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八點半，A市C區三、四環之間，JH Armani頂層公寓內。 　　杜斐的金筆尖在第二張支票上簽完最後一筆，點了一下。把兩張蓋著紅章的個人銀行本票撕下來，放在房源介紹上，起身。 　　他右手邊，站在他沙發扶手旁邊，指著窗外滔滔不絕地介紹著這套房子好處的銷售，完全沒有意識到，僅僅用了五分鐘，他就已經在無知無覺中，成交了足以寫入他人生傳記裡的一單業務。 　　“……杜先生，你不僅眼光好，運氣更是好到不得了。咱們這A市的JH Armani，是Armani城市公寓計劃的第009號作品。地段好，環境佳。 　　出小區五分鐘就是大名鼎鼎的光明公園，一樓商超設施非常完備，所以一直一房難求。 　　尤其是這套五室七廳的01戶型，從樓盤開售那天就告售磬。也是很多明星藝人等公眾人物的最愛。這種戶型本來沒得賣的，如果不是之前那位大明星因為遇到了某些事情，急需一筆流動資金，這套房子根本騰不出來。畢竟這樣的地段這樣的設計，從買的那天起就注定它是永久的保值品。 　　當然，如果你不滿意這套，這套戶型的樓下，就是另外一套七室五廳的……” 　　滔滔不絕的銷售回頭，看著不知何時站起來，將支票和房源介紹一起交給自己的杜斐，表情空白：“杜……杜先生？你……您這是，訂房金了嗎？可，可這上麵的金額是……” 　　“我已經讓我在招行的私銀經理，提前約好了今天的大額轉帳。記得沒錯的話，你們‘京方交易’的開戶行，也是招行，最慢1個小時就能完成轉賬。所以，” 　　杜斐看了下手表：“麻煩肖先生在下午四點之前，跟原業主辦完所有手續，把這套以及你剛剛說的，樓下那套七室五廳的房型，一起過戶到我名下。 　　至於多出來1500萬，是我個人需要貴司幫忙，代繳這兩套房子的契稅和其他相關費用的部分。” 　　“契……契稅？”銷售員呆呆道：“杜總，這麼大筆個人房產稅，您，您不做避稅嗎？” 　　杜斐一怔，微笑搖頭： 　　“這兩套房子確實保值，而且我也不太喜歡在這種事上避稅。” 　　杜斐轉身，左手收回西褲袋中，一邊交代，一邊往大門處走： 　　“來之前，私產評估師已經跟我同步過，這兩套房子的原業主是在開盤時購入的，已經持有5年以上。所以我需要繳納的契稅，是這兩套房產評估價格起繳3%的交易金額對吧？” 　　銷售呆呆地回答：“是，是的。” 　　杜斐點頭，走到吧臺前，停下，看著艷粉色的裝飾畫，皺眉：“另外再加上一些其他費用，一千五應該也夠用了。 　　如果確實不夠，麻煩你打電話給我的助理齊漠然。他會另外再給你開支票的。” 　　這是一千五百萬啊大哥！夠我買套HSH的金茂府了！ 　　“好……可，可是杜總，您這是要……一次性兩套？” 　　“對，我已經聯係好了設計師，他下午四點會開始帶人對這兩套房產進行重新規劃裝修。” 　　“杜，杜總，您確認？”銷售呆呆地問：“可，可這才來了五分鐘，您甚至都還沒看樓下的那套……這麼大的交易……” 　　杜斐皺眉，扶了下眼鏡：“肖睿先生……是吧？” 　　不由自主地，肖睿直起身：“是，是的杜總，您說。” 　　“一刻鐘後，我還有個很重要的會，一定不能錯過。所以，希望您能盡快幫我辦理完剛剛說的事情，如果您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直接跟我的私人助理齊漠然對接。 　　大概五分鐘後，他就會到這裡。”杜斐耐心地說完，點頭一笑，轉身離開。 　　“好！”直到他要打開門，肖睿才興奮地邊大聲應和，邊急忙上前，開門，向著杜斐做出請的姿勢：“您放心！四點半之前，一切辦齊！” 　　杜斐在肖睿的跟隨下走出純黑的公寓大廳時，正看到齊漠然開著車停下來。 　　“杜總！”長得一副白凈俊秀書生相，卻冷著一張撲克臉的齊漠然，快步開門下車，向著杜斐走過來：“我已經把您定的裝修效果圖同步給設計事務所那邊了。但他們需要再次向您確認，是否需要把房子裝修成這樣的風格。” 　　杜斐停步，回頭看他：“什麼意思？” 　　齊漠然看了眼跟在杜斐身後的肖睿，肖睿一笑，很知趣地退開幾步。 　　齊漠然這才看向杜斐：“設計師那邊說，如果杜總您是打算將這裡做為婚房使用的話，這種純黑+深藍的色調確實不符合普通女性的喜好。 　　在這一點上，他們真的很堅持，希望杜總您再考慮下其他更柔和的色彩方案。” 　　“這樣啊？可她不是普通女性啊？而且，她也說過她最喜歡黑色和藍色的啊？”杜斐皺眉，表情困惑地自語。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那條黛藍色的領帶，思考了一下，立刻做出決定：“先讓他們按這個風格裝，然後跟他們說明，如果後期房子女主人確實不喜歡，會請他們來做二次重裝，另外還會再支付一筆酬金。 　　還有其他的嗎？” 　　“有，”齊漠然從懷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文件夾，打開，拿出一張明顯出自杜斐之手的裝修設計圖給他看：“設計師還希望，您能幫忙確認以下三件事：第一，這套房子裡，不留嬰兒房、保姆房等等育嬰功能模塊。” 　　“對。”杜斐表情冷淡：“我不打算要小孩。” 　　齊漠然皺眉：“但杜總，設計師的意見是建議保留——他們說，很多打算丁克的夫婦，在裝修時也會選擇保留這一模塊的可能性，以防萬一。” 　　“我之前跟你說過了，不會有萬一。”杜斐搖頭：“我們的婚姻裡不會有小孩子的。讓他們去掉這部分，改成書房、靜室和健身房。其他還有什麼？” 　　杜斐又看了眼手表，齊漠然沉默一下，略提了下語速：“第二個是主臥這邊的衣帽間，他們想確認是不是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衣帽間要分開設計。” 　　“為什麼要分開？”杜斐更奇怪了：“夫妻兩個人的衣服要分開擺？其他夫妻都這樣的嗎？” 　　“不一定，但設計師說您的服裝和鞋飾、腕表領帶都是比較嬌貴的頂奢，需要小心收納和打理。而從您提供的趙月華小姐的日常生活習慣來看，她顯然是一個更注重舒適隨意的女性。 　　所以二位的服裝鞋飾，無論是從收納和保存條件上，都會有很大的區別。如果不分開，後續保養會比較麻煩。” 　　“麻煩就麻煩，請保養師定期上門打理下不就好了？”杜斐看了眼手表，漫不經心地回應。 　　“那樣的話，隱私方麵會有一定的隱患，而且您的時間確實很緊張，要花在等人這種事上，確實不太合適。” 　　“那我自己打理，總之夫妻兩人衣服都分開算怎麼回事？”杜斐收回手，表情微不耐：“還有？” 　　撲克臉齊漠然忍不住想嘆氣，但他還是忍住了：“最後就是保姆房。設計師想跟您最終確認，您真的不打算請保姆或者常住家政工人嗎？” 　　杜斐終於瞇起了眼：“齊漠然，你今天怎麼回事？已經交代過你的事，你還要來向我確認？” 　　齊漠然合起文件夾，不卑不亢地看著他：“您是交代過。但杜總，我認為設計師的要求是合理的—— 　　兩套房子，五室七廳的一套麵積近500平方，另外一套已經超出了800平方。就算隻看實用麵積，這兩處房產，也是兩個清潔工作量極為可觀的數字。 　　容我提醒您杜總，您如果不請三個以上的常住家政工人，僅憑趙小姐和您，是絕對無法保證它的整潔的。 　　另外就是寵物屋和會客廳，我建議您跟育嬰房一樣，還是保留下來比較好——因為我們誰都無法預估趙小姐的需要。” 　　“我應該告訴過你，她沒有養寵物，我也沒有要小孩的打算，家裡更不是我們招待客人，進行社交活動的場所，這些統統都不需要。”杜斐冷聲，鏡片後的眼光，銳利到幾乎將齊漠然刺穿。 　　齊漠然微抿了下唇，然後頑強地繼續勸說：“趙小姐現在是跟人合租的單身女性，她的全身心都撲在工作上，吃飯全靠點外賣，娛樂基本就是看個周末電影。所以現在的她，根本沒有時間和空間去安排自己的私生活。 　　但一旦成婚，那麼您無法保證，她不會想要養隻寵物，想要有個小朋友，想要有自己的社交活動。 　　杜總，考慮到趙小姐身上的未知性，我認為這是必須在您的裝修規劃中的東西，不能輕忽。 　　畢竟您是藍柏集團的總裁，時間很寶貴，未來還會更寶貴。 　　我建議您，寧可在這個時候，給自己預留更多的空間，也不要在將來，要把不多的日常精力放在打掃衛生、後期因為各種意外原因，再去調整房屋裝修這種日常瑣事上。 　　這會大大影響您的生活質量。” 　　杜斐表情略緩和了些，但語氣仍然冷硬：“寵物屋可以有，但育嬰室和會客廳目前不要留，如果她提出需要，這是我的事，我會解決。 　　另外關於日常衛生安排，這種小事……去請家政工人們，安排他們住在旁邊的小區裡就可以了。 　　如果你覺得安排太遠，樓下那套房子可以騰出來給他們住，但樓上隻能是我們夫妻倆住。我很難相信這樣的事情，你一個跟了我十年的高級助理，還需要我來教你做。 　　齊漠然，今天這些話，到底是誰讓你來問的？是我爸？還是我二叔？” 　　齊漠然這次是真的嘆出氣了：“杜總，真的沒有任何人教我。 　　是我個人真的想建議您，如果您真的想把這裡的房子，當成您跟趙小姐的婚房呢，那起碼也問下她對房子的意見吧！” 　　杜斐一怔。 　　齊漠然換個態度，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冷著臉的杜斐：“老大，我跟了你十年，您也知道，除了若若，我確實沒什麼戀愛經驗。但您是不是忘了，我還有個大姐，跟趙小姐同年。 　　從小跟她的相處呢，讓我確信，這世個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您準備的這套800多平方隻住了兩個人，連育嬰房、會客廳甚至寵物屋都沒有，還裝修成暗黑純夜風的婚房。 　　老大，您是在備婚房，不是在造墓地。就算您想跟趙小姐生同衾死同穴，也要看趙小姐喜歡不喜歡這種風格的墓……啊不，婚房是不？” 　　齊漠然發誓，他真的隻是說錯了而已。 　　杜斐沉默了。 　　好半晌，他轉身看向旁邊一直探頭探腦的肖睿：“肖先生，想問您一件事。” 　　“啊，杜總您說。”肖睿急忙上前，忐忑不安。 　　杜斐略一斟酌，直接問道：“在你過往接觸過的案例中，有沒有女性客戶，喜歡500多平方左右，隻用住兩個人，育嬰房、會客區和寵物屋都沒有的，以安靜和絕對私密為主訴求的黑色係工業風婚房設計？” 　　什麼？什麼意思？是要搞個監獄？還是這位看起來很霸總的霸總，想搞什麼非法的囚禁？支票才剛到手啊！這可是一年的業績…… 　　肖睿眨眨眼，用最快的大腦計算速度，謹慎地回答：“一般來說，確實不會有女性喜歡這樣的婚房。但……還是要看個人喜好。而且房子這種東西，保值最重要，裝修是可以改的嘛！” 　　看著他下意識地把手裡的支票捏緊的樣子，杜斐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轉頭，他看向齊漠然：“除了色彩方案等我確認，以及育嬰房不要裝之外，其他的，可以暫時按設計師的建議來，同時提醒他們，做好重裝的準備就好。我先回去開會。” 　　“是。”齊漠然應聲，看著杜斐開著自己的黑色布加迪離開之後，向著肖睿點點頭：“我們去辦手續吧。杜總的私銀經理隨時待命了。” 　　說完，他走回自己的車邊，開門，坐上駕駛座，等待肖睿坐上來，係好安全帶的時候，掏出手機，發給杜長勇一條微信： 　　-老大仍然堅持不要育嬰房，沒有生育計劃。我建議，尋機確認趙小姐的想法再做二次規劃。 　　A市三環公路邊。 　　杜斐停下車，思考片刻，打通了杜若若的電話。 　　“喂……”電話那端，遠在A國的杜若若已經被整得沒了起床氣：“大哥，現在是A國的淩晨耶……你能不能顧著點我的顏值……” 　　“爸是不是跟你承諾了什麼？”杜斐單刀直入，直逼主題。 　　A國N市的中心別墅區裡，杜若若茫然地掀開眼上的黑色真絲眼罩，瞪著天花板，無意識地啊了一聲，做為回應。 　　“爸是不是告訴你，原來的繼承人方案要取消？你可以晚兩年結婚要小孩？”杜斐很有耐心地問杜若若。 　　僅僅三秒鐘，杜若若就坐直了身體，一臉興奮地道：“你打算要小孩了？！誒媽我就說！月華這麼好的女人你怎麼舍得讓她沒有自己的孩子……” 　　杜斐皺眉：“爸沒有找你，去改繼承人方案？” 　　“啊？不是你要先結婚生小孩，所以才要大伯改繼承人方案的嗎？”杜若若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一時垮下肩，把自己摔到柔軟的床上： 　　“大哥……你都打算結婚了，怎麼還堅持什麼要不要小孩的事啊……你難道就不想她生下個你的寶寶嘛……” 　　“孩子對我來說不是必須品，而且她的身體條件受年齡所限，生育風險不低。我不希望她冒這個險，再說也沒必要，我們杜家還有你，還有宇蕭。將來能從我手裡接過藍柏集團的繼承人，多得是。” 　　“那你之前還覺得自己不需要婚姻呢！還覺得婚姻是麻煩事呢你怎麼不說！” 　　“我好像不是這麼告訴您的若若，我的原話是，婚姻本來就是最頂級的奢侈品，需要大量時間和精力去維護，投入成本是一個人人生中最大的一部分，風險也是最高的。 　　同樣，一但成功，它的回報率也是更加驚人的高。所以我也很期待和月華的婚姻。 　　但正因為如此，一想到兩個人的世界裡要多一個需要分走月華大量注意力和精力，時間的存在。 　　我還要把我最喜歡的一切都分享給第三個人…… 　　我不喜歡，這讓我感覺不舒服。” 　　“也是，就算隻是談個戀愛，同個居，隻要想想床要有對方的一半，洗漱間所有的私人物品和空間，都要分享出去…… 　　我也覺得需要時間適應。 　　也難怪你選擇一直住酒店。酒店確實比家裡方便。”杜若若嘟嘴： 　　“可是哥，容我提醒，你現在正在想著的事，就是要買房，要裝修，要跟一個剛認識三天的姑娘結婚—— 　　雖然這個姑娘確實很好，但我覺得，從這一點上你也沒資格再說婚姻是件麻煩事了。 　　既然你都覺得婚姻不麻煩了，那再要個孩子，應該也不麻煩吧？” 　　“再說一遍，我的婚姻裡孩子確實不是必備品，而且考慮到月華的身體，我確實不想要她冒險。最重要的是若若，我們都很清楚，我其實是個很偏執，某方麵來說，道德底線也幾近於零的人。 　　雖然我一直努力做個好人，但我知道我的本質還是一個惡人。我這樣的人不適合結婚，更不會去愛人。我本來也就沒打算會結婚。更從來沒打算，去學習如何當個好父親。 　　但既然我遇到了月華，她也能讓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要跟她結婚，過完這一生，那我就真的覺得我很幸運，也很珍惜這份幸運。 　　所以，我確實也不能接受在月華的生命裡，有比我更重要的存在，來破壞並奪走我這份幸運。 　　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杜斐輕抹方向盤，黑色布加迪穿過車流，緩緩向右滑轉，上了高架橋。 　　A國別墅裡，杜若若沉默了——杜斐的意思，她早就明白了。 　　不僅她，胡宇蕭也明白，杜長勇也明白，她的親生父親鳳蕭也明白……應該說，杜家所有的人，所有的親戚都明白。 　　正因為他們都明白，所以當初在杜斐的成人禮上，當他當眾宣布自己的繼承人方案，是終身不婚不育，未來會把妹妹杜若若、弟弟胡宇蕭和他們的孩子，培養成杜氏下一代繼承人時，她才會跟胡宇蕭一樣，再難過，也選擇默默接受。 　　所有人都知道，杜斐是天之驕子，是杜家最強大的靠山之一。 　　他讓無數人受益，也給無數人希望。 　　他的出生和存在，真的是杜家人和藍柏集團最大的福氣——自從杜斐15歲開始涉足家業後，杜家人也好，藍柏也好，真的就再也沒有怕過任何事情，再也沒有想要的東西會拿不到的可能。 　　但他們所有人也都清楚，這份福氣背後的巨大代價，是要天之驕子這個存在來獨自承擔的。 　　他永遠都在扮演一個保護者，哪怕他們覺得對某件事徹底絕望的時候，他也能發現一絲轉機，並成功護著他們，從絕境逃生。 　　甚至杜若若一直都覺得，杜斐的身上有神性，卻沒有人性。 　　他強大到無所不能，他悲憫眾生疾苦。但這份強大和悲憫，也讓他比別人更深度地思考人生，並最終主動做出選擇，選擇對一切普通人在意的事與物，極致無情—— 　　這份無情的最高點，是包括了他自己的犧牲。 　　為了達成他的目標，他犧牲了自己的名譽，拋棄過自己的利益和做為一個人，原本應該享受的所有溫情。甚至…… 　　還曾一度，放棄他自己的生命和靈魂。 　　杜若若仿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深吸口氣，努力捂著自己的額頭，讓自己拋開那些過往的畫麵。 　　耳邊，再次響起杜斐的聲音： 　　“總之，我希望如果我爸找到你，說他要改繼承人方案的話，你不要答應他。若若，你告訴過我，你很喜歡小孩子，也想要很多小孩。 　　做為孩子的舅舅，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但會找機會好好培養他們，成為我之後的杜氏繼承人。也會給他們機會，讓他們選擇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給他們無限可能。” 　　杜斐把手機放在磁吸支架上，點開免提，輕輕地啟動車子，重新上路，聲音平淡。 　　“可是哥，你說了這麼多，月華呢？” 　　杜若若的聲音，從緊緊捂著臉的指尖中溢出：“你怎麼知道，她不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呢？” 　　電話那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許久。 　　杜斐的聲音，才如一陣輕風拂過：“我不會讓她冒險的。若若，” 　　他的聲音裡，夾雜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嘆息：“從她抱住我那一剎那開始，我就知道我不能失去她，失去她的溫暖懷抱。 　　若若，我的人生計劃裡，想要享受的溫情其實不多，目前也隻有她這一份。所以抱歉，雖然太早結婚也不是你想要的，但如果一定要讓我在你少兩年自由，和她的平安健康之間選擇的話…… 　　不好意思，我希望，並且需要你和漠然盡快定下來，結婚生子。 　　我不能讓她有任何風險性。” 　　杜若若緩緩抬起頭，漂亮的臉上，淚流滿麵：“……哥，對不起，對不起哥。都怪我們……”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跟我說什麼對不起？”杜斐詫異：“怎麼，你給月華惹麻煩了？還是……難不成漠然今天來，是真的受了我爸的命令？” 　　“不是，是……當年，如果不是我和小胡任性……”杜若若淚如雨下，她努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才不發出哭泣聲：“都怪我們……不然，你也可以像一個普通人一樣享受人生的……對不起……” 　　“當年什麼？你好好說，不要哭。當年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杜斐是真的很困惑——這丫頭怎麼了？是他吵著她，讓她有起床氣了？那這情緒未免也來得太晚了點。除非是當年真的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找了機會，把車子滑下高架橋，停在一處小花園邊，拿起手機，想了想，決定慢慢套話。於是，他認真問杜若若：“你今天怎麼了？情緒起伏這麼大？因為沒睡好嗎？” 　　杜若若隻是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眼淚，好半晌才啞著聲音問：“哥，我問你，如果，如果當年你不是因為我跟小胡，遇到了那件事，那你會不會，會不會……” 　　“那件……啊——”杜斐皺眉，微一思索，總算了然——看來，是當年那樁綁架案的事，她一直沒忘。這丫頭，總算還是有點記性的。 　　他不由失笑：“杜若若，好歹也是成年人了，你怎麼還這麼天真？” 　　“哥！你跳了樓啊，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年！差點就沒命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定要拉著小胡……”杜若若哽咽：“對不起，都是我們不好，對不起……哥……” 　　杜斐簡直想嘆氣了，這多少年的陳穀子爛芝麻，提出來乾什麼？是覺得最近他沒在罵她了，所以想找罵？ 　　他無奈地苦笑一聲，單手重啟車子，放下手機，然後再次滑上車道：“杜若若，你是不是忘了我後來說的話？ 　　當時我之所以會選擇答應綁匪跳樓，隻是因為，要讓他們放鬆對你們的看管，方便下麵的同事來救你們。 　　區區3層樓而已，中間還有可攀爬的東西…… 　　怎麼，你是覺得我跳下去沒摔死很遺憾？想要我為你們犧牲？ 　　不好意思，你們在我這裡沒這個價值。至少目前是沒有。” 　　杜若若沒好氣地止住了哭泣：“就你這冷血動物，才不會為別人犧牲呢！啊……也不是，現在有一個人有可能。” 　　杜斐失笑：“而且當時我好歹也是剛從特警轉去刑偵大隊的，自保能力還是有的。 　　再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嗎？你倆當初離家出走，是因為受不了學習壓力，跟我沒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為你們真的不要命？” 　　“我知道我們死不死的對你不重要，你可以不要再強調了，大哥。”杜若若又想笑，又想哭：“我隻是想問你，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你會不會……會不會就繼續當你最喜歡的警察，就不會……” 　　“這件事我沒跟你們說過嗎？”杜斐漫不經心地打下方向盤，滑下車道——前方，已經可以看到風翔的大門了： 　　“當年不是我主動離職。 　　那件事之後，警隊內部對我的心理情況做了評估，發現我的道德標準評分過低，有非常嚴重的偏執傾向，和掩飾自身性格缺陷的情況。 　　我呢，是被警隊勸退的。 　　而且，我也沒覺得有什麼遺憾。當警察抓壞人，跟他們鬥智鬥勇，解救無辜受害者，這固然是我這一生中，做過最有趣最有成就感的工作。 　　但國內這種治安，實在不可能天天都有什麼驚天大案讓我查，滿足我個人的成就感和虛榮心。 　　我這個人的個性又閑不下來，手上又有槍，可以百分百肯定，時間長了一定會搞出大事情。 　　所以路隊當時沒有說錯，我確實不能當警察。” 　　杜若若心裡微微釋懷：“嗯，所以我真的很感謝月華。 　　雖然，我到現在都真的沒辦法理解，以你這麼多年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修為。為什麼會因為人家不小心轉個身，撞到你抱了你一下，就這麼對人家一見鐘情，打死都要娶進門…… 　　但哥，我相信你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月華。 　　因為以前呢，無論你身邊有再多愛慕你的人，對你再好給你再多溫暖和關懷的人，你都從來不會被他們打動。更不會像這幾天這樣，那麼溫和地跟我們說話的。 　　你呀，隻會用最少的語言，對我們表達你的不滿，和你的希望。才不會管我們心裡會怎麼想，情緒會不會有變化。” 　　杜斐一時無語：“我隻是不輕易被打動，不是鐵石心腸吧？而且以前，好像也基本都是因為，你倆真的是傻到讓我嘆息吧？ 　　就因為暑假作業沒完成，害怕被我爸跟你爸聯合起來罵，就自己花錢找綁匪來綁架你們，想用這種辦法逃掉懲罰，結果真的被人抓了來勒索…… 　　杜若若，你覺得我做為大哥，不應該為我的弟妹智商太低而感到憂心嗎？” 　　“我們當時做足了準備的！我們找的，就是爸爸給我們請的保鏢呀！我還跟他們談好，先付訂金，事成之後再付另外一半呢！ 　　而且我還把這件事告訴了管家叔叔讓他幫忙監督那兩個人，不然你們怎麼那麼快找到我們？ 　　再說了，爸爸挑人的本事那麼強，誰能想到李謝成那個老混蛋，居然想到引誘他們去澳門賭錢這種手段，來騙他們綁架我們？ 　　而且……” 　　杜若若不服氣，坐直身體，認真反駁——就算要逃家，他們也是會注意人身安全的好嗎？ 　　“而且還正好遇上你們倆為了逃個暑假作業，就自導自演綁架勒索？”杜斐冷笑：“杜若若，低估人性之惡是會吃虧的。這件事，你跟胡宇蕭，最好給我永遠記住。” 　　“好好好，我記住。那大哥，你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下，記住我對你的忠告呢？ 　　你呀，才跟月華認識三天，而且你也沒有談過戀愛，我覺得你需要好好調整下自己的節奏，也好好研究下月華的節奏。不然會出大問題的。” 　　杜若若懶懶地往後一躺，準備休息了：“哥，再說句俗點的話，你雖然對月華做了全方位的背景調查，可那也隻是一些紙麵的東西，不是嗎？ 　　就算她沒有男朋友，沒有結婚，沒有戀愛中的對象。 　　可她愛過什麼人沒有？愛過的人忘了沒有？是不是在為誰等候？家裡的人，對於你這個人是不是能接受？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為了跟你在一起，而放棄當母親的可能…… 　　這些事，你真的了解嗎？” 　　“這些我都查過了，沒有。而且我也從她口中得到過確認了。”杜斐把車停入風翔地下車場，拿起手機，起身，關門，意態閑適地邊走邊跟杜若若說話： 　　“既然決定跟她永遠在一起，這些事當然必須掌握。” 　　杜斐自然地說著，隻是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語氣裡有一絲不確定——不知為何，他想起了那支烏木發簪，和趙月華看著它時的表情。 　　“那哥，你注意到了月華吃的那些藥了嗎？”杜若若沒有聽出這一絲不確定，她隻是問：“你看到了吧？” 　　杜若若翻著自己的手機，看著胡宇蕭發來的，趙月華在努力工作的照片，放大，看著桌麵上的藥，不由嘆息。 　　杜斐回憶著：“除了頭孢，不就是瓶維生素嗎？天天熬夜身體差的人，吃點這個很正常。” 　　“吃維生素不奇怪，但你注意到月華吃的是含葉酸的那種女士專用維生素了嗎？還有，找書苑 www.zhaｏsｈuｙuan.com 她桌麵上還放了地屈孕酮。 　　哥，你當過刑警的人啊？怎麼連這一點都沒注意到。” 　　“我是有看到這種藥，可我問過大夫了，說是調理一些女性健康問題的常見藥物吧。”杜斐皺眉：“杜若若你監視她？你還跟我聊這種問題？是不是太過……” 　　“哥，咱們家很多年沒有孕婦了，所以我能理解你為什麼不懂，一個女人同時吃這兩種藥意味著什麼。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現在還隻是單戀，她還在一直躲著你走…… 　　你真的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讓她愛上你，甚至還可以接受你的請求，不要小孩嗎？”杜若若忍無可忍，打斷他。 　　“有話直說。”杜斐突然覺得一陣心慌，停下腳步，開始搜葉酸和地屈孕酮的功效。 　　同時，杜若若的聲音，也從電話裡傳出來：“以月華的年紀和個性，她現在還在接受用這種藥物配方來調理身體的方案，有且隻有一種可能—— 　　到現在，她都不曾放棄過當一個媽媽的打算。她非常，非常，非常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小寶寶。 　　哥，從這件事上來看，你真的沒有關注她真實需求的意識。 　　你都是她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這樣不是不好，但我建議，如果你真的想和她長長久久地在一起，那我建議你必須搞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足夠了解她的真實需要。 　　月華我接觸不多，但我想以她的性格，是不會接受任何人對她的人生計劃強加乾涉的。” 　　杜斐站住，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