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他爹更惱了,這臉丟的,丟到祖墳去了! 大姑娘家家的,被別家野小子搭腔,還要不要臉了? 氣得脫下一隻鞋、兜頭就朝女兒腦袋上抽。 誰知那姑娘根本不怕挨揍,依舊嘲諷:“這就惱羞成怒了?想想你們乾的事吧! 家家都白得了犁頭、鋤頭,白使喚一年的牛,你們出過一文錢沒有?沒花一個子兒,便宜都被你們占去了! 現在好處都讓你們得了,還要罵出錢的人? 楚客莫言山勢險,世人心更險如山!恨人有,笑人無,嫌人貧,怕人富,說的就是你們這幫人!” 姑娘一語中的。 確實,在整件事情中,村民們是最占便宜的,所有的利益,都是用村裡荒地換來的,而這些荒地又是沒人要的,每個村民並沒有出一文錢。 李蔚玨看那姑娘,年歲不大,也就十四五歲,可說話時卻帶出一句“楚客莫言山勢險,世人心更險如山”,不由得審視起來。 這小小山村,除了村長家有認字的,剩下的人都是大字不識,如此一個農家女,何以出口就是唐詩?難道…… 駱毅也繃起了神經。 大勵朝的女孩和她了解的古代人一樣,女子基本無地位,敢這樣撒潑沖撞,而且明明是本村人、卻一口一個“你們村”、“你們這幫人”,這姑娘不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還不堵上她嘴!”姑娘他爹滿麵通紅——當著眾人抽自家閨女已經夠丟臉了,還讓她撒潑這麼久,吃裡扒外,不把全村人都得罪了? 他可沒“半頭鬼”的本事,得罪多少人都不影響他吃肉蓋房! “趕緊給她弄家去!關起來!明兒老子就給她嫁得遠遠的!”姑娘的爹連媳婦都怨上了:“去年我就說把她嫁了,你非再留留,留成啥了?” 她娘小聲咕噥:“我不是想著,讓她給家多乾一年活嘛……咱有了農具,年底收成好了,也好給她找個像樣點的婆家……” “喲,你家這樣兒的,怕是嫁出去也是個攪家精!”有村人說道。 “可不是嘛,胳膊肘抄外拐,裡外不分,誰家願意要!”有人附和。 噓聲四起,姑娘的爹再無臉麵,親自上陣揪著女兒要押回去:“臉都被丟盡了,還嫁什麼人,找個人牙子賣了,就當賤價賣糧食!” 爹娘連抽帶打,村人落井下石,姑娘終於獨木難支,敗下陣來,但依舊叫嚷著:“這家我待不下去了,我要斷親!我要找村長……” 姑娘被爹娘押走了,風中傳來她不甘心的喊聲:“我會回來的!” …… 晚上,鮑魁坐在屋裡處理毛皮,駱毅和李蔚玨給打下手,鮑魁一邊乾活一邊對他們說:“鹿皮不賣,等爺爺給硝製好了,就送店裡去,給你們倆做小鹿皮靴,秋冬時候穿,又好看又保暖。” 這一點李蔚玨沒反對。 不能光想著賣錢,因為不是他捕獵,他其實沒多少話語權。 再說還得尊老敬老。 駱毅倒是很習慣這樣的氛圍,家裡飯館那幾個老頭也這樣,處得熟了,也是處處為她和弟弟著想。 別管有用沒用,有人關心就是幸福。 胡澤胤在家裡“值班”,換黃酉上山“放鬆”。 他們剛變成人形不久,不習慣長時間按人類的生活規律早睡早起,夜行動物,總要熬夜才舒服。 小黑鼠如今就躺在鮑魁屋裡的箱子蓋上,依舊四仰八叉睡著,不用給喂食,它根本不見衰弱,反而好像還長大了一點點。 何理照樣跑出去玩兒了。 這家夥,你不給它下任務,它根本不惦記回來,據說它在西山看上一頭母河貍,可惜人家不理它。 鮑魁邊乾活便與兩個孩子聊天:“阿玨,你不用總惦記錢的事兒,爺爺這不是把家夥事兒都買回來了嘛,很快就有進項; 但是呢,有一筆錢還得花,爺爺明兒去縣城打聽打聽,給你找個學塾,爺爺瞧你應該是讀過書的,那就不能耽誤;” 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沒關係,你聰明,去學裡讓先生考校考校就知道該念什麼書,你好好念,以後當大官!” 李蔚玨鼻子有些酸:“好”。 一個“好”字,不足以表達他的心情,他還想再說點兒什麼,就聽到門被敲響。 開門一看,是白天那個姑娘。 姑娘很狼狽,頭發有些亂,胳膊肘和膝蓋上全是土,一進門就自己把門關上,然後沖進裡屋,看到鮑魁就下跪:“鮑大叔,你救救我!” 眾人一驚,這是出了什麼事? 駱毅給她搬來凳子,又往她手裡塞了碗水:“你坐下說。” “鮑大叔,我爹娘要把我嫁給我大舅母家的傻兒子,他都快三十歲了,還有病,他不僅傻,還不穿衣服,整天在外裸奔! 說不上媳婦,他們家又拴不住他,隻能隔三差五從窯子裡往家帶人給他用,才能消停幾天,這樣的人我怎麼能嫁? 鮑大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幫幫我,讓我在你家打工吧,你們不是不會收拾鹿血嗎?我知道怎麼收拾! 我會的可多了,你們要是收留我,我能幫你們發家致富,好不好?” “這……”鮑魁有些愣怔。 這姑娘說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且不聽那些胡言亂語,就說收留這件事,不能夠啊! 鮑魁與村裡人根本不熟,怎麼能隨便就收留人呢?要是這姑娘與駱毅她們一樣,沒家沒親人的,幫一幫倒是可以。 可姑娘有爹有娘,能隨便收留嗎?弄不好人爹娘該告他拐帶人口了。 “發家致富?你會些什麼?”駱毅又想起白天時對這姑娘的懷疑。 裸奔這種詞都能隨便說出口,可不是這時代姑娘能做到的事吧?就算是鮑魁這年歲的人也說不出來啊。 李蔚玨則直接拒絕:“不可能,你趕緊回家吧,別一會兒你爹娘打上門來,我家可不想找麻煩。” 李蔚玨的話過於直接,姑娘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我可是為你家打抱不平才落得如此下場的,你怎麼能說出這麼沒良心的話?” 李蔚玨氣笑了:“我們用你打抱不平了嗎?我們認識你是誰啊?” “你……”姑娘手指差點兒戳到李蔚玨的鼻子:“沒良心的小屁孩兒!全村你打聽打聽,除了我還能為你們說句公道話,誰不討厭你們家!” 轉而又對鮑魁說:“鮑大叔,他們不懂事,你不能不懂事吧?今兒若不是我把他們那點兒心思戳穿,你能出氣?” 駱毅想說,姑娘你是不是傻,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