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為不妥！”王禦史見勢不對，皇帝並沒有如他所預料的大怒，反而是輕描淡寫的處理此事，有些著急，於是如是說道，“宗室犯禁，私闖擾民，罪同謀反，陛下怎可如此輕易放過。古有魏征諫太宗成就貞觀之治，臣身為監察禦史，有肅正朝綱之責，不敢不盡心盡力。如此大罪陛下若不從重懲治，今後宗室眾人有樣學樣，天下當亂。”說罷便也叩首下去。 　　前麵跪著秦王，後麵跪著王禦史，皇帝坐在上頭也無語的很，於是求助文官第一把手：“蘇相怎麼看。” 　　蘇相老神在定，走出班列，朝笏一舉，端得是一身滑不溜丟，片葉不沾的樣子，道：“陛下聖裁。” 　　這是把皮球給踢回去了。皇帝考慮了半晌，道：“此事不大，不宜在新年大朝會議，等下個朝會再議吧。都退下。” 　　秦王倒是順從的退下，王禦史卻是被架在了火炭上。 　　王禦史是聖功元年的寒門學子，進士出生，在朝中混了三年，混到禦史臺監察禦史屬實不易。而他到這個位置之後，深知後續的晉升之路與他的能力關係不大了，於是邊想攀上李和正這個大樹。 　　李和正也有此意，此次朝堂發難秦王，正是李和正揣測聖意後授意他來做這個出頭鳥，讓他交個投名狀。皇帝如此輕描淡寫的態度讓王禦史有些摸不準，但是為了仕途，王禦史便豁了出去，在秦王退下之後依然梗著脖子跪在殿上。 　　皇帝望了望這個局麵，走下禦座，準備將王禦史給扶起來：“王卿憂國憂民之心，深感朕心，朕亦覺王卿所言有理，隻是此事尚有隱情，需查清後再行處置，王卿可能明白朕謹慎之心？” 　　皇帝親自解釋，還自降身份下場扶人。這對於一個從五品禦史臺監察禦史來說是難得的恩寵，隻是王禦史顯然不是很上道，依然梗著脖子，語氣上卻帶上了一絲哭腔：“臣是替陛下委屈。” 　　皇帝奇怪，道：“此話怎講？” 　　王禦史兩眼飄忽，狀貌猶豫，欲言又止，將皇帝勾得不耐煩了，才貌似下定決心說道：“臣年內隨妻兒出遊，卻聽聞民間有人大肆聚眾議論陛下。臣細細聽來，竟是對陛下處置曹氏逆文案頗有微詞。曹氏逆文一事是曹家家奴告發，還是由李參事親自帶京畿衛從曹氏府中搜出的兵甲幾百具，哪樣不是板上釘釘的鐵證。陛下聖斷無私，但百姓愚昧，不能領略陛下苦心，主受冤屈而臣下無能為力，臣因此委屈。” 　　皇帝聽到曹氏逆文案身子一僵，立刻變了臉色，原本伸出去的手也縮回來了，審視了王禦史一番，道：“王卿，你說此事與秦王犯禁捉人一事又有何關係？” 　　王禦史拱手答道：“禦史有風聞言事之權。臣以為，若非大事，不當秦王下令，不當犯禁捉人，不當遇事不表。臣請秦王將此事當眾說個明白，一個說書人，如何能勞動秦王大駕？” 　　皇帝緩緩走回禦座，臉色從輕鬆愉快逐漸轉變為麵無表情，狠狠地瞪了秦王一眼，道：“秦王你來說。” 　　秦王又重新出班，將朝笏一舉一拜，顯得很無奈，答道：“此事真與曹氏逆文案無關。你禦史可以風聞言事，我京兆尹不能胡亂說話。” 　　王禦史立時反駁道：“秦王既兼任京兆尹，為何民間有對陛下怨懟之言而不處置，放縱此類言行，助長歪風邪氣。臣請問，這是你失職，還是不察？” 　　秦王怒道：“你當本王和你一個禦史一樣，天天閑著沒事吃飽了撐得逛街嗎？” 　　王禦史紅臉道：“你無能！” 　　秦王回懟道：“你無事生非！” 　　眼看著兩人就要打起來了，皇帝將禦案一拍，頓時震得全場一哆嗦。皇帝怒道：“夠了！都閉嘴！” 　　“臣等不敢。”皇帝一怒，班列外的秦王與王禦史，班列裡的人，全都跪下請罪。聯想之前曹氏案皇帝的表現，幾個位高權重的朝臣還穩得住，其他人埋臉的埋臉，往下縮的往下縮，都不希望皇帝點到自己。 　　皇帝見所有人跪伏在地，大氣不敢出，才緩緩又道：“大朝會是乾什麼的，是給你們吵架用的？要不要朕給你們騰個場地讓你們順道還比比武？傳出去我朝文臣武德充沛，當朝動手，朝廷的臉麵還要不要了？大朝會是用來處理軍政大事的，找書苑ｗww.zhaｏshｕyuan.com 是不是朕平時太放縱你們了？大朝會上，此等小事，你們也能吵上半個時辰。那涉及到政軍錢糧的大事，你們是不是要把乾元殿頂給掀了？” 　　皇帝說完一大段話，揉了揉腦袋，喘了口氣，才道：“秦王犯禁捉人的事情不必再議了，秦王罰俸半年閉門思過三個月，京兆尹一職交由李和正暫代。曹氏逆文案，證據確鑿，主犯從犯皆以伏法，本不宜重議，然則民意有疑，京城流言曹氏一事交給儲君與吏部郎中李簡查辦，所查皆昭示天下，以安民心。” 　　“臣領旨。”林予璽與李簡出列領命。 　　王禦史還想爭取一下：“陛下，此事應當交由京兆府查辦審理……” 　　皇帝立刻掐斷王禦史的話，道：“王卿今日辛苦，朕許你十日假期休沐，好好陪陪你的妻兒。” 　　王禦史這份投名狀算是交不好了，但此刻也隻能道：“臣領旨。” 　　對於大朝會來說，這不過就是一個小插曲。在這個回顧過往，展望新年之際，本應該莊重而輕鬆的大朝會終歸變得不那麼令人愉快。 　　皇帝也被此事攪得興致全無。下午酉時報聲剛過，皇帝便宣告退朝。 　　眾臣散去，也不如之前的說說笑笑，沒什麼聲響，每個人都左顧右盼擠眉弄眼的，幾個交好的朝臣湊到一塊嘀嘀咕咕今天朝上的事情。 　　林予璽作為儲君走的是另一條回東宮的道兒，卻看見秦王正等在這個道上。 　　見到林予璽的車輦，秦王率先像林予璽行一禮。林予璽也回一晚輩禮，道：“叔叔不應當此時來見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