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不是難事,馬車裡有米麵糧油和乾菜,還有胡澤胤獵回來的野兔,至於燒柴,黃酉已經出去弄了,很快就會回來。 駱毅在路上就把自己的衣裳翻出來給孩子們換上了,所以一行人入店時看上去都算體麵、正常。 可荒郊野外有客棧,客棧主人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夫妻,就很不正常。 當然,他們一行人帶這麼多孩子,更不正常。 不過雙方都視而不見般,誰也沒多看誰一眼。 最不正常的是,整個客棧的墻上,不是畫滿、就是貼滿了道教和佛教的畫像。 元始天尊挨著綠度母,西王母旁邊站著大勢至菩薩……這些畫像排布得毫無章法,仿佛就為了不讓墻麵空著一樣。 駱毅親自挑了兩間相鄰的屋子,反正都是大通鋪,睡哪屋都一樣,隻不過駱毅挑的兩間看上去比較不會漏風。 白彙把兩輛馬車上的炭盆都拿下來,分別放進兩個屋中,然後領著女孩子們待在屋裡不出去。 院子裡,胡澤胤打了水,就在井邊收拾野兔,順便豎起耳朵聽周遭十裡內的動靜。 鮑魁拎起胡澤胤收拾乾凈的一隻野兔,去敲了那對老夫妻的門。 以前沒走過這條路,得打聽打聽。 老太太給開的門。 “老哥,嫂子!”鮑魁進門打招呼:“兔子挺肥,你們喜歡吃醬燒的還是和山藥一起燉?” 老頭裝沒聽見,繼續鼓搗手裡的木塊,有些桌椅需要修補。 老太太看看鮑魁手裡收拾得乾乾凈凈的兔子,一點也不客氣:“山藥燉。”說完就準備關門。 這事兒鬧得,好像鮑魁是他們家下人一樣。 李蔚玨看不過眼,插嘴:“爺爺,沒看店裡鋪天蓋地的神佛嘛,他們肯定不吃肉,你別犯了人家忌諱!” 老太太關到一半的門就像被卡住一樣頓在那兒了。 鮑魁笑了笑,給老夫妻遞了梯子:“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總得填飽肚子嘛!老哥,我那兒有燒酒,配醬燒兔肉最好,一起喝點兒?” 鮑魁把梯子給遞了,也免了老太太想吃山藥燉兔肉的待遇——想吃兔肉?那隨著我們吃醬燒的吧! 吃飯時,老夫妻也沒能在自己房間享受晚餐,而是出來與大家坐在一處——不然,沒人打算給他們送飯進去。 今晚客棧就鮑魁一家人入住,並沒有別的住客。 因為今天是正月十五,年還沒過完,很少有人會在路上。 黃酉已經借著砍柴在外麵吃得飽足,飯菜再美味對他也無甚誘惑,因此負責烤兔肉給孩子們吃,白彙照顧孩子們喝湯。 路上都吃過烤餅子墊肚,孩子們現在多吃點飯菜也不會傷脾胃。 鮑魁有意坐得靠近老夫妻一些,好方便與他們聊天,可不聊還好,聊了倒是堵心了。 “滋……”老頭呷了一口燒酒,讓醇香在舌頭上滾滿一圈,順帶將牙縫也都浸潤才咽下去,隨之“哈”一聲,連脖子都伸直,將那份火辣暢通無阻地送進肚腹。 鮑魁提壺,準備給滿上,李蔚玨接了過去——可不能讓鮑魁壓低檔次遷就他們! 鮑魁舉杯示意接著喝:“這酒不錯吧,老哥?” 正經是不錯的燒酒,黃縣丞給的,酒樓裡才有賣。 “嗯,還成吧。”老頭淡淡說道,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與剛才品酒時陶醉的模樣非常不符。 “嗬嗬,”鮑魁奉承道:“老哥常年接觸八方客,自然沒少品好酒啊。” 老頭眼皮都不抬,夾口醬燒兔肉嚼,說道:“八方客是見過,就是沒什麼好客!” 鮑魁:“沒有好客?” 老太太雖然沒吃上她點的山藥燉兔肉,但醬燒的也很入味,所以一口接一口地吃,聽到這話,瞥了鮑家人一眼,肯定道:“沒有好客!” 李蔚玨正要給老頭續杯呢,又不樂意了:“啥意思?請你吃飯還有錯了?” 老太太說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們沒目的乾啥請吃飯?你們是傻還是錢多的沒地方花?” 說罷,用勺子蒯了兩大勺兔肉在碗裡,絲毫不顧別人還沒怎麼動筷,一副不吃白不吃的架勢。 一直幫黃酉和白彙照顧四個小姑娘的駱毅真聽不下去了,拿誰當冤大頭呢! “這位奶奶,今天是十五,我爺爺看你們年歲大,怕你們老兩口大過年冷冷清清沒心情弄吃食,好心與你們分享,圖的是熱鬧!”駱毅說道。 “哼!”老太太才不管呢,大口吃肉大口喝湯,把駱毅氣個半死,正欲再說兩句,老太太把嘴裡東西咽下,說道:“誰家的孩子沒大沒小,大人說話也敢插嘴!” 李蔚玨當時就翻臉:“我妹妹小、不懂事,你活一大把年紀也不懂規矩嗎?夫為妻綱,竟敢搶在丈夫之前說話!” 李蔚玨本來還被老太太一句“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給唬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為她是個有文化的高人,沒想到竟是白眼狼,把自己一家人當傻子不說,還敢兇小丫頭! 原本同樣的話,代曉初也準備說的,畢竟自己被人家再次幫助,多少也得還還人情才好。 就算沒有物質的東西,聲援一句總是應該的。 沒想到李蔚玨比自己嘴快,不由得捅咕捅咕駱毅:“坐下坐下,別氣了,那就是個潑婦!話說,你哥還挺護著你呢。” 其實代曉初並不覺得老太太有什麼錯,最多是說了大實話而已。 誰會吃飽撐的花自己錢填別人肚子?那不是傻是什麼?聖母? 鮑魁不作聲,喝著小酒吃著小肉,很是淡定。 不算代丫頭和幾個小女娃,自家也有這麼多孩子呢,一人一句也得夠老太太受的吧? 胡澤胤的眼神威壓已經施展過來,老太太縱是年紀一把見多識廣,也有些承受不住,悻悻閉嘴不語。 “唉,人多就是好啊,熱鬧。”老頭打岔:“老婆子,給添把柴,把炕燒燒。” 臥槽!有炕啊! 李蔚玨眼睛都立起來了,他還以為那不是炕,就是為節省木頭用土壘的床呢! 什麼都單項收費,住一宿的錢也不比縣城裡少了,竟還瞞著有炕不給燒! 李蔚玨又要開噴,鮑魁卻沖他笑笑,示意他好好吃飯。 鮑魁對老頭說道:“老哥別介意,我就一劊子出身,糙人一個,不會教孩子,讓您見笑了。” 鮑魁直接報出身,言外之意:你們還真說對了,我們就不是好客,能善待你們是給你們臉,別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