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燾從山大回到家，發了兩天呆。這個學期因為集訓，他期中期末考試都沒有參加。事實上，從九月份，除了競賽物理，他別的什麼都沒有乾過，而競賽物理，甚至跟高考物理都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也就是說，他已經四個月沒準備高考了。一月下旬放寒假，二月下旬開學，五月下旬畢業考試，六月份報誌願，那時，高考還在7月的7、8、9三天。那年的高考要考政治、語文、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外語總共七門課，總分710分。 　　最穩妥的辦法，自然是接受武漢大學保送。 　　可王燾滿心裡麵都是怨念，化作了比宏願還強的執念。 　　人，抗不過命，但抗不抗，是人的心。 　　所以，武漢大學的保送王燾是不要去的，我自己考！ 　　清北你不要我，呸，我還不屑考你呢。其實清北無辜，它們哪知道萬裡之外一個孩子的喜怒悲歡。 　　於是寒假就是兩個字，念書。把四個月浪費的時間補上。晚上王燾母親給他熄燈，他就貓在被窩裡麵打著手電看書。 　　開學第一次摸底考，王燾年級第五十六，頭一回名次後退，考得不好的是政治、數學、外語。 　　“濟南與青島的春風都太粗猛。。。濟南的風每每在丁香海棠開花的時候把天刮黃，什麼也看不見，連花都埋在黃暗中.“春天，來了。王燾不怕風，不在乎春天應當不應當有生氣，應當不應當有花草，王燾騎在料峭春寒的野風中，在自行車上有時會扯開衣領，讓濟南粗猛的春風刮在他瘦骨嶙峋的胸膛。 　　我知道，天涯路漫漫，我還要去海角遙遙， 　　我知道，失去的是什麼，我又啟程卻不是尋找 　　我心裡明了，我心裡知道，我知道 　　我就象，那一隻火鳥，無聲地燃燒 　　我要唱，那一首歌謠，伴我天涯海角 　　我就象，那一隻火鳥無聲地燃燒 　　王燾也不知道是從街邊還是電視上聽到了這首歌，他還聽錯了，把火鳥聽成了火苗。歌前麵幽幽怨怨的，他並不喜歡也早忘了一乾二凈，可是最後幾句，他卻哼哼了一輩子。 　　他覺得，這首歌就是為了他寫的。 　　王燾就覺得胸膛裡熊熊燃燒著一朵火苗。 　　我知道，失去的是什麼！ 　　我又啟程，卻不是尋找！ 　　我心裡，一切全明了！我心裡，什麼都知道！ 　　我就要象那一隻火苗，我要盡情地燃燒！ 　　三月份第二次摸底，王燾年級第二十六，外語靠背，也拿了滿分。 　　四月份第三次摸底，王燾年級第八。 　　學瘋了。眼裡不光看不見同桌的小姑娘，連夢中情人黃毛丫頭都看不見了。 　　如果說麵對小城孩子們的欺辱淩弱，王燾還隻是安然躲在母親和朋友的翼護下；如果說麵對省城孩子們的鄙視嘲笑，王燾也不過立了宏願要證明自己；那麼硬生生被別人巧取豪奪自己應得的榮耀時，王燾的怨念很簡單，你們不是不講理搶我的東西嗎？我就是不低頭去武漢大學！我就是要堂堂皇皇告訴你們，我不要你們施舍的保送，我想要的東西，我自己來拿！ 　　五月底畢業考試，王燾年級第一，濟南第一，拉下濟南第二盧狀元幾十分。 　　實驗校長大會講話，大致意思是，“自費插班生拿全校第一，是校史上第一次。同學們都要想一想。” 　　那一刻，王燾覺得自己就象那一隻火苗，在盡情燦爛的燃燒。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覺得自豪。 　　可是他不知道，人，千萬不要以為自己有多強，有什麼特殊，那些隻不過是命運偶然的微笑。 　　命運總會在你笑得最燦爛的時候，給你開最意想不到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