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痛得幾乎暈過去，葉千庭左手用劍鞘抵住了王滿的後背，勉強支撐住他。幾個敵軍見她受困，揮舞著長刀便沖上前去。 　　葉千庭用右腳狠狠蹬了一下馬肚子，白馬一聲長長的嘶鳴，發瘋似的往前沖了一段。葉千庭乘機揮劍斬落了馬前的幾個敵軍，逼退出一片空地。 　　趁著這個寶貴的時間，後方援軍已到。已有人接過了王滿，葉千庭趁機回馬，劍如流星，身影莫測，殺出一道血路。 　　待蕭關大捷，清點傷亡，葉千庭按慣例慰問傷兵時，便看見了一臉血汙的王滿。他的右手已經被軍醫包紮完畢，隻是軍中麻沸散有限，優先供給傷勢嚴重的傷兵，王滿也隻能咬著袖子忍受著劇痛，後背的衣裳早就被汗打濕。 　　他抬眸看見葉千庭，含糊想要地說了什麼。葉千庭搖頭，示意他先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葉千庭不是不惋惜，一個年華正好的小夥子，有著等待著他立功歸來的心上人，一瞬間成了斷臂的廢人，換在誰身上都難以接受。隻是相比那些馬革裹屍的烈士，他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蕭關之後，大軍一路往北，葉千庭為精簡部隊，讓所有傷員病員提前領了五日的軍糧，先行撤退。王滿便是其中之一，之後葉千庭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如今物是人非，在聽到梅子的名字，葉千庭隻是冷下了臉：“倘若那孫朗確非良人，你又準備如何？” 　　王滿深深低下了頭，不復之前的憨厚樂觀，聲音裡有了哽咽：“末將……末將也無可奈何，如今，一切都遲了，末將配不上梅子姑娘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若是兩人都是真心，有何不能爭取？”葉千庭知道自己這話殘忍，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還未嘗試便畏懼不前，隻會更加一無所獲。 　　她素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雖同情王滿的遭遇，但很難設身處地理解。 　　王滿隻是垂淚，幾乎說不出話。 　　楚宴不知為何，有些同情他，便輕輕拉了拉葉千庭的袖子。葉千庭嘆氣，終於道：“明日白天來將軍府找王叔，本將會讓他打聽。” 　　王滿感激地欲行大禮，葉千庭隻是抬手讓他免禮，他嘴唇囁嚅著想要說什麼，葉千庭已經轉身離開，幾步走遠了。 　　王滿站在原地，憂傷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袖管。 　　有了這個插曲，後來逛十字街的時候，楚宴總覺得葉千庭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再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隻是懂事地依偎在葉千庭身旁：“將軍不開心麼？” 　　葉千庭隻是摸了摸楚宴柔軟的頭發：“沒事。” 　　“無論如何，奴會一直陪著將軍的。”楚宴下意識拽緊了葉千庭的胳膊，葉千庭笑了笑，依舊想著自己的心思，沒有注意到少年說這話時臉上近乎決絕的神情。 　　幾日後，將軍府收到聖上口諭，明日必須參加早朝。葉千庭在府中氣得大罵魏星沉，給北雀嚇得不清，隻能再次發揮語言的藝術，在皇上麵前匯報時字斟句酌，兼顧真實和禮貌。不過這次皇上神色默然，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叫他不必在將軍府呆著了，休息幾日。 　　北雀白撿一個假期，本應是該高興，隻是他總覺得將軍府這個任務實在是太變幻莫測，剛巧在宮門外碰著同為朱衣衛的紅隼出來，他湊上前去，討好地笑道：“紅隼妹妹，能不能請教你一個事？” 　　紅隼是玄鷹的妹妹，兄妹二人的性格卻截然相反，玄鷹性冷寡言，紅隼伶牙俐齒，玄鷹總是有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漠然，而紅隼卻和誰都自來熟的很。此時見北雀開口，便笑瞇瞇道：“北雀大哥直說便是。” 　　“雖說揣測聖心不應該，可是紅隼妹妹，我有兩點沒太明白。一是瑞芳齋為何去陷害秋香閣，二是皇上不讓我繼續監測將軍府，你是怎麼看的呢？” 　　紅隼循循善誘道：“北雀大哥，你不妨想想，瑞芳齋一事，誰的獲益最大？那灰衣老頭為何又不知所蹤？” 　　北雀也不是個糊塗人，隻是未曾往那個方向想，經紅隼一點撥，這才慢慢道：“你的意思是，葉將軍他……” 　　“隻怕那日的灰衣老頭，旁邊圍觀的路人，到那出來作證的小丫頭，都是葉將軍提前安排的人。”紅隼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想。 　　“葉將軍這招，實在是……”北雀恍然大悟，一時間居然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詞。 　　“至於皇上不讓你繼續監視將軍府，那是因為最近西北來犯，怕是要有戰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ｃom ”紅隼接著說。 　　北雀撓了撓頭：“那不是更需要我跟著嗎？” 　　“明日早朝之後，你便知道了。”紅隼神秘一笑，向北雀揮了揮手，“北雀大哥，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啦！” 　　北雀點頭，鄭重道：“放心，你今日和我說的話，我一個人都不會透露出去。” 　　紅隼無奈地向北雀眨眼道：“北雀大哥，你以為，如果沒有皇上的授意，我會同你說這麼多麼？” 　　北雀如遭雷擊，呆呆地站立著，良久，方嘆道：“皇上用心良苦，我居然不明白。” 　　西北一事，葉千庭早早地得到了消息。守城大將周攜是葉千庭曾經的副官，後來也是葉千庭一手提拔去了西北，每三個月便會派人送消息進將軍府。 　　西北流寇不斷，雖說沒有嚴重的戰事，但是這些流寇打一槍換一炮，朝廷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圍剿，卻總不能徹底滅絕，勞民傷財，因而也是個頭疼的事情。 　　卻沒想這次趁著北疆大敗，西北羌捷族的首領拓跋寒合並了北疆的一些殘兵敗將，擴大軍備，整頓內務，又吞並了周圍的一些小的部落，很快便自立門戶，封自己為元帝，劍指中原。萬朝未必懼怕這麼個小朝廷，不過拓跋寒這次稱帝，倒是一個把西北亂黨連根拔起的好機會。 　　夜色中，一隻黑色的烏鴉落在了葉千庭寢室的床沿上。它歪著腦袋，不言不語，任由葉千庭從它爪間取下一封密信。葉千庭快速閱完，便連著信筒把信丟進了火裡。 　　烏鴉扇扇翅膀飛走了，葉千庭望著搖曳的火星，臉色晦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