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風(1 / 1)

偏是驚鴻照影來 今尺 3049 字 2024-03-17

北雀預期中的事沒有發生,魏星沉並沒有在意葉千庭的不敬,也沒有責罰北雀被發現的事,待北雀說完,魏星沉隻是回了一句“傳他即刻來見”,北雀就又馬不停蹄地趕回葉府。   路上北雀總覺得皇上這反應過分平淡,葉將軍看上去是早就知道自己在監聽將軍府了,那皇上莫非也知道自己早就被葉將軍發現了?這樣想來,自己又是個啥?北雀一個激靈,不敢細想,隻能加快腳步。   葉千庭這次來的不是中和殿,而是那處僻靜的宮殿。一回生,二回熟,葉千庭這次來倒有時間看一眼宮殿的名字,那布滿灰塵的牌匾上,寫著正是“春風閣”。葉千庭默然,春風閣是魏星沉母妃曾經的住處,他母妃和姐姐相繼離世之後,這裡便被先皇封禁了起來。   後來宮中傳他不祥,命格罕見,是天煞孤星,總會克死身邊的親人後,先皇急於把他趕出皇宮,又不好明麵上這樣做。恰好趙將軍與魏星沉的母妃曾是閨中密友,葉將軍也很憐惜魏星沉,二人便求聖上把魏星沉接來葉府住,順便跟葉千庭做個伴。   先皇求之不得,大筆一揮,從此之後四年,直到將軍府覆滅,葉千庭都與魏星沉同吃同住,親如手足。   至少在葉將軍和趙將軍看來是這樣的。   可是葉千庭裝作男兒身久了,自己也不知道深夜裡睡不著看向魏星沉的目光中,是兄弟之間的情誼,還是少女對意中人的春心萌動。等她明白之後,兩人之間,已經再無可能。   年少為活命而女扮男裝,到今日便是欺君罔上,葉千庭隻能將錯就錯,得過且過,離他越遠越好,希望那一天晚些到來,或者不必到來。   她輕輕拂去衣擺上沾染的落花,進了春風閣。   春風閣較上次收拾得整齊多了,魏星沉默默坐在桌邊,昏暗的燭光下,他平日裡冷峻的五官溫柔了許多,眸中有了些無措。葉千庭剛要行禮,魏星沉便揮揮手製止了,他的動作幅度不似往日裡的優雅克製,桌子上的酒杯搖搖晃晃,堪堪潑灑了幾滴出來。   葉千庭眉頭一皺,趕緊快步上前,魏星沉的酒杯早就空了,他看著葉千庭,忽然溫和地笑了:“你來了,剛好給朕倒酒。”   葉千庭一手罩住魏星沉的酒杯,一手扶住他,二人的距離瞬間拉近,葉千庭壓低聲音道:“陛下怎麼一個人醉了?”   “朕沒有。”魏星沉見葉千庭牢牢扣著酒杯,有些孩子氣地低頭悶聲道。   葉千庭嘆了一口氣,看來今日並不是一個談正事的好時候。魏星沉身邊伺候的人少,暗處的錦衣衛雖然能保護他的安全,卻不見得能照顧他的起居。他本就身子弱,雖說太醫院無時無刻不再醫著,隻是葉千庭也清楚,他的心病,藥石無醫。   見葉千庭不搭理他,魏星沉抬頭,雪白的肌膚裡透出一抹奇異的緋紅,他的眸子裡氤氳出霧氣:“意真。”   “臣在。”葉千庭把魏星沉的酒杯拿遠,扶著魏星沉坐好後,便坐在了他身邊。   “你還記得你第一進宮麵聖麼?”   “這麼久遠的事,臣不記得了。”葉千庭給自己也倒滿了一杯酒,酒水晶瑩清澈,映出葉千庭麵無表情的臉。   “朕記得那時你不過九歲,因一篇《通富論》而名揚天下,一時洛陽紙貴,帝師向玉親自向先皇舉薦了你,”魏星沉定定地凝視著葉千庭,“當時朕就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兒會有如此才華,朕真想偷偷看你一眼。”   葉千庭喝乾了一杯酒,什麼都沒有說,任由魏星沉繼續道:“那時先皇不喜朕,朕隻能騙了教習嬤嬤,然後在你的必經之路上等你。那日你一身月牙白的長衫,腰間別著一塊美玉,在陽光下麵容沉靜,眉角眼梢卻都是少年郎的春風得意。朕當時看傻了,都忘了嫉妒你。”   魏星沉兀自笑了,他輕輕咳了兩聲,葉千庭下意識心裡一緊,索性他緩了一會兒又繼續道:“後來朕寄宿在將軍府,總算可以日日夜夜看見你,你還記得那次我們偷了郎中令的鳥,他破口大罵的樣子麼?”   “那是他從西域買來的一種很名貴的鳥,我們都不知道,把它拔了毛燉了。後來葉將軍氣得要抽我們,你說是你乾的,不關我事。”葉千庭終於自嘲地笑了。   “我是皇子,葉將軍自然不會真的罰我,我隻是不願連累你。”魏星沉低聲道,“還有那日夜上,我們在楓晚山並排躺著的時候,你記得我們說過的話麼?”   “那日楓晚山頂星隕如雨,你問我日後想做什麼,我說我要當一代名相,輔明君創盛世,千古留名。你說你想征戰沙場,收復失地,不勝不還。”葉千庭一字一句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她的心不知為何,隱隱作痛。   “隻是最後我們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魏星沉伸手想要拿酒杯,卻發現葉千庭早就把他地酒杯藏了起來,隻好怏怏地收回手。葉千庭搖了搖頭:“陛下,臣……”   “意真,”魏星沉抬頭打斷了她,他目不轉睛地凝望著葉千庭,目光炙熱得似乎要把人灼傷:“你告訴我,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   “陛下醉得說胡話了。”葉千庭微愣,片刻後隻是把自己的外袍披在魏星沉身上,夜色已深,她沒有回答魏星沉的想法,但她不希望他著涼。   魏星沉乖巧地坐著,任由葉千庭把帶著她體溫和香氣的外袍裹在自己身上,他低著頭喃喃道:“意真,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也覺得我不祥,是個天煞孤星?”   “我沒有……”   “意真,你知道麼?姐姐走得時候我差兩月才四歲,先皇看著姐姐咽了氣,反手給了我一個耳光,又把我踹到在地,他說,我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是我害死了我的姐姐……”   “陛下!”葉千庭隻覺得心口絞痛,勉強出聲打斷了他,她望著魏星沉,少年生得眉目冷峻,貴氣逼人,可是此刻一雙星眸中卻是無措與憂傷,像是一塊濺了血的碎冰。燭火搖曳,魏星沉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見她麵色潮紅,神色肅然,隻能輕聲喚她的小字:“意真,我……”   葉千庭一言不發地拉近二人的距離,望著眼前的少年,她終於閉上眼,任由理智的弦崩壞沉淪,欺身而上,吻住了少年櫻花花瓣般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