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的新戲裡,我最愛看這出《貞娥刺虎》,”徐晦偏轉頭,羅髻招風,“可惜還沒見過白老板的,聽說白雲軒演這戲,誰看了都腿軟。” 蔡程昱跟著淺笑,“《刺虎》的昆曲,我倒跟老太君在宮裡聽過。不懂是不懂,調子是美的。今天這鑼鼓點聽著也美。” 幾出折子戲結束,戲幕撒下來,大軸就要登臺。白雲軒的這出貞娥,真是教全場觀眾都屏氣凝神,一個顫音兒都怕錯過了。 “將軍所賜,敢不從命?將軍乃蓋世英雄,王朝梁棟……” 馬佳念著白,手帕托酒杯,勸臺上的“一隻虎”喝酒。指甲蓋染得鮮紅,配著一身如火的嫁衣,一個眼神濃艷地拋下戲臺來,惹得滿場飛桃花。 那體態之婀娜,當真不輸時下最紅火的小旦們。 “好!” 戲罷,黃子弘凡當然帶頭鼓掌叫好,一麵與張超大發議論:“佳哥這演得,咱就是說,也太媚了!我要是醇親王,那我都想把他給娶了!” 臺下一番番恭維吹捧,臺上的角兒也隻好一遍遍謝場。等到出來了足有十來趟,躬都鞠了一地,總算馬佳再好的耐性也耗盡了,暗中知會了場工“疏散群眾”。 “說白了就是趕人。”高楊在白雲戲樓的演出後臺繼續喝茶、嗑瓜子。 “不趕哪行啊,”張超掀開上場門的簾帷一角,偷眼望了望,“你聽聽外邊,男的女的都瘋了。” 黃子弘凡誇張地手捂著心,“這好在是佳哥身上有功夫,還讓人放點心,不然,以後平白走出去,都怕他遭惦記。” “得了吧,就我這兩下子花拳繡腿,你真指望我拿著防身呢?”馬佳卸了行頭,來會他的體己客人們了,“遇到危險,我給人翻一跟頭,還是劈個叉?這難不成能疼在他們身上?” 後臺的大小人物,也林總不少,馬佳走過了這一處,又往過接應他別的朋友。 “剛看到徐晦姐姐和小蔡公子了,要招呼一下嗎?”劉晚照站在張超身後,言語略顯出一點怯。她平時出門也無多,今天劇場又亂,實在招人怕。 “不用了,”張超好生護著劉晚照,扶她在高楊對麵的椅子坐下,“今天太嘈嘁了,讓他們快些回家的也好。你要是心裡還掛著,等下回見了麵,再講一聲就是。” “嗯。”劉晚照點頭,臉上浮現出信賴。 “哎,龔子棋呢?”那邊傳來馬佳詢問的聲,“他沒來?” “沒,”那個眉間生著金痣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就跟在馬佳身後,“後晌差人帶了信兒,說是晚點到——現在也沒來。” 馬佳就眼可見的不高興了,“哼,這狗兒子,又跟這放老子鴿子!”掐著腰,邊踱步子邊罵。 還罵著呢,一膀子就撞入了打門簾進來的龔子棋懷裡。 馬佳當即要後撤,龔子棋早把他人扣住,上下左右細致端詳一陣,方才嘖嘖誇道:“真漂亮!” 聽了龔子棋說他漂亮,馬佳臉上立刻要笑,想想自己還在生氣,又把狗兒似的表情收了收。 “你滾犢犢!說好的來聽我的費貞娥,說好的來看我穿嫁衣,你愣是一句趕不上!又上哪兒嫖小小子去了?” “我哪有啦?”龔子棋咬著與他的母親一般無二的南方口音,緊著手臂,將馬佳箍在身前不讓走,“老爺子突然來查功課,讓我畫了一晚上的百駿圖。” 馬佳噘著櫻桃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翻出雙眼皮看著龔子棋,見這人一臉的真摯,也就信了他的話。龔子棋乘勝追擊,端住了馬佳的臉,就在他粉白的額頭和鼻尖各親了一口。 劉晚照吃驚地瞪著他們。這龔子棋可是沈嫵的未婚夫,現在竟在這裡跟個戲子…… “你……” 她正待要發作,就感到張超在身旁拉了她一下,“怎麼了,晚晚?” “他們……” “嗐,你千萬別多想,”張超撫著她的衣袖,“佳哥人就這樣,一整天嘻嘻哈哈的,他是同子棋關係好。” “是呢,”高楊也接口說道,“而且老龔不是都訂婚了?跟沈家的四小姐。” “老……老公?你叫他……”劉晚照更覺心裡憋悶了,奮力收回她被張超捏在手中的袖子。 這還沒完,馬佳被龔子棋親了兩口,不甘示弱要回敬,乾脆就在他嘴上來了一下。戲妝裡稠紅的口脂當時就印在了龔子棋唇上,這人還得意地嚼了兩口,“嗯,真香。” 馬佳怕是嫌折騰得不夠,眼裡含著笑,雙腳離地,竟是直接跳到了龔子棋身上,讓他把自己橫身抱住。龔子棋掂他一掂,轉兩個圈,才依依戀戀地放他在地板上落停。 “噯唷,馬佳,”阿雲嘎卸完了老生的妝,坐在一旁瞧熱鬧,“你還說沒有做過相公,你看看你,這個沒羞沒臊的樣兒。” “這怎麼能比呢?”馬佳梆梆梆拍著龔子棋夯實的胸口,“這可是——龔子棋呀,姆們龔郎!” “是不是呀?”一張畫得格外精致的女兒麵湊到龔子棋跟前,香得人快沒了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