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那1米的距離,許就是天涯(1 / 1)

提著旅行袋走出站口的白月光,一眼便俘獲了人群中那個瘦肖的身影。依然還是站在光裡的,不斷朝她揮舞雙手的男孩兒。隻是今時今日的他,眼中似乎多了一份白月光無法看透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許是大城市的煙火吧。”白月光暗暗思忖著。   幾年未見,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個綿長、深沉的擁抱。在人潮洶湧的火車站大廳裡、在嘈雜不絕於耳的汽笛聲中、在煙霧彌漫的氤氳裡,他們奔襲交匯,四目相對,緊緊相擁。仿佛這噴薄而出的炙熱情感,都隨著對方那不斷律動、起伏的心跳,超脫了這流水般的時光,回到了原點。    Rug將白月光安置在了女生宿舍樓二層的一間。此時正值暑假,樓道裡空空蕩蕩的。   “這是學生會學姐的房間。她們宿舍的女生假期都去外地實習了,你放心住!”Rug微笑著將行李袋放在椅子上。   望著房間裡略顯淩亂的兩張單人上下鋪和桌麵上散落的復習資料,一股難言的酸楚湧上白月光的心頭。“這本也可能是我的落腳之處的。。。”她悵惘地想著。一時間竟模糊了自己此行的初衷。   “不管怎麼樣,這個中學時代的‘大BJ夢’,終是走進了現實。”白月光寬慰著自己。“這裡,就是愛人夢想啟航的地方!”   這座城市充斥著現代與古樸、文化與商業、經典與永恒的多元化氣息。白月光仿佛已經無法從詞窮的大腦中翻出一個恰如其分詞匯,來形容身在此處的震撼和喜悅,矛盾與不舍。這裡的一切都超出了一個小鎮姑娘的認知和想象:皇家威嚴與現代氣息的相愛相殺;古樸的四合院與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的默契混搭;煙火氣十足的胡同與相距不遠的鋼筋水泥包裹的大型商場的相得益彰。那些看也看不完的古跡、景點,品也品不盡的美食、曲藝,連同這走也走不膩的秀美校園,都讓白月光亢奮著、流連著、不舍著、陣痛著。。。   “但這裡,終歸是不屬於自己的!”   就連這水木清華的校園,也是難以用腳丈量的。坐在Rug的自行車後座,穿行於這聲名斐然的校園內,兩側綠草茵茵,湖水青翠,生機盎然間,空氣裡溢滿了希望的味道。白月光深深地吸了口氣,恍然間,仿佛遠處湖邊那顆粗壯的大槐樹下,正斜靠著一個身著白襯衫、手執書卷的少年。溫和的陽光順著樹蔭的縫隙灑在他那張乾凈的臉上,那分明是一股希望之光正在眼前緩緩升騰。。。、風吹亂了白月光散開的長發,而她的心,也隨著這飛舞的發絲,飄向遠方。。。   白月光內心清朗,即使有再多的貪戀和不舍,在這震耳欲聾的汽笛轟鳴聲中,這個她心心念念的男孩兒,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搭上了一輛絕塵而去的列車,再也無法駐足回望。   轉眼,歸期將至。臨行前一晚,Rug拎著一瓶“乾紅”踱進了宿舍。燈影搖曳,酒杯晃動,執手相看。    Rug低垂眼眸,幽幽地從唇間吐出一個聲音,“小白,你等著我,等我保研了,畢業了,找到了好工作,就,就。。。”不知是被剛啜下的一口酒噎了一下,還是瞬間大腦空白般詞窮,他竟然卡殼了。就那麼茫然地愣在那兒,手足無措,像是個丟失了心愛之物的孩童。   “是啊,找到好工作之後呢?能怎麼樣呢?而那又是多少年之後?”白月光抬起食指輕輕地放在他的唇間,“噓。。。”地一下。   “也許,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不願,也不忍說出一句他自己都沒有底氣兌現的承諾吧!”帶著這份心底深深的嘆息,白月光將目光停在了晃動著的酒杯上。時光就這麼在這氤氳的光線裡,隨著杯體上漸漸滑落的紅色液體凝固了,正如他們此刻焦灼而炙熱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Rug感到臂彎裡的白月光像一隻綿軟的貓咪般漸漸靠向自己,他們的身體越靠越近,直至白月光那散發著淡淡幽香的發絲劃過臉頰。隨著清涼的唇瓣輕柔地落下,一抹甜蜜的溫存,化作胸中翻湧的滾滾洪流,奔騰而去。   此刻的他們,環繞相擁,靈魂升騰!他們的悲與喜,愛與不甘,懷念與悵惘,糾結纏繞,不死不休!   今生即使無法相伴,但顧生長情,唯願有情人,生生世世輪回處,再見亦如初見!   清晨,Rug揉著酸脹的太陽穴緩緩起身。而此時,除了窗外射進屋內的一縷光線,身旁再無溫熱的氣息。   目光所及,一張信箋孤零零地躺在床頭的桌麵上:   “與你一米的距離,   是水滴匯成雨水的鴻溝,   是蚍蜉撼動大樹的勇氣,   是一粟望盡蒼海的哀傷,   是人群婆娑朦朧的目光,   是酒觥霓虹交錯的瞬間;   與你一米的距離,   不近不遠,   不長不短,   不溫不火,   看似近在咫尺,   最怕咫尺天涯。。。”   “我走了,保重!”白月光娟秀的筆跡躍然紙上。   淚眼迷霧間,Rug手中的信紙順著指縫間滑落。就如同一片乾枯的樹葉般,回旋著劃過空氣中的氤氳,在飄蕩落地的瞬間發出行將就木的哀鳴。。。   而咫尺天涯的距離,最是可嘆卻不可丈量的無奈。就像擦身而過的遺憾大多與刻骨銘心的隱痛相依相伴一般。   自此,他們咫尺天涯間,心懷思慕、惦念,卻再無交集。   在從朋友口中得知白月光做了楊副市長的Mi Mi女友,並產下一女後,Rug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雖自白月光獨自離去的那天清晨,Rug就參悟了她的心意,再沒給家鄉寄出隻言片語。Rug心中明朗,於她而言,這是場燃燒青春,成就愛人的“放生”之旅。而Rug,雖然內心悵惘,但心中的迷霧竟消散了不少,仿佛身上的擔子一夕之間卸下了大半。他暗暗自責著,“這麼深的情誼不得善終,自己不是應該一直沉湎於感傷和哀痛中才對嗎?”“但生活就是這樣不能盡如人意,還是要朝前看吧!”他不斷暗示著自己。    Rug想過白月光終有一天會嫁作他人婦,“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內心劇烈的痛楚讓Rug瞬間失去了平衡,他躬身抱住頭,“那個如野百合一般純凈恬淡的女孩兒,難道會因為權勢而甘心奉上自己,拋棄尊嚴嗎?”他緊鎖眉頭,痛苦地握著雙拳。   “這都是自己的錯!如果那晚,那晚對小白說出了那句承諾,即使隻是善意的謊言,那麼今天的一切,會不會不同呢?”   “Mi Mi女友”這個詞久久在Rug腦海裡盤桓著,就像是黑暗洞穴中上萬隻拍打著翅膀的蝙蝠,極速沖擊著他的瞳孔。   但自那次離京後,白月光切斷了與他的一切聯係。Rug痛苦過、猜忌過,甚至還抱著復雜的心情暗暗慶幸過。但這個女孩兒,代表著自己青青年少的所有美好,代表著他曾經最真摯熱望。雖是從此山高水長,一去不返,卻唯願心中的那束白月光,能寒有冬衣,暑得庇蔭,自此求仁得仁,一世無憂。   這個殘酷消息,無疑摧毀了Rug心中最後的那一縷幻想。他痛苦而悲憤,但卻苦悶著找不到憎恨的對象。“是啊,也許唯一應該被綁在冰冷的十字架上,遭到眾人唾棄的,就是自己吧!”   但人生的車輪,從不因任何插曲而停止前行的腳步。隻不過因果輪回,早有定數,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有些幸運之人,種瓜得瓜,大不了自食其果。   但多數懵懂冥頑之人,卻免不得禍及子孫,今生遊走於心門之外,不得其法,孽債隻有來生再還。苦痛輪回,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時間永遠是這世上最好的良藥,再清晰的麵龐,再美好的記憶,再痛苦而不堪的過往,也會在時間的沖刷下,慢慢褪去顏色,隻留下模糊的印記。   多年後,憑借著自己持續的努力和吳教授人脈的幫襯,Rug在設計圈早已嶄露頭角。   此時,各種標簽像雪片般向他湧來:“學識與才情兼得”、“最佳青年建築師”、“最年輕的副教授”、“伉儷情深”。。。此時的他已經與父親為著名建築學教授的師姐成婚,是個名副其實的誌得意滿的、才學兼備的冉冉之星。然而就在曾經的過往已經漸漸淡去之時,某天,一條新聞從Rug的筆記本電腦中彈出:“官員貪腐,女友包庇,禍及子孫!”   細看之下,Rug竟震驚地發現了他的名字。“難道,難道報道裡的‘Mi Mi女友’指的是白月光,她也出事了嗎?”他頓感胸口劇烈地抽動了一下,腦中像有團濃重的雲霧盤繞般,無論他如何甩頭、來回踱步,也無法理清混亂的思路。   眼前浮現出那個披散著烏黑秀發的高挑身影,沐浴著朝陽,一對清亮的眸子深情地望向自己。滿心的歡喜,滿目的蒼翠。。。但如今,卻是滿身的傷痕!Rug雙手抱住頭,極力抵抗著那即將要決堤的情緒。終於,他艱難地撥通了同鄉的電話。   電話中,他得到了那個最不願麵對卻是意料之中的消息:“白月光受貪腐案牽連,鋃鐺入獄,留下了一個5歲的女兒無人照顧。”   在度過了人生中最為糾結而痛苦的一晚後,Rug踏上了回鄉的旅程。   “過了而立之年,早已不再是那個為愛走天涯的青青少年。這趟歸程,是為了白月光而去嗎?”坐在回程的火車上,不斷湧入的思緒,沖擊著他那本就因一夜未眠而昏沉的意識。纏繞碰撞間,Rug感到頭痛欲裂。   “自己該以何種身份出現呢?曾經的愛人,還是現在的故人?我還應該再去見她一麵嗎?見了又能說些什麼呢?”思緒淩亂間,窗外昏沉的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大片陰霾下,村莊、田野隨著飛馳的列車迅速消失於視線之內。“人生中走失的,又何止是這些稍縱即逝的景象呢?”就像是成長的代價,總是伴隨著得到的妥協與失去的不甘交錯而來。   十幾個小時後,Rug跌跌撞撞地下了火車。   從曾經的同窗那兒,Rug得知在白月光被羈押後,那個滿心歡喜著“父憑女貴”的父親扛不住突如其來的打擊,心梗發作,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含恨而終。這個曾經扮演了女兒攀附權貴的推手,這個終結自己女兒幸福的劊子手,這個曾經誌得意滿、小鎮上最有權勢的準嶽丈,就在那麼一瞬間從神壇跌落,沒帶走一片雲彩。   而白月光的母親,在驚懼與悲痛的雙重打擊下,一病不起。   最讓Rug揪心的是白月光留下的5歲女兒。雙親驟離,無人照顧,隻能寄養在鎮上的托育院裡。“曾經集萬千寵愛一身的小公主、無憂無慮的驕嬌女,懵懂嬌弱的她定還不明白風雲變幻間,早已是滄海桑田。父親的失勢及母親的鋃鐺入獄,讓她瞬間變成了不容於社會道德的孩子,和眾人嫌棄的負累。。。”Rug痛惜著。   “白月光的女兒,那定是個眉目如畫般的可人兒!”“我是不是應給去托育院看看呢?”Rug思索了片刻隨即使勁晃了晃頭,努力壓製著內心的沖動。   “這個可憐的孩子,驟失雙親,不被法律認可,自然也是無法認祖歸宗的。”Rug仍然忍不住繼續思索著。   “而她的外祖父離世,外祖母重病,唯一的舅舅還在讀書。自此之後,她將在這個世界上,掩藏姓名、隱沒出處,過著茍且隱忍,如浮萍般孤苦飄零的人生。”想到這,Rug心如刀絞。   “我該收留這個可憐的孩子嗎?這畢竟是自己最深愛的女人,白月光留下的最痛徹心扉的不舍和惦念!”Rug感到胸口有團火在湧動著。   “但自己又該如何向妻子解釋,向吳教授解釋,向旁人交代這個憑空冒出的孩子?”Rug那茫然的目光飄向遠處,“自己承受得住家人的質疑,別人的指指點點嗎?而自己在圈子裡好不容易建立的口碑會不會因此而蒙塵呢?”他猶豫著、焦灼著、權衡著。內心一波高過一波的時而激憤、時而氣餒的情緒將他的靈魂逼入了人生的墻角。他憤怒著、痛苦著,他想要大聲的吶喊!但這些都無濟於事,因為於他的內心,清明著,在來時的火車上就已了然。這趟旅程,注定是場無疾而終的告慰之旅。   在回到小鎮的那晚,Rug沒有回家,而是在白月光曾經居住的小區附近找了一家旅館住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想象著自己和心底那從未走遠的人兒,在同一片天空下,腳踩同一片土地,沐浴同一陣清風。。。他閉上眼睛,想再感受一下白月光的溫度,可流淌在他心裡的,除了徹骨的寒冷,再無其他。    Rug一夜未眠。清晨,他登上了回程的第一班列車。   在前往火車站之前,Rug讓司機繞路先來到了那家寄養白月光孩子的保育院。他在門口徘徊良久。晨光中,他麵色疲憊,眼神焦慮。反復猶疑中,卻似乎如何也邁不開沉重的雙腿,如何也沒有勇氣按響那個期待中的門鈴。Rug不斷在內心咒罵著自己的懦弱。   “但即便見到孩子,除了徒增傷悲,我又能做些什麼呢?”他著力從痛苦的情緒中抽離,試圖勸慰自己,收住了繼續向前的腳步。   “我不能,不能冒險!”   是啊,在這個男人眼中,他拚盡全力、賭上幸福得來的名譽和地位是多麼的彌足珍貴。即使是冒險一試,他也不能!這不光是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身後那群殷切期待的目光!“他,Rug,代表了這個小鎮,乃至整個縣城的榮光!”   回京後,Rug向那家寄養白月光女兒的保育院匿名捐出了10萬元。在鈔票匯出的那刻,他心頭如釋重負,仿佛前塵往事,都隨著麵前這點鈔機發出的“嘩嘩”聲,迅速消散褪去。   他再次告訴自己這是最理智的選擇,也是他唯一能為白月光做的。。。   如果說前緣已盡,那麼來生是否再續,也就隻是個口頭的慰藉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