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王叔已經帶著小眸回來了,小眸遮著麵紗看不出長相,不過身量輕盈伶俐,別有一番風韻。 葉千庭向王叔使了個眼色,王叔立刻會意,向秋繡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而葉千庭則代替了王叔的位置,扶著小眸上了馬車,小眸低聲道謝,聲音婉轉動聽。 帶她坐穩,葉千庭利落地翻車上了馬車前座,向後頭的小眸低聲道:“小眸姑娘可有什麼要采買的東西?” 小眸沉默著,葉千庭相信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小眸進了葉將軍府,就約等於被軟禁了。此時若是想買什麼,便是最後一次了。 這裡是京都最繁華的大街,商賈小販,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小眸掀開馬車的簾子,靜靜看了一眼,終於隻是回道:“多謝將軍,隻是不必耽誤葉將軍功夫了。” 葉千庭於是低喝一聲“駕”,那馬兒便腳步輕快的向前走去。 這招搖的馬車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葉千庭先前剛英雄救美,現下又親自為美人趕車,雖是行為荒唐,但她自有少年俊傑的子宇軒昂,路過的人無不稱贊她的風流倜儻。鬧鬧哄哄了一會兒,馬車終於停在了將軍府。 管家趙姨一早便在門口等著,見著人來了,趕緊上前相迎。葉千庭把小眸討來,是以擴充府內舞姬為理由,隻不過府內上下都知道葉千庭的意思,因而一方麵把小眸當貴客相迎,一方麵也把她作為人質監視。葉千庭本來想送小眸回房便去找楚宴,但是走到房前,小眸卻停住了腳步:“不知奴家是否有幸,可得葉將軍進一步說話?” 路上小眸一直很沉默,葉千庭便也沒有怎麼說話,現在見她態度堅決要單獨聊一聊,自然答應下來。周圍服侍的人退下後,小眸定定地看著葉千庭,緩緩扯下了麵紗。 麵紗後麵,是一張布滿傷疤的臉,乍一看甚至有些猙獰。若不是葉千庭平日戰場上見過了各種慘烈的場麵,換做普通人,隻怕是要嚇得後退幾步了。那張巴掌小臉上鑲嵌著的水盈盈的大眼睛,在這些紅褐色相間的疤痕裡,也顯得有些幽邃。 小眸見葉千庭眼中有心疼卻沒有嫌棄,把麵紗仔細係好後,便盈盈一跪要行大禮。葉千庭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眸隻是堅持,她眼中帶淚道:“將軍應該明白,奴家配不上陸大人。” 葉千庭啞然,小眸接著道:“陸大人重情重義,但奴家不想成為他的拖累。不管是身子,舞技,將軍想要什麼,奴家都能給。隻希望將軍看在小眸一條賤命的份上,不要對陸指揮使刀劍相向。” 看著麵前泫然欲泣的柔弱女子,葉千庭隻是把她扶到了椅子上,並沒有給她什麼承諾便沉默著離開了。關上門的時候,屋裡似乎傳來了女子的哭泣聲,葉千庭腳步微頓,最終隻是向兩邊看守的人吩咐道:“把她看好。” 午時葉千庭正在書房裡整理江南兩省的歷年稅收,楚宴悄聲進來,葉千庭嚇了一跳,懲罰性般把他撈進懷裡。少年五官本就生得十分精致,在陽光裡又多了一絲柔美。葉千庭的唇輕輕貼著他白皙的肌膚:“找我做什麼?” “將軍自回府都沒有和奴說過話,奴以為將軍去了趟皇宮就不記得奴了。”楚宴別過臉去,語氣頗為委屈。 “怎麼會呢,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想我們家小宴兒。”葉千庭的唇一路向下,熱氣噴灑在少年的鎖骨,她不輕不重地啃咬著他的肌膚,楚宴一邊閃躲一邊咯咯笑道:“將軍……唔……別鬧,輕點嘛……” 躲在墻根被迫聽完全程的北雀隻覺得汗流浹背,這回去該如何給聖上匯報?想他堂堂朱衣衛頭子,不過是酒後失言了幾句,就被罰來探聽將軍府。錦衣衛是皇家親軍威風凜凜,青衣衛是暗殺機構更是讓人聞之喪膽,偏偏朱衣衛為了收集情報,總得躲在各種見不得人的地方。若隻是這些還好,可是葉大將軍自辦事回城,不是在逛窯就是在喝酒劃拳,不是在府裡說皇上壞話,那就是在說皇上壞話的路上,把一個紈絝子弟的形象演繹了個十成十。 朱衣衛匯報情報必須一五一十,每次北雀匯報葉千庭的各番言論時,不用抬頭也知道聖上必定臉色鐵青,隻是差事不是他能選的,北雀也隻能自認倒黴,麵紅耳赤地聽著楚宴逐漸迷離的聲音。 “將軍,人查到了。”王叔推門進來,楚宴的臉紅得滴血,正慌忙用衣服裹住自己。葉千庭懶懶起身,她的衣衫還算整齊。王叔早就見怪不怪,隻是垂手站在一旁,楚宴匆忙穿好衣服,在葉千庭的臉上輕輕一吻,又與王叔輕輕點頭,這才退了出去。 葉千庭自顧自沏了一壺茶,道:“如何?” 王叔一改往日憨厚的樣子,神情嚴肅道:“奴才按將軍在那姑娘手中留下的記號一路跟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見她回了圍村街的一棟屋子裡頭。後來向左右鄰居問話,才知道這姑娘名為秋繡,今年剛十三歲,她父母早些時候是做糕點生意的。瑞芳齋假意聘請他們夫妻倆,實則在他們到了店後毒打一頓,廢了二人雙手。” 瑞芳齋的背後是薑國公和其他一些達官貴人,萬朝人喜甜,每日三餐少不了糕點,自打瑞芳齋出現之後,京城有點生意的鋪子都關門大吉了。葉千庭本以為是民不與官爭,卻沒想這瑞芳齋竟然如此一手遮天。 她的眸色微冷,等著王叔的下文。 王叔頓了頓道:“秋繡很爭氣,憑父母的教導又重新開了糕點鋪子,隻是剛有點起色便遇到流氓鬧事,罵了好些難聽話,把秋繡的父親活活氣死了,現在隻留下一個纏綿病榻的母親。秋繡為了躲開人,隻能在半夜淩晨偷偷把糕點賣給街坊。” 圍村街是京城為數不多的窮人街,瑞芳齋自然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這才讓秋繡有了艱難求生的空間。隻是這麼個身世悲慘的少女,雖然有動機報復瑞芳齋,但是若沒有高人在背後指點,哪裡來的膽子當街挑釁瑞芳齋?葉千庭思索片刻道:“王叔,你讓賬房老呂把秋繡母親治病的錢填了,其他的從長計議。” 王叔領命後便退了下去,心中不禁感慨,主子雖然貴為大將軍,卻素來心善,每月都要往慈寧堂捐錢不少,路見不平也會拔刀相助。就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秋繡,主子也會留心幫助。 因而雖然外界都說葉千庭葉將軍是個大魔王,王叔卻篤信,那些說辭不過是人雲亦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