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初識牛津 - 烙印,從未走遠(1 / 1)

Tony,蘇菲名義上的表弟。這份超越血緣的標簽代表了身在遙遠的異域國度,孤獨不安中種族、血緣之間一份最淳樸的鏈接或是慰藉。    Tony的母親是蘇菲媽媽自年少時起的摯交,聽說從事外貿生意的她,是個頗為成功的女商人。這麼算起來他們本應是發小,但由於蘇菲長期與姥姥生活在一起,出國前,蘇菲和Tony並沒有太多交集。    Tony小蘇菲三歲,足有1米85的個頭。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本應是最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的年紀。但他突兀的身形下,頭戴一頂黑色寬簷棒球帽,依然難掩灰白的麵色和愈顯迷蒙的眼神。Tony把自己罩在一件寬大的運動帽衫下,男孩子寬闊的骨架勉強撐住衣衫。行走間,衣擺、褲管隨風誇張地晃動著,像極了驚悚電影中的人物。    Tony有著如蘇菲一般骨感而細長的手指,就如同他形銷骨立的身形一般。聽蘇菲說,Tony的抑鬱癥在國內治療了好幾年,總是時好時壞。出國前一度嚴重到幻聽甚至割腕自殺的程度。好在被家中的保姆發現,及時送到醫院搶救而沒有釀成大禍。   曉艾沒有太多醫療知識,“抑鬱癥”這三個字聽起來遙遠而陌生,似乎隻停留在知識庫中最淺表的一層。但也許是認知限製了想象,曉艾難以理解為什麼青春正好、生活優越、前途光明,卻偏偏了無生趣,心理扭曲得能對自己痛下殺手!“有什麼剜心入骨的痛是非得不死不休的呢?”曉艾總是忍不住暗暗揣度。   也許是期待著新的生活環境和更先進的治療手段許能帶給兒子一線轉機,權衡再三,Tony的母親放下生意,送兒子到英國投奔他這個“表姐”。中國商人的大手筆確實讓高傲的英國人嘆服。在全麵考察了牛津周邊社區環境、配套後,她黑金卡一刷,在蘇菲的新房子附近也給兒子全款購置了一套大宅。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再強勢而閃閃發光的女人,麵對自己的孩子也總是難掩舐犢情深。在回國處理生意前,她與蘇菲的母親反復商量,最終千叮嚀萬囑咐地將兒子托付給了他這個“表姐”。   這是曉艾第一次到牛津。雖然這個著名的學府小鎮距離倫敦隻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但這幾年曉艾似乎遺失了自我般忘卻了生活為何物。整日數著密密麻麻的時間表奔忙著,日復一日地重復著如車輪般刻板而枯燥的日子。似乎除了必要的吃飯和睡覺,隻有將所有時間都用工作和學習填滿,才能暫時安撫自己內心那份持續發酵的焦慮和悵惘。   但現在不同了,她終於畢業了,逐漸在英國站穩了腳跟。更何況,現在的她,內心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充盈著。原來身邊有了思慕之人,仿佛原本那顆漂浮的心就有了歸處。自然滿心都是歡喜,滿眼都是景致。   牛津這座曉艾向往已久的大學城,對於它的贊美,任何過多的修飾都會顯得有些矯情。這座靜謐安詳的小鎮,除了美,還是美。   牛津的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歲月靜好的氣息。這裡有著英國最古老的歷史,最豐富的人文景觀,最恢宏的建築和最寧靜的港灣,最精致而品類豐富的市場以及最有文藝氣質的咖啡廳。坐在牛津學院門口的廣場咖啡廳,就那麼靜靜地品一杯拿鐵咖啡,看著近在咫尺的鴿子和海鷗或懶散地漫步覓食,或展開翅膀沖上雲霄,竟也是種悠閑的、樂此不疲的、有趣而生動的景致。生命的張力、歷史的厚重,在這裡就這麼靜靜地流淌著。   曉艾到達牛津的當晚,蘇菲呼朋引伴,為曉艾在牛津古城著名的餐廳訂了一桌當地菜肴接風。說實話,在英國這幾年,曉艾時常思念中國的美食。身在國外,再美的景致,都敵不過一頓家鄉的菜肴。尤其是英國,可能是世界上最不擅廚藝的國度。曉艾常常感嘆也許是把心思都用在了揣度人心、繁復生活方式和自我陶醉上,英國人除了餐桌禮儀是一流以外,在烹飪方麵完全沒有可圈可點之處。英國最著名的菜色-炸魚炸薯條,在曉艾看來不過是糊弄小孩子的垃圾食品。但英國人無論紳士、淑女還是街邊嬉皮,都似乎視之為心頭好。其他聽上去名稱高雅的菜肴,也大多是些換湯不換藥的亂燉而已。每每坐進英國的餐廳,曉艾腦中都會不受控地蹦出層出不窮的畫麵,什麼家鄉的雪菜黃魚麵、白斬雞、BJ的油條、豆腐腦兒。。。直讓人腹中猶如蟬鳴,不禁下意識地口水直咽。   為了節省時間,曉艾在英國很少做飯。中午通常是到學校的餐廳或是街角的Cafe打包一份簡單的三明治加黑咖啡,而平時在家多數時間也是靠簡單的牛奶麥片、麵包黃油、沙拉或是草草煮點青菜雞蛋麵條打發日子。偶爾跟朋友去唐人街打打牙祭。僅有的一家麻辣火鍋,雖是用辣椒麵代替了漂浮於鍋底之上的“海椒”,但到底還是多少能吃出點家鄉的味道。但其他的中餐館大多難以恭維,大部分亞洲館子為了照顧鬼子的味蕾大多奉行“糖醋炒一切”。但即使這樣,卻依然讓她感覺幸福而滿足。也許精神的力量確實能夠在自我催眠中戰勝味覺吧!   晚餐後,蘇菲拉著曉艾和一眾好友轉戰到位於古城內的另一個酒吧。“這也許就是蘇菲習慣的生活方式吧。又或者是她想讓我看到更多不一樣的牛津?。”曉艾雖有些倦意,但還是默默揣度著,感念著蘇菲的心意。   這座二層尖頂磚樓裡的酒吧坐落在一條交通要道交匯處。透過昏黃的的路燈,黑褐色外墻上的幾扇花窗反射出點點粼光投影在地麵上,映襯著狹窄的圓拱狀的入口更顯陰氣十足。“這定是個百年古建了!”曉艾默想。   曉艾拖著一杯“莫吉托”跟在蘇菲身後順著狹窄的旋轉樓梯登上二層。這是一個布置簡單、磚木風格的尖頂閣樓。屋內空蕩蕩的,一股時間的味道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順著空氣蔓延著。幾張鋪著綠白格子的四人長桌上跳動著一簇簇橘紅色的火苗,透過心形的玻璃燭臺,忽閃忽閃的,仿佛瞬間點燃了這室內氤氳的氣氛。見曉艾愣著,蘇菲一把拉起她,跟在幾個英國友人身後來到人頭攢動的室外花園。   餐廳尤其是酒吧確實是感受文化的差異最佳之地。   比如中國人喜歡在密閉的空間裡,一邊大口喝酒一邊天南海北;而英國人也對“吹水”、侃大山樂此不疲。生活的瑣碎和無趣從不因為“英格魯撒克遜”的紳士血統就加以區別對待。也不是全無不同,英國友人無論寒暑,大多整晚堅持站在室外,端著一杯酒小口小口地抿著喝。臨近散場,你可能會驚異地發現杯中之物似乎變化不大。如果偶爾撞到英國紳士大口豪飲、頻頻舉杯,那大概率不是中了彩票就是買單之人另有其人。   在室外站了一陣後,曉艾漸漸感到兩腿沉重而酸軟,她踉蹌了一步,有些站不住了。牛津的冬天似乎更加濕冷,寒氣從腳底順著羊毛襪下的皮膚一路遊走至小腹,又逐漸蔓延到整條脊柱。曉艾努力收回被寒意困住的思維,卻依然無法擺脫小腹愈發清晰的隱痛。她輕拂了一下擋在麵部的發絲,突然間意識到原來自己麵孔冰涼,汗毛乍立。   來英國這些年,曉艾其實並不熟悉對這種消耗口舌、消費寂寞的社交形式,更加難以適應這種英式戶外酒局。   但今晚她就是想找人聊聊天,無論什麼,隻要能讓自己的大腦被占據得滿滿的的無暇胡思亂想就行。她無數次地告誡自己遠離那些患得患失的思緒、趕走那個不斷侵擾她腦海的麵容。    Rug已經回中國兩周了。這兩周裡,曉艾隻接到幾通輕飄飄的電話。寥寥數語,匆匆掛線。這與曉艾期待中的相去甚遠,無關風月。Rug東拉西扯著些完全遊走在曉艾思緒之外的行業動態,似乎在有意回避著些什麼。就連他的問候仿佛都顯得有些言不由衷。   這讓曉艾甚是失望傷神。“情侶之間煲電話粥,不應像開閘的水龍頭般,說也說不完的情話,訴也訴不盡的相思嗎?”曉艾內心糾結而疼痛著。”是自己妄自揣度了Rug嗎,還是自己太幼稚,忽視了年齡的鴻溝代表的不僅僅是歲月?”   “對,他太忙了,無暇顧及其他!我怎麼能不理解自己的愛人呢?”曉艾一邊糾結地怨懟著,一邊又自省地鞭撻著自己。直至將內心反復揉搓,撕扯得酸楚而疼痛。“為了Rug,為了這份真情,我必須克製,必須忍耐!”   “但Rug是個多麼溫柔的男人啊!”那段愛爾蘭的旅程似乎已經像“墓誌銘”般,深深地雋刻進了曉艾的腦海。午夜夢回間,每每回閃。百年古堡中混合著熱望與甜蜜交雜的驚魂一夜、聖安德魯斯小鎮客棧裡的那熊熊燃起的篝火,成為了她在輾轉難眠的深夜,照亮心靈的火種。   若乾年後,曉艾漸漸懂了“火星與土星”的距離,是隻可意會而不能言明的心靈修煉之旅。作為兩個“物種”的兩性,女人追求情感慰藉,而大多數男人或許隻對“勇攀高峰”樂此不疲。   曉艾這次突然造訪牛津,卻更像是場充斥著小女人心思的“出走之旅”。她懷揣著這個不好意思言明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期盼著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會像二十出頭的愣頭青那樣拋卻一切,飛奔自己而來。女人就是這樣,無論身份、地位、家庭以及教育背景,一旦深陷情感的漩渦,仿佛瞬間失智般“夜盲癥”上身。“既然早在讀書時就對Rug的情況了然於胸,那麼糾結無異。要麼全盤接受,要麼轉身離開!但自己怎麼舍得離開這溫暖的懷抱,這麼溫情脈脈的男人呢?”曉艾對自己的失望甚至厭棄在不斷堆積的哀怨中逐漸升溫。   “曾經獨立瀟灑的曉艾,怎麼成了如今這個患得患失的怨婦?”她內心憤恨著。   曉艾側目瞟了一眼蘇菲,此時的她仰臉望著個一頭金色卷發、瘦高的英國小夥兒,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聊得正在興頭上。蘇菲右手擎著一隻滿雕繁復紋樣的水晶雞尾酒杯,左手上下舞動間,纖細修長的手指在昏黃的燈光下投射出一道淩厲的白光。曉艾隻覺眼前一閃,不禁後退了一步,杯中的液體搖晃著溢了出來,濺濕了手背。蘇菲自和溫陽訂婚,就如變魔術般將一顆碩大的鉆石戒指套在了左手無名指上。仿佛這象征美滿婚姻的裝備早已就位,隨時準備現身說法似的。   身旁的Tony端著酒杯,無聊地踢著腳邊的石子,沉默而安靜。曉艾走過去拉了拉蘇菲的衣袖說,“你們繼續玩,我有點累,想先回去了。”隨即接過蘇菲手中的鑰匙,跟周邊的“黃頭發們”禮貌地寒暄了兩句,轉身離開。   曉艾的客房位於一樓。睡到半夜,模模糊糊中,大門的響動聲傳入耳中,似乎是蘇菲回來了。半晌,伴著一陣微弱的冰箱開合以及玻璃器皿的碰撞聲響,客廳裡傳來陣陣若有若無間的喘息聲和呻吟聲。。。“這一定是夢境。。。”酒精持續發揮著效用。曉艾翻了個身,昏沉中,整個世界暗了下去。   蘇菲的這所大房子的確處處透出階級的烙印。無論是布局、室內裝飾還是屋內陳設都講究卻不刻意、精致卻不落俗套。之前聽蘇菲在電話裡念叨,這棟大宅原是當地一個沒落貴族的祖產。後來幾經轉手,雖然外立麵沒做過多改造修飾,但室內空間卻在幾年前按照現代標準的豪宅重新整裝過。蘇菲搬進來後又添置了一些昂貴得令人乍舌的家電。同時陸續將她那一大批從世界各地淘來的,原本堆放在倫敦市區公寓裡的寶貝藝術品安置進了這所大宅。   聽說去年蘇菲母親的大手筆在整個牛津地區的地產經紀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英國紳士們懷揣著滿目“清高”幡然醒悟,原來自己的貴族身份和優雅氣質怎麼也敵不過現實的銅臭之氣。這讓心高氣傲的英國人在憤懣之餘卻不得不身段柔軟下來,競相為五鬥米而折腰,為中國人的豪爽霸氣和成箱的英鎊現金而趨之若鶩。   步入室內,古建的痕跡已無甚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現代感強烈的超高三層挑空、玻璃陽光頂棚、木質與金屬相間的旋轉樓梯以及現代化廚衛設備和影音係統。   這幢獨立別墅算上地下空間共三層,設置有四間配備獨立衛浴的臥室、兩間書房、一層餐廚一體的超大客廳及位於地下的影音多功能房和酒窖。   抵達那天天色陰沉,曉艾沒有留意到,其實整棟房子的精華是從地下室一直延伸至二層玻璃天花板的超高挑空。“之前改建房子的建築師定是功力不俗!”曉艾暗想著。這種現代化手法的室內空間重塑,將自然光順勢引入,拉長視線效果的同時,實現室內、外環境有機融合。在英國為數不多陽光正好的冬日裡,即使足不出戶,也能沐浴從屋頂傾瀉而下的一米暖陽。   沿著三層挑空的背景墻,垂直懸掛著一副溫陽的獲獎攝影作品。這是一副他們在非洲遊歷時攝下的“心湖”。俯視如“鷹眼”狀的一灣泉水,碧綠中透出沉靜的湛藍色,就那麼靜靜地被環抱在一望無際的滾滾黃沙中。定睛凝神間,耳畔仿佛回響起一聲絕望的吶喊,直擊靈魂。客廳正中最顯眼的位置,擺放著一架20世紀中期的三角鋼琴。歷史的滄桑浸潤依然難掩尊榮:鋥亮的鋼琴漆、質感強烈的雲杉木背板以及渾厚卻不失清亮的音色均在驕傲地宣誓著它曾經的輝煌以及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   最讓曉艾艷羨的則是寬敞、豐富的室外空間。這座大宅配有前、後兩個打理得當花園。除了在鳥語花香的環繞下約三兩好友共進下午茶,或是呼朋引伴地在周末舉辦熱鬧的BBQ派對外,在陽光正好的午後,獨自在花園裡品著咖啡的醇香,沐浴青翠、芬芳的環繞,瞇眼斜靠片刻,都定是“心有芬芳花自開”。蘇菲的這所大宅,滿足了曉艾所有對於生活極致的想象。   而屋後的花園,其實與一片茂密的樺樹林相連。穿過樹林,一大片開闊而盡顯生機的牧場盡收眼底。極目遠眺,滿眼油綠的牧草夾雜著點點顏色各異、奮力生長的野花,讓人舍不得收回目光。“這也許就是愛麗絲夢遊記裡的場景吧。”曉艾喃喃地低語著。   第二天臨近中午,曉艾裹著睡衣、揉著太陽穴走出臥室。整個大房子裡空曠而安靜。二層蘇菲的臥室似乎沒有一點動靜,“許是她宿醉未醒吧”。曉艾一邊暗想著,一邊踱步到廚房。簡單弄了個三明治作早午飯後,她懶散地托著杯咖啡走進後花園。冬日戶外的寒意讓曉艾毫無防備間打了個趔趄,不由得把身上的羊毛披肩又裹緊了些。但今天的陽光實在太誘人了,就像是能夠溫暖心靈的紅外線按摩儀。曉艾在一張搖椅上坐下,慵懶地斜靠著,瞇起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時光,完全沒有顧忌自己還汲著一雙羊毛拖鞋。冬日的暖陽似乎柔軟了她的軀體,按摩著她的心靈。“其實人生溫暖鬆弛也不過如此!如果此刻Rug也在身側,那該是多麼幸福的的場景。。。”曉艾心中掠過一絲苦澀。本是打定主意這幾天要拋卻雜念,隻停留在當下的,怎麼自己終究是這麼不爭氣呢?”她一邊懊惱地自責著,一邊站放下咖啡杯,扶著搖椅起了身。   曉艾陰鬱的目光穿過晴空、雲朵,停留在了不遠處高大濃密的樺樹林。思索片刻,曉艾搖晃著前行幾步,拔下後院籬笆門的插銷,徑直走了出去。   “這片樺樹林定也是歷史久遠了,也許在百年前就是貴族府邸的一部分。”曉艾思忖著已經走到近前。樹木高聳入天,每棵都有碗口粗細。漫步其中,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中打落在地麵的枯葉上,斑駁陸離。伴著腳下“嘎吱嘎吱”的清脆聲,曉艾驚喜地發現腳下堆落的一捧枯木上竟生機勃勃地探出了整串鮮嫩欲滴的蘑菇。灰褐的色澤中透出火一樣的紅,“這也許就是不見天日的密林中一抹生機的掙紮吧!”曉艾哀怨地思索著。   怪不得蘇菲自打搬進這棟大房子,總在電話中打趣自己消磨著“采菊東籬下”的“老年時光”,言語中沒聽出半分喜悅。“但‘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難道不是人生的終極所向嗎?莫非世人隻是羨慕未及之境,而總是對身邊的美好視而不見?”曉艾感慨著,嘆息著,不知不覺間,淡忘了時間,更迷失了歸處。   迷蒙間,臉上暖意漸漸消散,英國冬日的暖陽就是這麼珍貴,又要日落了。此時腳下寒意襲來,曉艾低頭看去,原來是露水打濕了腳麵,她這才嗔笑著自己居然穿著拖鞋就跑了出來。於是曉艾晃了下頭,似乎想著力趕走混亂的思緒,隨即又拉了拉身上的圍巾,轉身朝大宅踱去。   快步踱進後院,太陽已經不見了蹤跡,隻留下一絲血紅混雜在色彩深重的雲霧之間,懶散地橫亙在天際。一陣抑揚頓挫的鋼琴聲從客廳中飄散出來,時而深沉悠遠,時而急促跳躍。“是蘇菲!”這也是曉艾羨慕蘇菲的地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富養出的女孩兒,總能把姿色中等的自己裝扮得清麗得體。而她那在經年累月的熏陶中滲入骨血的藝術品味和舉手投足間的飄飄氣度也是尋常人家的女孩兒可望而不可及的。   曉艾循聲推開連接客廳的落地玻璃門,眼前的一幕瞬間將她“石化”在了原地。客廳幽暗的燈光下,漆麵反射著冷光的三角鋼琴前,蘇菲和Tony,此時如大理石雕像般一絲不掛地並肩而坐。金屬感十足的音符躍動著,此起彼伏地從他們同樣修長而骨感的指尖流淌而出。二人骨感的雙臂隨著韻律節奏或似行雲流水或悸動掙紮般,在燈影下跳躍、遊走,他們的麵龐、發絲甚至表情都伴著音律,在跌宕起伏的情緒轉合中前後、上下地律動著。曉艾定定地呆站著,一時竟模糊了時空,遺忘了羞怯。   月光透過玻璃天窗灑在蘇菲和Tony的身體上,奪走了他們白皙的肌膚上最後一絲血色。蘇菲和Tony仿佛演練了千百次般默契地交錯敲擊著琴鍵,指尖飛舞,流光閃爍。重復,再重復。。。行雲流水間,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溫婉、綿長的弧形。突然,如觸電般,兩人微躬身軀,半掩雙眸,四手合力間,在琴鍵上奮力按出一連串重音。曉艾仿佛耳邊響起了一陣從心底迸發出的聲嘶力竭的吶喊。   他們在光影中晃動著Chi Luo的身體,如行雲流水般肆意揮灑著情緒,竟然是那麼的默契而充滿了超越靈與性的美感。   仿佛此刻,他們的靈魂盤旋飛舞,所有的悲歡離合,所有的愛戀與不甘都在這律動著的音符中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