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兒啊。”高楊瀲灩的眼睛盼著黃子弘凡,似比那天戲臺上的貞娥還要勾人魂,“要我說,天下捧戲子的人海了去,愛戲子的,紫禁城裡是沒有。” “小黃兒,你來說說,愛我不愛?” “愛啊!”黃子弘凡毫不遲疑,就接住了高楊的話。“不過,我是愛羊兒你,但子棋哥不是也那麼愛佳哥麼?怎麼聽你的意思,我就成了獨一份的了呢?” “你乾嘛,”高楊端起剩半口的茶杯,舉著,“我不過跟超兒說個笑話,你莫非還當真了?” “你們別拿他倆來比我們,”馬佳低下眼睛,不住手地搓核桃,“我跟龔子棋,除了沒有一塊睡過覺,什麼都是按著兩口子來的。我現在要是二十歲,你管是南下北上,闖關東走西口,我打一方小裹,名聲不要,家傳不要,什麼都留下,我也隨他走。” “比不了的。今非昔比,我不像他們,還有的是將來。” “佳哥你才三十,”張超推著馬佳,“別動輒弄出這半截身子入土的架勢。你怎麼就沒將來了?你要真那麼愛子棋,我和黃兒綁也把他綁給你!” 劉晚照無聲皺眉,這件事可委實讓她作了難。 “快得了吧,就你們倆,回頭再讓他給打傻了,”馬佳笑模笑樣,用個核桃敲敲張超的頭,“我現在有園子,有戲迷,有徒弟,我能舍得說走就走?” “倒也是。” “楊老板現在可是有底氣了,”張超跑到馬佳身背後,殷勤給他捏著肩膀,“以前哪有這個樣?他當年在洛陽,提起小黃兒時說下的話,我到今天還記得一個字不差!” 當時高楊也是這麼從頭到腳一身黑衣的打扮,端著茶杯,不顯山不露水,說話徐徐不疾,卻每個字都像有份量。 “黃四爺麼?我一個唱戲的,我能惦記他什麼?錢我也不缺。我想著去做他的姨太太?想什麼美事呢?我同他好,是什麼也不圖他的。” 不曾想,這黃子弘凡真就跟別人捧戲子不一樣,他愛高楊,是鐵了心要把他往自個兒家裡帶。 “鬧這個做什麼?麻煩得極。你頭鐵,我還嫌耽誤了喝茶的時候呢。你娶你的,我娶我的,又不耽誤你聽戲。” 高楊嘴上是這麼說,暗地裡可派人打聽,黃家老爺老夫人生辰是幾月初幾,他到時該送點什麼好;還把他跟小黃少爺的八字拿到廟裡,請德高望重的師父合媒去了。 “我私心裡也期著他娶妻生子,一世無虞,可他如果真就願意為了我,不娶,不生,”高楊一貫綿裡藏針的容色裡,終於也難免泄露出真情來,“老龔,你沒有過這個生活,你不懂他說下這些話時,我這一顆心能有多軟。” “我是不懂。”龔子棋肩上立著鷂子,手上攤著生牛肉,“我要女人,也要孩子。我們這一房就我一個男孩兒,我不生,誰生?” “哼,怪不得,”馬佳也來刨高楊的老底兒,“我年前要給他說親,他推三阻四的,跟我打太極。” “我一個唱戲的,我娶什麼媳婦?” “唱戲的就不能娶媳婦了?”馬佳戳著高楊的腦門,指端不經意間含著力氣。 “你先顧好你自己吧。”高楊噙著頂頂嬌氣漂亮的笑,真無愧他“艷冠帝京”的盛名。 “白老板,再不接嫂子回家,我可去借芭蕉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