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府衙門口就貼了通告,鞭炮震天,衙差們各顯神通爭搶往各家送喜報的機會。 羅一住在府學,窮,聽說家裡也窮,沒人願意給他送,他本人沒回來,也沒人接啊。沒人願意往那麼遠的邏葉城送就送最近的府學裡,即使做做樣子也得送,這是規矩。這不,新入職的小落子就被安排給了羅一這邊,他還不知道路,愁眉苦臉的接了喜報準備邊走邊問。路上遇到鐵秀才,他今日不當值,在街上瞎逛,兩箱一說,鐵秀才就明白了這是老人欺負新人的把戲。熱心腸的鐵秀才反正沒事閑著,就和小落子一起去府學那邊。 當在府學裡大喊一聲“邏葉城羅一,年十五,今春取中生員,榮升秀才公,請接喜!”後準備轉身把喜報給門房,呼啦啦出來四五個人,幾個人喜笑顏開的接過,四個人接連往他們二人手裡塞了些銅板。最大的那個楊巨源上前遞上一個約莫半銀角子說:“還要辛苦兩位差爺跑一趟羅一城,給我們……給羅一的家人報喜,送到了必有喜銀與二位,拜托”。 看在這一大把銅板和半錢的份上,鐵秀才推了推小落子讓接過。 二人出了門,對視了眼,笑嘻嘻一起去報喜。這點錢雖然不多,跑一趟還有富餘,總比啥也沒有的強。鐵秀才回去換了身衙服跟小落子租了輛破爛牛車往邏葉城趕,天黑了才到,城門早關了,二人在背風處馬車上擠著互相取暖休息到雞鳴。城外的村民陸續的在城門聚集,有撿糞,挑菜的,賣貨的。抱小孩的,還有挑帆看相的,沒想到小小的邏葉城連個縣令都沒有,居然十分煙火氣。 第二日大早,鞭炮震震,人潮擁擠,敲鑼打鼓的熱鬧擠滿了小院。李希言在院試考開始後就準備好了隨喜錢、都是一些銅板、糖果之類。 當小落子拿著一錠五兩的銀子,再看看鐵秀才手裡也有一個,神魂都出竅了,不是說這位秀才公家裡很窮嗎?這……太意外太驚喜了吧! 李希言看著這兩位明顯跑神的衙差,咳嗽兩聲,“咳咳,二位差爺辛苦,今兒就不留飯了否則晚上趕回去該關城門了,路遠,預備了一點兒粗鄙吃食,二位差爺莫嫌棄。請稍等!”說著轉身去正房西屋拎了一個提籃出來,遞給已經調整好情緒的鐵秀才。 “哎,不嫌棄不嫌棄,您弟弟真有福氣!”鐵秀才自動腦補了苦命的兄弟倆相依為命的故事,笑哈哈雙手接過提籃,再次環顧了一圈小院。那邊還有鄰居圍著一個老仆人嘰嘰喳喳不停,隻聽那老仆拱手答應“好,好好,承蒙各位街坊鄰居多方照拂,已經定了曲家食肆三天的席麵,從明兒開始,各位都要來啊”。“哎,一定,一定,這可是咱邏葉城的大喜事,不能不來”“那三天,俺帶著娃兒要天天來,可得好好沾沾喜氣”“是是是,這羅一啊,一看就不凡”…… 真是……哎,不可說啊,鐵秀才和小落子走出了院門,差點撞上門口來回奔跑歡鬧的小孩兒們,隻聽見童生傳來“先生,先生,今日還上課嗎?”“學不可因事而廢”。再次回頭,看了眼,哎,毀容的兄長原來是先生啊。 熱鬧後小院安靜下來,安海收拾,李希言照舊去學堂。學堂裡鬧哄哄的,七八歲的孩子們比著手裡的糖果,說著趣事,角落裡幾個十一二歲的大孩子安靜的讀寫,偶爾蹙眉沉思,再也沒有了嫌棄小孩吵鬧學習的煩躁神情了。看來羅一得了生員,刺激了他們,也真正明白了李希言一直讓他們跟小班的小孩一起讀書的原因,懂得了心靜鬧市可讀書的道理。在過幾日,這幾個大的又可以另開班了。 邏葉城外的大道上,四處漏風的牛車上,小落子吃的滿嘴流油,“秀才哥,給,再吃個”,撿了個麻花塞進了趕車的鐵秀才嘴裡,“等下我趕會兒車,哥你歇歇。” “行了,你趕車啊,……估計又得天黑才回到了,我趕著,哎哎,……你留些回家給你老娘兄弟嘗嘗,就這麼嘴貧啊”,鐵秀才嚼著嘴裡的麻花兒,鼓鼓囊囊的笑罵他。 “多著呢,哥,俺沒吃你那份兒。俺娘咬不動這個,俺大哥出鏢了,得兩個月才回來呢。” “你娘咬不動,你不會嚼碎了喂她?”鐵秀才一隻手扯著牛繩,另一隻手背後長眼睛似的給了旁邊坐著的小落子一個頭栗子,“對了,回去別說喜錢的事兒”。“為啥?俺還想讓他們都羨慕呢” “你隻別說就成,聽哥的,哥兒今兒也是沾你的光,得了這銀錢,哥不會害你。” “還,俺聽秀才哥的,給,再吃一個” …… 府城裡的人在接連宴席之後,又八卦起來,趙家公子那位據說要在家揮霍的趙歸暮如今開始上進了,不過不是讀書,而是迷上了十八般武藝,天天在家勤學苦練,隔幾日就去找各這邊關駐守的各督司、把總、遊擊將軍、守備、巡檢等武將家裡找人切磋,甚至練兵教頭的家裡也去了……大家議論最多的還是趙歸暮十打九輸,依然頑強的找人切磋,最後竟硬生生的傳成了趙家公子少年高才,迷途知返,百煉成鋼,不屈不撓,能以一敵十…… “哈哈哈……哈哈哈……歸暮老弟,竟然還有人說你以一敵十,神功蓋世?哈哈哈,笑死我了,啊哈哈,就你?哈哈哈哈。哎,說真的,你倆最近搞什麼鬼?低調的人最近可是出盡風頭,你們到底在找什麼人?不是一個舞娘嗎?” “哎,你再笑大聲點,大金牙該掉了”“哼,你少扯我。快說說,到底怎回事兒?” “那個舞娘是假扮的,我和羨君兄猜測是武將家的小娘子。所以,不就這樣嘍!” “那,若不是樓裡人,外麵的女人去紅樓所為何事?尋人?還是辦事?總不會像我們一樣尋歡作樂吧?不管作何,紅樓裡總該有人見過她……或者她是去見紅樓裡的什麼人也說不定……那天樓裡應該發生了什麼事…” “……”趙歸暮對上了對麵一笑露出金牙的華服公子,猛然起身,“走,再去紅樓,找老鴇”走兩步又停下“去找羨君” 其實趙歸暮周羨君兩人是當局者迷,陷入了思維定式,特別聰明的人居然沒有去想樓裡有什麼事發生才引的這個女人假扮舞娘! ………… 而此時的周羨君在瞇著眼聽完周大富結結巴巴的說了事情的始末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沉默不語,周臨洮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絲怒氣,渾身一哆嗦,頭低的更沉了。這位堂兄,他打小見他就犯怵,尤其是他在沉默的時候。 周大富則奇怪的抬頭看了一眼麵前坐著的周家長房嫡長子,未來的家主繼承人,他自知此事做的不地道,擔心這位人人稱贊的堂兄看不起自己,倒並不怕他,真不知道為啥臨洮為何怕他。 周羨君還在盯著周臨洮,終於在周大富奇怪的看過來時望向了他“你是說,你找人讓二賴子把人擄走送出城,但二賴子騙了你,把那個韓淹賣給了紅樓,然後韓淹卻被人從城外山上救了回來,而二賴子被人打斷了手腳,是這樣嗎?” “是的,是的,大堂兄,那二賴子太膽大了,居然敢賣府學的學生”。 “紅樓丟了人,為何沒有動靜?” “這個,我讓人去打聽了,還沒消息。大堂兄,二賴子,你看……”周大富在家戰戰兢兢幾日,終於鼓起勇氣來找周羨君,尋個主意。 “你把辦事的人送走,別回來了,以後莫要做這樣的事,你回吧”周羨君給自己續了茶,“周臨洮,留下來,為兄考考你學問”。 周大富給了周臨洮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大搖大擺的走了……周臨洮閉了閉眼,認命的上前聽訓。 “你給我細細講你們之間的過節,不可漏掉任何一句話。坐下,慢慢說” …… 周向晚,可真是他的好弟弟啊,居然教唆本家兄弟去做傷害同窗的事,無影無蹤的教唆,誰也沒覺察,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