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太陽終於露出圓圓的笑臉,她睜開溫柔明亮的眼睛注視著腳下的土地,伸手拋灑下一片片金黃璀璨的光。 積攢了一整個冬天的冰雪開始融化,匯成一股股的小溪流“叮咚叮咚”向遠方歡快流去,時而有“哢嚓、哢嚓”冰塊碎裂化開的清脆的響聲傳來。 躲在籠子裡一冬天的雞鴨鵝們也被放出籠子,三五成群“咕咕、嘎嘎嘎”叫著,站進融化的小溪流中互相用嘴巴清洗攢了一個冬天的灰塵,一隻隻被洗乾凈的腳掌紅紅的肉乎乎,它們撲閃著翅膀高高飛起,揚起一片片水霧。 四月初暖,孫好幾的春天來了。 中午和煦的陽光照在屋子裡,暖暖的柔柔的,人就忍不住打盹犯困,但農村人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也舍不得浪費這個時間睡午覺。 春天是百廢待興的季節。 趁著天氣好,有的把自家的柴草垛用叉子全叉開,挑出被雪水浸濕柴草攤開晾曬;有的把攢了好多天的衣服趕緊洗好等著曬乾;有的從下屋裡收拾出捂有點發黴的糧食攤開在院子裡;有的稱量著開春種地所需的化肥和種子;有的趁著天氣好修繕一下漏風的土坯房……。 每個人都有許多要乾的活,臉上都洋溢著暖和的笑容,眼裡充滿希望的光。 王二哥在離村子二裡地的村部小學上班。 他為利用中午時間給學生們補課,每天都帶午飯。 簡單的午飯用鐵飯盒子裝著,吃飯之前放在教室的鐵爐子上熱一下,幾分鐘就能吃了,雖然艱苦些但節約往返時間。 王二嫂在炕上放了一張小桌子,強子趴在桌邊雙手托著腮好奇地看著她做單鞋,桌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鞋墊和漿好的“戈帛”。 大黑懶洋洋地趴在地下曬著暖暖的日光,伸著長舌頭昏昏欲睡。 “戈帛”隻有讀音,沒有具體文字。 這是東北農村婦女們做鞋子必不可少的材料,她們把一些舊布塊、破布條、舊衣服裁剪成規則的形狀,然後再把這些布塊用漿糊一層層的粘牢曬乾,等乾好後照著鞋樣裁剪成大小不一的鞋底鞋麵,就能做成一雙結實又耐用的千層底布鞋。 手工做的千層底又軟又結實,還永遠不會磨腳。 千層底好穿,千層底鞋費功夫,農民種地耕田更是費鞋子。幾乎一年四季每個人單鞋棉鞋最少得穿四五雙。 人口少的還好點,家裡人口多的得做四五十雙鞋。 農村婦女很辛苦,除了做好家裡的一日三餐一整個的冬天都是在點著煤油燈納鞋手上都是密密麻麻被針紮的傷。 王二嫂手巧,她做的鞋比別人做的針腳密實均勻,鞋樣剪得也好看,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都來找她剪鞋樣,請教她做鞋的技巧,她總是不厭其煩樂嗬嗬地教。要是有點空閑的時間她還主動攬下誰家做不完的鞋幫襯著做幾雙。 今天這些鞋沒一雙是自己家的,除了東院孫嫂子的兩雙還有自己娘家弟弟的兩雙鞋。 她一針一線納著鞋底,時不時偷偷看一下熟睡的小狗剩。 小狗剩躺在炕的裡側,身上蓋著薄薄的小被子睡得正香,溫暖的陽光曬在她紅撲撲的臉上,靜謐而美好。 許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小嘴吧嗒吧嗒舔了幾下,“咯咯”笑出了聲。 王二嫂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許是感受到了媽媽的溫暖,她翻了個身伸了伸胳膊腿又沉沉睡去。 “媽媽,妹妹還要睡多久呀,她啥時候能醒?我想帶妹妹去雞窩撿雞蛋。” 強子坐在桌子旁邊看媽媽做鞋邊奶聲奶氣地問。 “妹妹這麼大正貪睡呢,她最少也得再睡一個小時,等下午就醒了。”王二嫂摸了摸兒子的頭。 “傻兒子,現在雞還沒到下蛋的時候,雞窩裡哪來的雞蛋呢。” “媽媽,真的,我昨天聽到咱家大花母雞在雞窩裡‘咯咯噠咯咯噠’叫了好半天呢。”強子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認真說。 “媽媽,等會去雞窩撿完雞蛋給妹妹做雞蛋羹吃吧,上回你做的妹妹可愛吃了。” “好兒子,啥都想著妹妹,真乖”看兒子這麼疼妹妹,王二嫂很欣慰。 她邊說邊繼續忙活著手裡的活,想趁著今天把這幾雙鞋趕緊做完,明天就有時間給自家人再做幾雙了。 剩最後一雙的時候,納鞋的線繩不夠了,她站起身直了直酸疼的腰,看女兒睡得正香。 轉回頭囑咐強子“兒子,你跟大黑好好看著妹妹,我去姥姥家取線繩很快就回來。” “媽媽,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強子操著小奶音學著大人的動作敬了個禮。 王二嫂被他可愛的小表情逗笑了。 怕孩子偷玩傷到,她把桌子搬下來放好,又把剪刀針線藏起來轉身出了門。 張姥姥家在村西頭,王二嫂住村東頭第三戶,中間隔了幾十戶人家,走過去大概得十來分鐘。 王二嫂走的飛快,感覺沒多久就到了張姥姥家,張姥姥沒在屋裡,王二嫂房前屋後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也不知道繩子放在哪了,隻好耐著性子等自己媽回來。 又過了十來分鐘,張姥姥終於回來了,張姥姥會點小偏方,原來是前院老閆家孩子被驚嚇到了,她給人家看病去了。 “你說你還特意來取一趟,等明天我過去給你送去不就行了,扔倆孩子在家多不放心”張姥姥邊數落著邊找繩子。 “媽,我這不是看著狗剩睡著了尋思趕緊過來嗎,想著趕緊把手裡的活乾完,我這就回去”王二嫂解釋著。 “走,我也跟你一塊去你家,好幾天沒見到小狗剩還真想她了。” 張姥姥找到繩子遞給王二嫂,又順手從棚頂的框裡掏出幾個雞蛋。 “這個也帶著,給孩子煮了吃,”她邊說邊往出走。 娘倆邊走邊聊著,剛走到半路遠遠地看到一隻狗瘋了一般沖過來,張姥姥嚇了一跳 “大黑,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大黑怎麼來了?” 王二嫂穩穩神看清楚了自家的狗。 此刻的大黑由於跑的太急沒剎住,急停之下差點沒摔倒,它看到王二嫂急的“嗷嗷”直叫。 王二嫂摸摸他的頭“大黑,別叫別叫,怎麼了,你咋跑出來?” 大黑急的直轉圈,叫了幾聲後乾脆用嘴巴咬住王二嫂的褲腳拚命往前拽。 張姥姥一看大黑急成這樣也嚇一跳,趕緊跟著往家跑。 倆人剛進院子就聽到了強子的哭聲傳來,張二嫂一驚,用力撞開門 隻見強子光著腳站在地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他抽噎著指著炕上“媽媽,妹妹,妹妹病了。” 王二嫂一抬頭,手上的東西啪掉到了地下,雞蛋碎裂粘了滿身。 炕上原本熟睡的小狗剩此刻滿臉青紫,呼吸微弱,她緊閉著雙眼,四肢抽搐著緊緊蜷縮在一起,緊閉的嘴裡吐出白色的沫子淌了滿臉,隻有抖動著的長睫毛證明她還活著。 王二嫂顫抖著手一把抱起小狗剩“媽,咋辦啊?” 她放聲大哭。 上次從小樹林找回孩子後,小狗剩一直沒發病,他們都以為孩子好了,甚至幾乎都忘記了孩子的病。 這次比以前癥狀都嚴重很多。 “快,快,快,趕緊抱孩子去醫院”張奶奶也緊張夠嗆。 “大黑,快、快、你快去找人。” 張姥姥邊說邊搶過去孩子包上被子往外跑。 大黑急得直轉圈,它嗷嗷狂吠幾聲,沖著小狗剩看了一眼,撞開門像小學校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