金碧輕輕地斜靠著自己,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蓋上。沒有人知道她們經歷了什麼,他們也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待他們。 這件事情之後,兩個人成了可以交心的好朋友,無話不談。這時候,周雲庭才發現謝金碧跟高香芹完全不一樣,謝金碧是矜持的,是上進的,而香芹則是奔放的,熱烈的,如果說香芹是一團火,那麼金碧就是水。 秋天是廢品行業的黃金季節,家家戶戶都把家中夏季積攢的廢舊物資出手,趕緊備置冬天的各項必備用品了,因此,周雲庭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到家中。 這天剛剛忙完回到家中,簡單洗漱之後,就聽到有人敲門。他以為是房東阿姨,起身開門一看,竟然是金碧。 金碧已經哭紅了雙眼,抽泣著說:“雲庭,我徹底跟他過不下去了,他今天竟然把那個女的帶到家中了胡搞,我實在無法忍受了,今天跟他去辦了離婚。” 周雲庭趕緊把金碧讓了進來,讓她坐到了床上,自己則側身坐在了那堆廢品上。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跟著他走南闖北,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被他無情地拋棄了,你說啊,我是不是很傻?” 金碧激動地大聲說著,轉身趴到床上大聲哭了起來。周雲庭見狀,擔心哭聲驚動了房東老太太,就趕緊也坐到床上說:“金碧,不哭了,為他這樣已經不值得了,離婚離得好啊,我贊同!憑你的模樣,咱在大連找個有錢的帥哥都沒有問題,啊,不哭了!” 一聽這話,金碧哭得聲音更大了:“誰會要我啊?一隻破鞋了,二婚啊,我以後靠誰啊?我也再也回不了老家了。” 周雲庭一半是安慰她,一半也是發自內心深處的話說:“金碧,你還有我呢,不用擔心,怎麼就沒人管你了,以後我管你,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金碧漸漸地哭聲小了,回頭看了一眼周雲庭說:“雲庭,如果是你,你會跟他一樣嗎?你也會拋棄我嗎?是不是你們男人都一樣?” 周雲庭伸手揩去金碧臉上的淚水,笑著說:“傻子才會拋棄你呢,你這麼好,我跟他不一樣,人跟人是不一樣的。” 金碧死死地盯著周雲庭的雙眼看著,似乎在探尋這裡麵有沒有謊言,看著看著兩個人的臉就貼在了一起。 這一夜,周雲庭滿腦子都是香芹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是一切又都是那麼不一樣,香芹的主動和瘋狂讓人著迷,也讓人瘋狂,而金碧即使在這件事情上也表現得很矜持,那種感覺讓周雲庭無比地心疼,也感到了極大的滿足。 周雲庭可以確定的一點是,經過這一夜,他已經徹底地忘記了香芹,也忘記了家中的妻兒,他徹底離不開謝金碧了。 他徹底愛上了謝金碧,他向謝金碧承諾,回家之後就離婚,然後,回來跟她結婚。謝金碧確實希望跟雲庭能有一個完美的結果,卻又覺得讓他拋妻棄子於心不忍。 一直到有一件事情的發生,徹底擊碎了她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份不忍! 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不論從哪個角度去審視人生,都會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用一種難以描述的優雅姿勢喻示著一個惡心的方向:自己活著才是硬道理。 自從謝金碧發現自己懷孕之後,她就催促著周雲庭抓緊時間回家辦離婚手續去。周雲庭也答應著,努力嘗試回憶著家中妻兒的一些不好之處,可是實在是沒有啊。 最終他歸結到一句話:這是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已經沒有感情基礎了。很好,這個理由很好,今年春節就回家辦理離婚手續。 無恥的邏輯,就如那句條條大道通羅馬一樣,什麼是羅馬,羅馬就是生存,就是活著,這是真相,也是本質。 周雲庭感覺到自己就像站在懸崖邊上,眼前天地悠悠,空茫一片,家中妻兒似乎在雲端若隱若現,而眼前的金碧,那份美麗和溫柔,才是最真實的,最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