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擔心嗎?”蝴蝶合上了稻香村的門,坐在葉千庭對麵道。 秋香閣二樓的稻香村作為雅間而言,位置比較偏僻,既能把樓下的風景盡收眼底,又不容易被下麵的人發現,葉千庭在秋香閣開門前就把整個秋香閣轉了一遍,最終覺得稻香村是個好地方,便先行占下,喝酒品茗,再看著底下一出出好戲,倒是悠閑極了。 至於擔心?葉千庭捏了捏蝴蝶的臉,由於手感過好於是又捏了一下,蝴蝶趕緊躲開:“將軍!” “小小年紀操心這麼多乾嘛?”葉千庭老氣橫秋道,她的目光投向下麵的秋繡,隻是搖了搖頭。 秋繡看見窗邊的人影沒有動作的意思,便回過頭來看著這鬧事的老頭,好聲好氣道:“老伯,我還是那句話,不是我們秋香閣做的,我不會認。不過您到底是長輩,我可以免費送您一盒。” 老頭冷哼一聲:“拿盒桃酥想要打發老子,罷了,老子也懶得再計較了。” 店小二早就打包好了一盒新的桃酥,此時趕緊雙手奉上,老頭剛準備拿過來,店小二忽然一聲驚呼:“老伯,你袖子裡是什麼?” 老頭趕緊要扯回袖子,店小二一甩手,直接把老頭的衣袖都扯下來了,露出臂上的紅色印記。看熱鬧的一個大娘驚訝道:“這不是瑞芳齋師傅才會有的印記嗎?” 瑞芳齋為了防止自家師傅自立門戶,所有糕點師傅都要簽賣身契,並且在臂上紋一個特殊的紅色印記。 來鬧事的是對家的糕點師傅,事情便微妙起來了,老頭梗著脖子道:“老子就是瑞芳齋的又怎麼樣?那條法令規定瑞芳齋的師傅就不能來秋香閣買東西了?” “哎呀掌櫃的,我忘記說了,今日的桃酥為了圖個好兆頭,每個裡頭都夾了張寫了祝詞的糯米紙。”一個腰上圍著白色圍裙的胖男人氣喘籲籲地從秋香閣裡追了出來,他便是主做桃酥的大師傅。秋繡聞言,立刻把地上散落的桃酥都掰開,果然裡麵空空如也。 人群中一個女娃娃趕緊央了娘親給自己拿一個桃酥,掰開一看,果然,一張糯米紙上寫著“平安喜樂。”糯米紙本就可以吃,女娃娃塞進嘴裡,抿完了甜津津的味道,便手指著老頭,聲音洪亮:“這個老伯的桃酥根本不是秋香閣的,老伯騙人!” 秋繡轉頭看向老頭,麵上笑容未減,隻是眼底冰冷:“老伯,我不惹事,也不怕事,種種證據,難道不該給我秋香閣一個說法嗎?” 圍觀的人立刻開始站隊,紛紛指責老頭潑人臟水,瑞芳齋惡性競爭。老頭見勢不妙,連滾帶爬地起來,撒腿便跑。 店小二還欲追出去,秋繡一個眼神,他便心領神會地回了秋香閣。老頭狼狽逃竄的背影,惹得人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秋香閣其他的跑堂,趁這個時候早就出來打掃完地上的殘渣了,一切仿佛沒有發生。但是人們嘴裡的議論,無不證明輿論已經倒向了秋香閣。 葉千庭瀟灑地收了扇子,眉眼飛揚,俊逸無雙:“蝴蝶,你看本將可需擔心?” 蝴蝶搖了搖頭:“將軍遲早嚇死奴婢。” “少操心,多放心。”葉千庭唇角微勾,瀟灑地往門外走去。這裡的戲結束了,也不過是個開胃菜,她要回去養精蓄銳,準備正餐呢。 午後,北雀跪在中和殿的地上,繪聲繪色地講完了今日秋香閣發生的事,難得的宮裡沒有一股低氣壓,他小心翼翼地抬頭,卻見這位少年皇帝嘴角含笑,神色溫柔。 “陛下?”北雀剛開口就忍不住要捂住自己的嘴巴,完了,自己跟著陛下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陛下這副模樣,陛下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吧。 魏星沉隻是慵懶地“嗯”了一聲,看出來他心情確實不錯,看著北雀道:“此事你認為如何呢?” 北雀一愣,才明白皇上是在考驗自己對情報的分析,便認真分析道:“這瑞芳齋仗勢欺人,實在過分,甚至出此下策,潑同行臟水,若不是秋香閣的糕點師傅碰巧加了糯米紙,隻怕秋香閣也要被攻擊了。” 魏星沉搖了搖頭:“北雀,這一層人人都能想到。” 北雀皺起眉頭,絞盡腦汁地思考片刻,終於謹慎道:“瑞芳齋的背後是薑國公,秋香閣的背後是大將軍,這是薑國公在害大將軍。” 魏星沉垂下眼眸,掩住眸中略帶同情和無奈的笑意,隻是擺了擺手:“你跟著葉將軍,還有不少東西要學。” 北雀懵懵懂懂地點頭退下,他剛準備從暗室離開,卻撞到了一個人身上:“玄鷹?你怎麼在這?” 青衣衛若如特殊情況,並不輕易進宮麵聖,北雀幾乎沒有在宮裡見過玄鷹。 玄鷹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讓開。” 北雀在心裡惡狠狠道,都是同僚,這麼兇乾什麼?青衣衛果然都是一群怪人,雖然他當年沒有被選上,現在想來沒有選上也好。待玄鷹進去,北雀恨恨地剜了一眼他的背影。 不時,宮裡的太監來宣葉千庭入宮,說陛下覺得今日天氣甚好,讓葉將軍進宮陪他下棋。 葉千庭看了一眼陰雲密布的窗外,硬生生忍住了翻一個白眼的沖動。這都是什麼見她的爛借口,這麼多年毫無進步,難道身為皇帝不應該認真研究一下宣召臣子的借口? 她有些煩躁地出了府,許是空氣悶熱,馬車晃蕩了幾下她便有些心慌氣短:“王叔,車子再慢些。” 王叔有些驚訝,葉千庭素來寬和待下,鮮少有這樣的時候。哪怕葉千庭強行壓住語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能聽出她的煩躁。 到了宮門口,葉千庭愈發神思懈怠,沒有想進去的意思。那個小太監隻是一副無可挑剔的笑容,耐心地等著腳步拖遝的葉千庭。 進了中和殿,裡頭燃著溫厚的龍涎香,倒是撫平了葉千庭心裡的無名火。那日春風閣之後,她已經許久沒見他,是刻意躲著,還是本就沒見的必要,葉千庭自己也不清楚。她自認自持冷靜,卻在看見身著玄衣的魏星沉時,還是不由得呼吸一滯。 他的氣色不知為何看起來好多了,眸子依舊深邃冰冷,此時卻染了淡淡的笑意。行罷禮,二人相對棋桌而坐。不過片刻功夫,白棋已經七零八落,頹勢已現。 “陛下棋藝高超,臣自愧弗如。”葉千庭本來就沒準備贏魏星沉,胡亂走了幾步便告饒。 “朕的棋藝與你不相上下,棋局未罷,一切還沒有定論。”魏星沉何嘗看不出她的意思,隻是態度淡淡,意思明確,不下完這盤棋,不會放她走。 葉千庭索性放開來玩,後頭的幾步攻勢兇猛,白子如同一頭逼入絕境的猛獸,攻擊毫無章法卻也讓人不敢輕舉妄動。卻沒想不過幾步,便漏了個破綻。黑子一直穩紮穩打,擴大優勢後便隻守不攻,此時見有破綻,一口便咬了上去。 葉千庭麵無表情地落下一字:“陛下,你輸了。” 那破綻原來是個陷阱,此時黑子痛失優勢,竟然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了。葉千庭正在小小得意著呢,魏星沉卻並不意外,隻是認真地看著她,眸中帶笑,聲音低沉磁性:“你倒是慣會試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