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魁當年遷入疏河村後,直到二十歲也沒要求分丁田,而是給村裡捐銀子,並給單獨給村長銀子,讓他幫忙交一切賦稅。 如今在鮑魁的戶籍上,胡澤胤和黃酉分別被報成二十一歲和二十歲,那就都已成丁,是可以與村裡要丁田的了。 “還有我爺爺的,一共三人的丁田,都給我們分了,我爺爺不能繳了三十年田租,卻沒有田!”駱毅也馬上補充。 駱毅喊完了,還搗了李蔚玨一拳:“行啊你!你可真是‘把聰明放在推車上’——忒聰明啦!” 村裡人對鮑魁是這種態度,駱毅也實在看不下眼了。 給錢給了三十年,第一次三百兩,其後雖然不是每年都回來,但平均下來每年也至少五十兩,算算,這得多少錢? 能攢出一個小地主家庭了吧? 竟然還如此對待鮑魁! 吃了的,都給我吐出來!這是駱毅的想法。 人沒趕走,錢也要不出來,甚至還要給補分田地,村長反省自己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歷。 留下一句“這事我知了,回頭我們合計合計”就帶人鎩羽而歸。 不然呢?留這兒等鮑魁家兩個大小夥子給揍一頓? 可村長走又能走到哪兒去? 一回家就看到周地主的管家在堂屋坐著。 村長看看跟自己回來的村人,真想立馬不乾了,誰愛當村長誰當去! 現下村長麵臨的問題是:要麼給周地主二百五十兩銀子,要麼給人家二百畝地皮。 可周地主要的那塊地皮,鮑魁不肯搬走,且還有剛剛“出爐”的房契和地契,衙門裡印象肯定深刻,周地主的管家也知道這事變不了。 若是換了別人,周地主家完全可以把鮑魁那房子給圈進自己的地皮裡——你們不是不肯走嗎?那就讓你們出不來也進不去! 但是周地主家也嫌晦氣啊! 誰願意自家地皮上有個“半頭鬼”呢? 還有,周地主想要那二百畝地,是想靠近西山,地皮一旦拿到手,那地皮以西直到西山,幾乎等於也是他們家的地方了,因為很少有人去啊! 再說,地裡刨食的土包子們誰敢與地主家作對? 那就相當於花二百畝的錢,買了近五百畝的地方! 可現在,所有的想法都破產了。 所以,管家在村長沉默半天說不出話的時候,下了最後通牒:“那就拿錢吧,現在立馬結賬,把牛也還回來!” 要說二百五十兩銀子,村長還真能拿得出來。 過年的時候鮑魁還給了一百兩呢。 不過更多就拿不出來了。 雖然這些年鮑魁是沒少給錢,可村長家的消費水平也越來越高了啊。 先是老房翻新,繼而重建,再到村長兄弟姐妹幾個娶妻、出嫁,後來又給幾個兒子添蓋新房、擇校入學。 真沒攢下多少。 但是,這不是村長拿不拿得出二百五十兩的問題,而是憑什麼全村人受益,卻要他一個人掏錢的問題。 他家裡這點兒老底,可不能再動。 今天把鮑魁家徹底得罪了,人家都開始找補以前沒分的丁田,想來日後也不會再給村長任何好處,他沒進項了! 真是,地主沒巴結上,又把“半頭鬼財神爺”得罪了! 村長看向跟他回來的幾個老頭兒,他們全都避開村長的眼神。 這種事,誰是村長誰頂雷吧。 “勞您再給寬限幾天,我們村想想辦法,一定給您把錢還上!”村長點頭哈腰地保證,一腦門子冷汗。 “再寬限?沒跟你們提利息就不錯了!還想寬限?”管家冷冷說道:“也行,你說吧,幾天?我好算算誤工誤時和牛羊托管的錢。” 完蛋! 就是說,要還敢拖延,就不是二百五十兩,還得多! 這可真是門檻上拉車、沙灘上行船——進退兩難。 但村長之所以能當上村長,腦子轉得還是比普通村民要快,他吩咐婆娘和兒子給上茶上瓜子,讓管家稍等後,又返身去找鮑魁。 “鮑大哥,”在鮑魁家房門口,村長賠著笑,那幾個老頭兒依然跟著他,也賠笑。 沒人請他們進屋說話,一是人多,站不下,也更沒得坐——家裡也就兩個凳子;二是沒人認為這幫人值得被禮待。 村長撐著臉皮說道:“鮑大哥,你這地方不錯,老弟知道你手頭寬裕,有沒有打算重新蓋個大房子? 你瞧,如今你家人口也多了,就這一間房,也住不下不是?你要是想蓋房子,我帶著人來幫忙!” “你有話直說!”李蔚玨發話。 村長心裡氣——這誰家孩子沒大沒小,說話如此不客氣? 可他不敢表現出任何不滿,隻能尷尬笑笑:“哎,嗬嗬,鮑大哥啊,你看能不能這樣,你把這二百畝地皮買下來?才二百兩。” 反正原本也是要抵押給周地主的,現在隻能轉賣給鮑魁換錢、再還給周地主了。 雖然說攆不走鮑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好歹能攆走周地主。 “半頭鬼”算個屁,現在要命的是“討債鬼”! “陽世人騙人,陰府鬼欺鬼,我可真是長見識了,”李蔚玨開炮:“你什麼地皮就一兩銀子一畝?這價格你怎麼說出來的?” 村長:“不是……我與周地主定的就是一兩銀子一畝……” 李蔚玨:“我們是周地主嗎?你要真心缺錢,就實在點兒,要麼,你寫借據,我爺爺要是願意借錢給你就借;要麼,你實實在在出價兒,一畝荒地該是多少錢就說多少錢!” 鮑魁坐在凳子上,胡澤胤、黃酉、駱毅三人站在他身後,四個人都齊齊抱著膀兒,一起看李蔚玨對付村長。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都發現,李蔚玨看著嘴賤,其實每次能起到關鍵作用的都是他。 比如上次遇到黑狐,打不贏時李蔚玨跑出來放火;再比如剛才,誰也沒想到給阿胤和阿酉要丁田,但李蔚玨想到了。 村長搓了搓臉,感覺談不下去了,於是他乾脆放挺兒——難事兒不能我一個人頂著吧? 你們幾個老頭兒一直跟著我乾啥?是監視我還是幫襯我? 可別說是幫襯我,自始至終,你們連個屁都沒放過! 有便宜一塊兒來占了,攤上事兒你們想一哄而散? 既然跟來了,那就別閑著! 他對幾個老頭兒說道:“幾位叔伯大爺啊,我這村長是乾不下去了,你們看誰能頂事兒誰來乾吧,我先回家湊我那份兒錢去。” 老頭兒們急了:“大山子,你可不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