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每個男人心底都有1束白月光(1 / 1)

第三章,每個男人心底都有一束白月光   “這是今年年初榮獲普利策獎的Rug教授,他來自中國。”階梯教室內頓時傳來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相信大家對他的獲獎作品都不陌生。非常榮幸的是,我院將從本學期開始邀請Rug教授來我校授課,同時擔任你們這一屆的畢業設計導師。。。”臺下的歡呼聲頓時淹沒了係主任Mr. Raffel先生抑揚頓挫的語調。”他就是Rug!那個國內建築界的傳說。。。”曉艾在心裡驚呼了一聲。“是的,沒錯!就是他!”曉艾定睛打量著講臺上這個氣度儒雅、書卷氣十足的中年男人。Rug中等個頭,發量很足而略微帶著些自來卷兒。寬闊的額頭下,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唇線讓人既不舍抽離目光又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之感。在一副無框眼鏡的遮擋下,曉艾竟從他的雙眸中讀出了一股迷離的神秘氣息。恰在此時,一縷斜陽透過玻璃窗打在他那方正的麵龐上,一時間紅光飛舞,竟像是為他鑲上了一圈似夢似幻的金邊。“這是個怎麼樣的謎之男人呀?”曉艾忍不住暗暗思忖著。   剛剛匆忙間在樓道裡跟Rug撞了個滿懷,場麵實在太drama。曉艾暗暗自責著,竟沒能在第一眼就認出這個於行業內高山仰止的大師。對於這位迄今為止唯一獲得國際頂級建築設計大獎的中國大咖,曉艾早就心生崇拜,對他公開可見的生平履歷更是如數家珍。   Rug畢業於國內的頂級學府,水木清華的建築專業本科。自研究生起,又拜入泰鬥級建築大師,吳教授門下。吳教授曾經在一篇專訪中特意提及了他這個青眼有加的博士學生,甚至還曾放言Rug許將是中國建築設計領域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大師就是大師,老爺子一語成畿。幾年後,Rug不負眾望,一舉奪魁!   他拋家舍業,潛心在鄉村蟄伏兩年,與團隊通吃同住,一磚一瓦地改建了一處由村居演變而來的精品酒店。這一心血之作最終不負眾望,在國際建築舞臺榮獲多項殊榮。而Rug自己,也成了中國建築界夢想照進現實的第一人!   這些都是公開渠道可查的訊息,但鮮少為人知的是,著名的吳教授,其實還有一個身份:Rug的嶽父。   Rug本科畢業沒多久,就跟他的學姐結了婚。他的嶽父兼導師吳教授,在幾年前又獲評了國內工程院院士。老爺子譽滿業內,無論何時何處,振臂一呼間,散落在全世界各地、任職於各行各業的學生、信徒們無疑將如虹吸效應般,“雲集相應,贏糧而景從”。歷史的車輪從未因朝代和信仰的更迭而產生任何偏差,就如同身份不一定能決定命運,但沒有身份就意味著喪失了獲得“船票”的資格,就注定了無論如何都無法登上那艘載滿希望和財富的諾亞方舟。   如果說投胎全憑運氣,那麼婚姻這事兒,則可能是最唾手可得的、補齊先天不足的後天良機。謀定計算,後來者居上,實現草根逆襲的人生,自古不乏趨之若鶩者。這是種對於成功的極度渴求,更是種對於婚姻關係所代表的財富製度的清醒的認知。在炙熱的情感和殘酷的現實麵前,也許隻有精確地在規定技術動作和人生自選動作中反復計算加權平均分後,才有可能實現壹大於貳的人生逆襲吧!   Rug近些年也算是功成名就,偶爾在大學教書,而主業則是經營著一個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國際化設計工作室,業務遍布歐美。他這次來倫敦小住,除了將自己教書育人的履歷擴展至西方世界外,另一方麵則是為了一個剛剛中標的古建築改造項目-位於倫敦東區的Ten Trinity廣場。這座於19世紀20年代由英國著名建築界奇才Copper先生設計的大樓,代表了“資本主義時代”欲望的頂峰。它內部空間豐富,外立麵的設計采用了大量精美的雕塑進行裝飾,散發著歐洲文化的神秘氣息。這棟大樓視野寬闊,站在高處,倫敦橋及泰晤士河一覽無餘。雖然Ten Trinity位置稍遜一籌,位於倫敦傳統意義上的“貧民區”,但卻代表了兼具古典與現代建築設計手法的最高造詣。對這麼一個“裡程碑”般的古建進行改造,著實是個要麼“人生巔峰”,要麼“溝渠翻船”的極致挑戰。   曉艾的國內設計院工作經驗和作為這一屆班裡為數不多的中國麵孔,幫助她順利通過了復試,幸運地成為唯二被選中的畢業生進入了Rug教授領銜的Ten Trinity改造項目組。是的,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實習經驗,也將史無前例地載入曉艾的設計履歷,並在她今後的從業經驗中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自得知這個令人雀躍卻又意料之中的消息後,曉艾就如打了雞血一般,披星戴月地忙碌奔波起來。日復一日中,除了在學院圖書館悶頭查閱、考證了大量建築史、城市文脈資料外,她單薄的身影還經常出現在頭班公交車上。在霧氣蒙蒙的倫敦街頭,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曉艾的足跡踏遍了整個倫敦東區。幾乎任何一幢建築的歷史脈絡、指標數據、形態特點,都在她細致的走訪調研中了然於胸。曉艾計算過,在這個時間出門,既能避開早班高峰的擁堵,又不會耽誤之後的兼職工作。唯一委屈的,就是那剛閉上休憩不久,就被床頭刺耳的鬧鐘驚醒的雙眸。   曉艾最放鬆也是最愜意的時刻,就是調研後坐在廣場街角的露天咖啡館吃一個剛出爐的牛角麵包,品一杯冒著熱氣的英倫黑咖啡。可能是來英國久了,她也像本地人那般鐘意坐在咖啡館的外擺區域。雖然晨霧深重、寒氣逼人,但水汽中青草和泥土混雜的氣息、遠處薄霧中透出的那一抹彤紅以及廣場上奮力撲棱著翅膀覓食的鴿群,似乎溫熱了曉艾那寒氣四溢的內心。唇齒間“嘎吱、嘎吱”的鬆脆聲,混合在咖啡濃鬱的醇香中,仿佛這一刻,時間早已歸零,而生活依然鮮活著!   凝望著遠處光亮中漸漸顯形的泰晤士河,曉艾突然心生感慨:人生或如浮萍,是溯水而上,還是隨波逐流?她無從回答。但既然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被困於河道的宿命,那麼帶著一份鬆弛,坦然處之,將注意力集中在沿途的風景而不是身後的茫茫黑夜,是不是才是救贖之路?   在曉艾正式進入工作組後,她的“前期功課”很快得到了Rug的另眼相待。雖然曉艾隻是作為畢業設計的實習生被招入項目組,但Rug卻對她關照有加。在得知曉艾本科畢業於“環境藝術”(在國內這個專業更加偏重室內設計方向)專業後,Rug更是對她委以重任。曉艾經常被點名參與室內空間改造的討論會,而她一些仍顯稚嫩的設計想法也得到了Rug的積極回應。曉艾內心雀躍著。。。是的,沿途的風景的確絢爛而充滿未知的喜悅!   在不經意間,三個月的畢業設計實習期已近尾聲。   相較於國內的高壓工作環境,歐洲簡直就是設計師的天堂。早九晚五、周末兩天和一年幾十天法定假期的雷打不動的慢節奏工作,讓曉艾著實有些無所適從。甲方似乎也都很佛係,設計周期通常長得令人動容。畢竟設計師不同於機器人,奇思妙想的創意靈感總要建立在充分休息和愉悅心情的基礎上。人性化的工作管理模式更是體現在每天長達兩小時的午休和每周五下午三點必備的happy hour時間。美其名曰團隊建設,共享歡樂時光。其實基本也就是喝喝酒、吃吃東西、聊聊閑天,隨時準備收包閃人、歡度周末的節奏。   相比歐洲,在過去十多年地產行業“放養”式地發展浪潮下,中國的開發商似乎早已習慣了“大躍進”般的“火箭速度”。正常三個月的項目設計周期,一句話就能被壓縮到三周;一言不合,最終定稿的圖紙也可能在頭一天晚上被顛覆。徹夜改圖、循環加班似乎已經成了一項考驗設計師身體素質和心理承受能力的必備科目。誰讓你隻能是乙方呢?這些年設計師加班猝死的新聞屢見不鮮,卻早已再進不了“熱搜。“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生命換前程”,似乎成了洶湧城市發展大潮中再正常不過的常態。而不管是留存在曉艾腦海深處連軸轉的疲憊、還是一杯接著一杯濃縮咖啡的苦澀,都隻不過是成長道路上,尤其是投身設計行業所必須付出的代價罷了。   不得不承認,國人的勤勞勇敢從來都讓西方望其項背。中國經濟能夠在過去的30年迅速騰飛,靠得也是“高智商的勤勉”和“機動靈活的速度”。而在這滾滾洪流中,中國的房地產行業也從上個世紀的粗獷經營、遍地黃金的暴利行業逐漸過度到近些年隻能依靠“高周轉”才得以保證利潤率的精耕細作時代。為了降低資金成本,一個項目從拿地到開工甚至要控製在三個月以內。換言之也就是說剔除政府審批等不可控因素消耗的時間,留給建築師的有效設計時間不會超過一個半月。但殊不知,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牽一發而動全身!脫離了充分思考下的反復推敲,設計就隻能淪為“照貓畫虎”;背離自然規律的一味“圖快精簡”,就意味著建築功能的殘缺不全及隨時可能出浮現的巨大施工隱患。這無解的死循環似乎成了中國地產界無懼而無畏的“潘多拉魔盒”,跑得越快,眼見著起高樓,但也許頃刻間,飛身躍出的魔鬼就將這片片繁榮淹沒於硝煙之下。   為什麼中國建築師鮮少在國際舞臺嶄露頭角?原來“形而上學”這四個字包含的深刻哲理在設計領域同樣適用。隻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隻得其表,而不明就裡。雖心知肚明,卻隻能無奈間感嘆痼疾難消,積重難返。徒留一聲嘆息罷了。。。   在一次現場會議結束後,身邊的外國麵孔紛紛離去。看著收拾資料起身準備出門的曉艾,Rug突然悠悠地開了腔:“我明天要先回BJ,那邊還有別的項目等著我。可能無法參加你們的畢業典禮了。”他抱歉地低垂雙眸望著曉艾。這聲音中分明是種曉艾所熟悉的平靜。但今天的Rug似乎有些不同,身上少了分意氣風發,眼神中卻多了一份倫敦的陰鬱。“你要是之後沒安排,跟我一起到泰晤士河邊走走吧?”Rug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等曉艾的答復。到倫敦這麼久,還從沒看過泰晤士河落日的餘暉。曉艾順從地點點頭,站起了身。   曉艾跟在Rug身後,沿著河岸邊的小路一前一後地踱著步,遠處一排排高大的建築在金色夕陽的映襯下,反射出點點金光,打破了河麵迷霧般的寂靜。而腳下這條綠草茵茵的小徑,曲折蜿蜒,就如同人生未知的旅程,哪裡才是終點呢?他們各自懷揣著心事,誰也沒有開腔,靜靜地前行著,逐漸黯淡在了河邊濃重的霧氣中。   兩人穿過有些幽暗的橋洞,一輛藍白相間的臨時售賣車映入眼簾。Rug停下腳步回身凝視著曉艾道,“就要日落了,氣溫有點低,喝杯熱咖啡暖暖身子吧。”於是他們一人捧著一杯黑咖啡在河岸邊的長椅上坐下。曉艾抿了口咖啡咽下,一股熱流緩緩從喉嚨向全身遞著。似乎這陣陣襲來的寒意,也在這小小杯中升騰著的一團熱氣中,消散了些許。望著遠處沒在薄霧朦朧中的倫敦橋,Rug那低沉而遙遠的聲音傳來:“曉艾,你畢業後會留在英國嗎?”曉艾似乎還未從咖啡的暖意中回過神來,她反應了兩秒尬然道,“如果,如果能找到工作,我倒很想在這邊工作幾年。這邊的環境跟國內很不一樣,而且。。。”Rug瞥了一眼突然間卡了殼兒的曉艾,“是啊,誰沒有一些說不清又道不明的難言之隱呢?”他拍了拍曉艾的肩膀繼續道:“要是有什麼困難,不妨說出來,能幫的我一定幫!”這麼平靜中透出懇切的語氣一時間擊中了曉艾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她心頭一緊,鼻子的酸脹感瞬間向眼眶蔓延開去。為了掩飾尷尬,曉艾趕忙側過頭,生怕自己的失態被Rug看在眼裡。   兩年了,這兩年裡曉艾一次也沒有回過家,一直保持著三點一線的生活,學校-打工的工作室-宿舍。那些風花雪月、那些肆意豪情,似乎在生存麵前,都必須退避三舍。選修課上結識的摯友蘇菲嘲笑曉艾活得像一具不知疲憊的機器。但隻有曉艾自己知道隻有讓大腦和身體都處於高頻的勞作狀態,她的內心才能獲得些許平靜。   這兩年她跟家人的聯絡保持了一種低頻次的克製,僅僅是每兩周給家裡一打次報平安的電話。電話那頭的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偶爾詢問一下曉艾在英國的學習,大部分時間則都在安靜地傾聽。隻有當電話那頭傳來父親那低沉而熟悉的聲音,曉艾的心頭才會感到仍有暖流流過。內心深處,她真的很羨慕隔壁的室友,每天早晚定是兩通電話,似乎總有和父母報備不完的事和說不完的體己話。即使遠隔萬裡,也還一如在家般仍是那個眾人寵溺的公主。心有倚仗,自然氣定神閑,這是曉艾羨慕也羨慕不來的命運。   曉艾這一晃神,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回過神,兩側的河岸邊的綠已經漸漸暗淡了下去。她心虛地瞥了一眼身旁端坐的Rug,此時的他正默然地望向自己,似乎若有所思。有些人就是天生敏感,你看似什麼都沒說,但其實對方卻早已了然於心。而看破不說破,卻是種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生境界。“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ug那深邃的眸子裡突然閃出一道光,這是曉艾所從未見過的神情。透過鏡片細看之下,原來Rug的雙眸細長而有神,淡定中透出一絲暖意。是的,這是曉艾所渴望的,能夠驅散寒夜的暖意!   “你知道嗎曉艾,你很像我家鄉的一個故人。”Rug頓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深沉悠遠的回憶之中。“你們都那麼倔強而充滿了生命力,就像野百合。。。”他眼中的光突然暗淡了下去,“隻可惜,我們此生再難相見了。。。”一股深沉的痛苦包裹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而悠遠。“人生就是這樣,走著走著,我們就忘了起跑的初衷是為了到達那個約定好的終點。跑丟了同伴,但我們卻依然無法停下狂奔的腳步。。。”曉艾靜靜地聆聽著,揣度著,這定是一段深沉而刻骨的過往。   帶著這份淡淡的憂傷,那朵Rug生命中揮之不去的“野百合”、那段曾經銘心刻骨的過往,像一幅陳年讀本般,緩緩在曉艾眼前展開。曉艾明白,於Rug而言,他需要一個感同身受的聽眾,在這個安靜的黃昏,於靜謐的河畔,傾心聆聽這場心靈的釋放。   Rug這個心底的故人,白月光,跟他同樣出身於那個南方小鎮。兩人自中學起就是同窗,青梅竹馬的懵懂情誼雖青澀卻令人動容。白月光人如其名,生得娟秀而清冽,那種“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獨特氣質如同一道清泉般,汩汩流淌進心河。   在他們那個小縣城裡,白月光的家境算得上是殷實的中等人家。中專畢業的父親,靠著察言觀色的本領,一路從縣農技站的普通技術員,被層層提拔為農業局的職能科室乾部。白月光家裡還有個小她兩歲的弟弟,從小眾星捧月、嬌生慣養。作為這一代的獨男,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在白月光初中畢業那一年,父親無情地叫停了她繼續升入高中的願望。長久以來,在白月光心中,“走出小鎮、陪伴著這個傾心已久的男孩一起去BJ讀大學”是她最大的心願。但夢想的羽翼還未張開,周身的羽毛就被頑固而勢利父親無情地打得七零八落。“女兒遲早是潑出去的水,與其增加不確定的成本,還不如多花些心思為兒子多加籌謀。”在她父親心裡,“女孩子家讀太多書反而是負擔。不如早點工作養家,再攀個高枝,最好能找個縣裡領導結婚,順便提攜提攜全家寄予厚望的弟弟,這才是正途!”   在父親強硬的手腕下,在母親淚眼婆娑的懇求中,白月光屈服了,最終去了省裡的農業技術學校報到。但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吶喊著,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與夢想就此訣別,不甘心與Rug從此分道揚鑣、形同陌路。但弱小的她又能如何呢?白月光痛哭過、哀求過,甚至還一度動了離家遠走的念頭。但身側那個唯唯諾諾的母親,是她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下的。白月光的母親,一個長相溫柔的賢惠的小鎮女人。小學文化的她從未離開過小鎮這方寸之地。沒有看過外麵世界的天大地大,自然也無法理解自己女兒那顆不羈的心。她母親自嫁給父親後就恪守本分,每日操持家務、服侍公婆、惟丈夫命是從。她所有的期盼,均係於丈夫和兒子之身。而於女兒,認命似乎成了唯一的念想。   自從進了農技學校的大門,白月光再沒見過Rug。她在日復一日的自我暗示中艱難度日:“父母永遠是最心疼兒女的,他們為自己選的路也一定不會錯!”人就是這麼奇怪,信仰這東西,玄妙而難解,如果不是開悟的信徒,窮其一生也無法理解信仰的力量為何要麼將靈魂引入天堂,要麼則將之推入地獄。即使勉強摸到了門坎兒,也是“佛門易進,心門難開”!自我暗示的強大力量讓白月光在日復一日的消磨中逐漸釋然。是啊,痛苦總會消散,盡管遺憾從未遠走,但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   白月光從技校畢業後,被分配到了父親曾經工作過的農技站。這幾年,她出落得越發打眼了,皮膚白皙,身材纖細而高挑。棕褐色的長發紮成馬尾束在腦後,利落間透出一股青春的氣息。一雙新月似的眼眸掩在長長的睫毛下,淺笑間眼波流轉,見之如沐春風。這麼個青春、養眼的“可人兒”,自然身後追求者雲雲。但都被白月光冷淡拒絕了,在她心裡,那個曾經代表著自己少女夢想的Rug一直都未走遠。白月光的父親冷艷旁觀著,他在籌謀等待著,等待一個能夠實現門第躍進、“父憑女貴”的契機。   在白月光進入農技站工作那一年,Rug以全省前三名的成績毫無懸念地被BJ的頂級學府水木清華錄取。這個消息令白月光悲喜交加。這確是自己過去三年所一直心心念念的。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小姑娘模糊了夢想原本的樣子。“是的,這就是所有小鎮姑娘的人生:蹉跎間青絲白發,從不例外!時間消耗的,不隻是容顏,更是心性!”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白月光這樣寬慰著自己。但當Rug即將啟程的消息傳來,她卻依然無法壓抑內心的絕望。多希望回眸淺笑間,那個青青少年依然還在!但人生,卻是一輛無法止步的列車,因緣際會,錯過了一刻,也許就是錯付了一生。。。   幾年後,白月光已經漸漸對農技站的工作得心應手,而心裡的那個青青少年,也似乎在歲月的消磨下漸漸暗淡了輪廓。   在一個乍暖還寒的春日,市裡主管農業的副市長來縣裡考察重點農技項目。精挑細選之下,白月光被領導委以重任,負責副市長的接待工作。一份細致入微的領導履歷擺在了白月光的案頭:楊副市長,省裡農業專業院校畢業的高材生,是個係統內出了名的“學者型”領導。他早年在南方小鎮的基層工作憑借踏實肯乾,勤奮努力的作風,一步一個腳印地穩紮穩打,直至去年升遷至副市長的崗位。楊副市長為人嚴謹,善於用簡單的數據佐證復雜的問題。而且他時間觀念極強,有次秘書因怕打擾他午休而讓滿屋的下屬、專家在會議室多等了二十分鐘,後被他當作負麵典型批評了很久。因此,在外人眼裡,楊副市長,是個專業能力強,人品過硬,令人信服的領導。   在那個暖意融融的春日的午後,白月光早早就候在了農技站門口。腳蹬一雙乳白色高跟鞋,一身專門為此次接待工作而定製的湖藍色西服套裝,剪裁得體,襯托出她修長的腰線。她那修長而雪白的脖頸間係著一條白底粉花的絲巾,清新淡雅間,仿佛如沐滿樹梨花飄雪的芬芳。站在白月光身側如臨大敵的,還有站長和一眾農技站各主要部門的領導們。不一會兒功夫,一輛黑色紅旗轎車緩緩出現在了視線裡,是楊副市長!此時站長就像事先演練好的變臉般,立刻堆起滿麵笑容,屈身上前一步,殷勤地拉開了紅旗轎車的右後門。在跨出車身的那瞬,楊副市長的視線掃過眾人,輕輕地停留在了白月光脖頸間那朵粉色的花瓣上。也正是這看似不經意的一瞥,將那一抹淡淡的粉紅印在了楊副市長的心裡。   “當、當、當。。。”突然間,大本鐘那渾厚而悠遠的聲音帶著回聲從遠處河岸上的鐘樓裡由遠及近地傳來。“這麼快就5點了,就要天黑了!”這是座已經連續工作了160年的“勞模”,歷經歲月的風雨的洗禮,卻仍是一副“廉頗老矣”的兢兢業業之姿。曉艾抬眼望了望漸漸模糊了輪廓的倫敦橋,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脊柱,同時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英國這深秋的天氣溫差大得很,加上海洋性氣候的潮濕,一股陰寒之氣從腳底向上延伸。曉艾感到小腹暗暗發緊。   Rug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鐘聲驚到,他肩膀顫抖了一下,頸間一條黑灰色羊絨格子圍巾順勢滑落到了地上。Rug連忙彎下身停頓了兩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似乎在用盡全身力氣整理自己陰鬱的情緒。隨即,他抬起身用手理了理頭發,眼中逐漸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坐了太久了,別感冒,我們回去吧。”隨著Rug悠悠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曉艾站起了身,扭動了幾下略顯僵硬的腰肢,又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脫口而出道,“那現在白月光在哪兒?”此話一出,她頓覺失言。這問題實在有些唐突,畢竟麵前的這個男人是自己的教授、老板、偶像。怎好隨便打聽大師的隱私?既然是陪伴,那麼人家傾訴,你可以是最好的聽眾;但主動詢問,就有窺探別人隱私之嫌了。曉艾暗暗後悔著。“她在監獄裡,經濟犯罪。可能此生再難相見了。。。”伴隨著一陣沉默,Rug哽咽的聲音緩緩飄來。這艱難吐出的音調卻好似在著力掩飾著情緒般,瞬間就被周圍的黑暗吞噬了,正如他們此刻陰沉而焦灼的麵容。   此時此刻,潛行在這隻能模糊辨認出輪廓的夜霧中,一前一後行走在這個潮濕陰鬱的河畔,曉艾分明感到了心底的那一絲抽動。那是種混合著疼惜與不舍、推己而及人的酸楚。女人就是這麼容易為長情的男人而動容。許是母性的天性使然,又或者是為了那個少女時代都不能免俗的夢境一般:“幻想中的青青少年,沐浴著晨光,緩緩從薄霧中走來。就那麼輕輕地牽起你的手,自此山高水遠,不負此生。。。”   是種自我感動也好、潛移默化也罷,曉艾咬了咬下唇,靜靜感受著自己那顆抽動得有些疼痛的心。正如同埋入泥土中的種子那般,靜靜地期待著被喚醒,破土而出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