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上)(1 / 1)

馬佳,藝名白雲軒,兩屆梨園大選冠軍,京城藝術界公認的執牛耳者。   角兒嘛,自然就有脾氣,有性子。用他親師弟高楊的話說,“角兒的本事,角兒的脾氣。做角兒的若沒有他這脾氣,還倒不可愛了呢,沒意思。”   馬佳的火爆脾氣隻對兩個人例外,一個是城南梨香院的老板娘晴姨,另一個是龔府的七少爺。   “我聽說,您們梨園行的人,作息跟常人大不一樣,”劉晚照湊近高楊,“真是這樣的嗎,楊老板?”   “那還能有多少不一樣,”高楊笑答,這時張超插嘴:“他們都晝伏夜出。”被高楊怒捶一下肩膀。   “我們平日生活,也跟大家差不多,無非是上夜班的,睡得晚些。但我知道馬佳的習性的確兩樣,”高楊忖度著說,“他是底角兒,下戲最晚,總要唱到子時過了才完,謝場拾掇,又有多半個時辰,還不算上寒暄應酬。每天都有遠道而來的,沒的幾年隻能看他一次,來了要送好些花。這花呢,是都不能扔,放家裡供著。給戲迷簽名,高低又得簽去半個時辰。到了家就擺宴,香的辣的都吃。這不,今天也給我下請帖了。”   “嗯,”張超補一嘴,“我記得,佳哥好嚼點兒蹄髈筋,所以賣熟食的六子每天為他留一份。”   黃子弘凡也想起來:“還有一程子,他愛吃鴨舌,全城的鴨店都斷了貨!”   “最近是說愛吃涮鵝腸,這不,全北京的銅鍋店都巴望著呢。”高楊微微開扇,玲瓏指骨生香風。   馬佳是天生的好嗓子,好身段,小時候麵前擺著兩條路讓他選:或者習武,或者學戲。   小馬佳眸子閃閃亮:“習武以後是做什麼?學戲以後是做什麼?”   練武走鏢,唱戲登臺,小馬佳想了一個晚上,還是決定要跟先生進班社。   “得虧當初沒去習武,習了武,則世上隻多一平平無奇小鏢師,唱了戲,世上可多了一空前絕後的梨園天才!”   別人捧他,他可還記得自謙呢:“祖師爺賞一口薄飯,七少爺言重。”   “聽見沒,”高楊推著琉璃盞,來扯馬佳的嘴,“祖師爺賞飯,他還嫌不夠吃呢!好大的口氣!”一時眾賓皆笑。   “白老板,您可是咱們梨園行的翹楚,金臺魁首。”   “年成不好,魁首不照樣餓飯?趁著天下太平,”馬佳向著座邊遞碗,“再來一勺。”   “等馬佳的夜宵吃喝完了,恐怕天都要亮,有時便把早粥也先喝了。睡到臨中午起來,這才是第二天。”   高楊是唱生的,按說不必留指甲,但他的指甲有時倒不短。他有製香的愛好,養一點指甲,調脂弄粉的方便。隻有黃四少爺叫他唱堂會留宿的時候,他才提前地把指甲給剪了,還仔仔細細磨得齊平,一點倒刺也不留。   “楊老板,您給說說‘白探花’這個藝名的來歷。”   “這個啊,”高楊隱秘地一笑,“出道那會兒,京城唱戲最紅的是阿雲嘎,第二是馬佳,我遂隻能排個第三的探花了。”   “我本事差點兒,脾氣也差點兒,但我有我們角兒沒有的。”   “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