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別說你不懂女人心(1 / 1)

看著低頭沉思不語的曉艾,蘇菲目光憂鬱地凝視著窗外黑暗中似有些光影起伏的天際。深邃的瞳孔恍如兩顆能瞬間擊穿透玻璃的黑色金剛石般,直射進滾滾湧動的暗潮之中。半晌,她那幽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唉,這麼快就要天亮了。。。曉艾,咱們聊一會吧。”   蘇菲瞥了一眼低頭沉思的曉艾,自顧自地低語道,“你是不是對我跟Tony的關係很好奇?”一縷狡黠的神色從她眼中一閃而過。   “嗯,怎麼說呢?”她像是在臆夢中自言自語一般。頓了一秒,似乎大腦的CPU正在高速轉動著,在詞山字海中海網著恰當的表達方式。   “好吧,我不否認,我跟Tony是親密的陪伴關係。”她瞬間抬起眸子與曉艾對視了一眼,一股電流從她眼中噴射而出。“對,不是夥伴也不是伴侶,是陪伴!異性之間的陪伴。”   蘇菲的聲調逐漸提高了些許,在雙肩微微地震顫中,剛剛她眼中的那束光卻攸地暗淡了下去。“曉艾,你知道嗎,我不像你,內心強大。我真的太害怕漫漫長夜的孤寂了!”她雙臂緊緊環住上半身,仿佛在著力抵抗著烏雲壓頂的空虛與寂寞一般。“我需要一個男人,陪著我。哪怕不擁抱、不接吻,什麼都不做,就是靜靜地坐在角落裡,我才能感到安心。也許這是種心理上的滿足吧。”蘇菲輕嘆了一聲。   曉艾雖感覺麵上似有團火燒般的灼熱感逐漸蔓延開來,但她深知這個閨蜜在試圖用最直白的表達方式,傳遞那些“肆意妄為”背後的心路歷程。   “這定是壓在蘇菲心底太久的求而不得!”曉艾暗暗揣度著。   蘇菲的目光依然定定地望向窗外,似乎她的意識早已飛身躍出,與那悠遠的時空融為一體。   “其實也沒什麼,我跟Tony,我們擁抱、接吻,肌膚相親,甚至每晚躺在一張床上,但卻沒有辦法再深入一步。。。”蘇菲忽地將目光移向曉艾那早已緋紅的麵頰,焦距調整的瞬間,似乎泄露了一抹復雜而困頓的神情。她抬起纖細的手指捂在嘴邊,壓低聲音說道,“他有ED,就是不能行人事。。。”   曉艾眼前竟逐漸迷蒙起來。恍惚間,仿佛有無數個插滿標簽的小旗子,迎風招展,蹦跳飛舞著在眼前一閃而過。蘇菲那憂怨的聲音竟也跟著模糊地拉長了強調,仿佛瞬間穿越到了另一個時空。   “我帶他去看過,醫生說可能是長期吃抗抑鬱藥物的後遺癥。唉,人哪。。。”蘇菲輕嘆著,仿佛對這難言之隱煞是無奈。   “他的抑鬱癥這兩年反反復復的,估計也很難根除了。”蘇菲依舊操著不徐不緩的語調喃喃自語著,緩緩將目光投向了窗外。此時,遠處黑暗的盡頭已經升騰起一抹彤紅,仿佛噴薄而出的熱焰即將沖破桎梏,隨時準備撕碎這令人窒息的寧靜。   “你知道嗎曉艾,Tony說他在我的懷抱裡感受到了心靈的寧靜。一縷脈脈溫情浮上了蘇菲的麵龐。“對,他喜歡枕在我的胸口上,手指輕輕地擺弄我的發絲。”   一副背景被強光打亮的黑白畫麵瞬間沖進了曉艾的腦海:冬日的暖陽懶懶地穿透紗簾撒進蘇菲的臥室,一對男女赤身仰麵,相擁而臥,靜謐的氣息歲月靜好間緩緩在時空中流淌著。這是一份超越了曖昧氣息的傾心相伴,好似一對相互傳導能量、驅逐暗夜療傷的俠侶。一圈白得刺眼的亮光在他們周邊環繞升騰著。   曉艾深吸了口氣,努力收回飄散的思緒。“許是這一夜的驚心與周折催生了幻覺。”她暗暗思忖著。   “曉艾,不光是Tony,我也很享受這種親密無間的相處方式。有了他的陪伴,我的心仿佛又落回了地麵。”蘇菲注視著曉艾,似乎努力想在她的眼神中找尋認同。   “有時我甚至在想,遺憾未必不是一種平衡。”曉艾感到蘇菲的眼神此刻正穿透自己的發絲,再次延伸至無邊的遙遠和虛無之中。“我們曾好幾次一整天赤裸地躺在床上,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房間裡安靜極了,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是的,我們甚至也不需要任何言語的交流。隻是身體交纏、皮膚摩挲,他的心事,我的憂思,就像電波一般相互傳導,甚至相互抵消了。你說是不是很神奇?”蘇菲突然握住曉艾的左手,她那冰涼的指尖、隱隱溫熱的掌心,似乎也在試圖傳導著內心那股翻湧而出的炙熱。   “我喜歡讓Tony枕在我的胸口上。那樣望下去,他看著我的眼神像個迷途的孩子。”蘇菲的聲音輕輕的,但語速卻越來越快。仿佛心中積聚壓抑了太久的塵垢,再不傾倒,就會瞬間窒息一般。   “母性啊,又是致命的母性!”曉艾在心中感嘆著。   “你知道嗎曉艾,我就那麼抱著Tony,忘記了他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忘記了自己本也是個有正常需求的少婦。”曉艾聽得麵紅耳赤。   “他是需要我的!是的,我也是被需要的!”蘇菲的指尖越來越用力,仿佛隨時準備耗盡全部氣力,將內心即將決堤的滾滾巖漿排山倒海般傾瀉而出。   曉艾噓了口氣,忍受著手部越收越緊的桎梏之痛。   良久,蘇菲那穿越漂浮的神識仿佛漸漸回歸,聲調在暗淡中竟逐漸哽咽。“曉艾,雖然Tony是病人,但其實是他的‘依戀’在拯救我。。。”曉艾緊蹙眉頭,凝視著蘇菲淡然麵色下疏離的神情,內心被重重擊打了一下。   眼前這個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內心暗潮洶湧的女人,不正像個在沙漠中掙紮、蹣跚多日的旅人?在生命的氣息逐漸耗盡之時,對於“綠洲”的渴望,成為了滋潤她“乾涸心靈”的執念。   蘇菲那如小貓哈氣般的嘆息聲在耳邊響起,她旋即話音一轉,“曉艾,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自律得像是自殘!”蘇菲平靜的語氣中多了一份肅然,全無往日插科打諢的揶揄之氣。這不由得讓曉艾心中似有琴弦劃動般抽痛了一下,她隨即拉了拉衣領,挺起了深陷在沙發裡的後背。   “女人的堅強都是強撐的,學學‘示弱’吧,我的曉艾!”蘇菲深邃的雙眸中射出一道光。“你那麼好,值得被好好對待!”這句話悠悠地從蘇菲口中吐出,乍聽之下語調平淡,但似乎卻蘊含著無限內力般,一波強過一波地如山穀回聲似地震顫著曉艾的耳膜。   一股溫熱感夾雜著莫名的酸楚瞬間湧上曉艾的心頭,鼻子酸脹著,攪動著淚腺向眼眶逼來。曉艾下意識地輕拂了一下眼角,一行冰冷鹹澀的淚水,竟早已順著麵頰淌落。   一層堅硬的外殼早在不知不覺間化身保護色,並逐漸嵌入發膚,就連曉艾自己有時也難分真偽。   她突然想起英文有個詞形容“堅毅”叫Tough,人們皆贊頌“Tough Woman-女強人”的外柔內剛,剛柔並濟,巾幗不讓須眉。但在曉艾看來,這實則是個悲情色彩濃厚的雙關詞。如果有機會柔情似水地做個小女人,又有多少女性心甘情願被套上這麼個“男性化”的標簽呢?想到這,曉艾凝結在眼角的淚滴仿佛瞬間速凍般化為一串晶瑩的冰粒。   蘇菲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你現在身邊多了個人,我本應替你開心的。女人身邊總是得有個護花之人才好。但看看你現在這冷心冷眼的日子!親愛的,女人不能隻靠信仰和愛情活著!”蘇菲的聲調仿佛陡然提高,在曉艾心底瞬間炸出一個冒著滾滾濃煙、不斷坍塌跌落的黑洞。曉艾的眼神瞬間暗淡了下去,身體不受控地搖晃著。此時,窗外緋紅的天際和沖破霧靄的晨光已然無法滌蕩她心間的塵埃。這是經年累月、層層疊疊的經年塵垢!   今夜的蘇菲在曉艾眼中是陌生的。以往氣定神閑的她,此刻卻仿佛生動了很多。她那晃動著的骨感的雙臂在晨霧的氤氳中上下遊走,刻下一道道深深的剪影;眉頭緊蹙的她,緊貼麵頰的肌肉往復運動著,在醫院慘白燈光的映襯下,褪去了慣性的閑淡。   但今夜的蘇菲卻真實、親切得讓曉艾動容。都說成年人的友情充斥著權衡和功利。圈子裡晾曬的“閨蜜情”,大多不過是些塑料姐妹花們,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歌舞升平中,在“圈子文化”的火力全開中,賣力的表演。“初心”為何物,似乎從未有人關心。   但今夜,曉艾內心篤定並溫熱著,這是種如同清泉滴落的甘之如飴,如空穀幽蘭綻放般潤物細無聲的清新淡雅。突然間,她感到臉頰滾燙,自責這根芒刺,就如一隻隻深秋垂死掙紮的花尾黑蚊,震動著翅膀一波接著一波,自顧自地、亡命徒般發起無休無止地攻勢。“是自己的淺薄和慣性思維下的揣度讓自己在蘇菲柔軟而坦蕩的胸懷下無處遁形!”曉艾頓感汗顏。   “也許,我真的不夠了解眼前這個閨蜜。。。”曉艾陷入了長久的自責中。   “也許愛侶間、密友間,甚至是至親間都需要找到一種平和的方式進行心靈的對話。”   但“開悟的靈魂”畢竟可遇而不可求,世人大多不免陷入到一種對親密關係的想象中而無法自拔。理所當然地認為身邊之人即使不用過多言語交流,也能在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下了然於心。但殊不知物種的差異和人性的復雜都使這種“屁股決定腦袋”的“理所當然”大部分時間隻能停留在意淫的想象中,進而在誤解和怨懟的無盡搓摩中墜入漆黑的萬丈深淵。   倘若世間真的存在人人艷羨的“琴瑟和諧”,那定是早已經歷了成百上千次的鍛造磨合而成。否則,就隻能是種被拿出“晾曬”和“粉飾”的“異想天開”而已。   “我其實是不贊成你跟Rug在一起的。”蘇菲又恢復到了曉艾熟悉的淡然神情,緩緩吐出一串音調。“這個男人的人設太完美了,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名與利,古今又有幾個人能免俗?”她略顯淩厲的眼神掃過曉艾的雙眸,似乎在揣度著用詞的深淺。   “但曉艾你想過嗎,即使他再愛你又能分給你多少時間呢?”曉艾聽聞肩頭一震。“是啊,Rug能時時刻刻將自己放在心上嗎?他能嗎?他的事業需要他,他的家庭、圈子、、、所有人都需要他!那麼我呢,是否隻是在他那片刻孤寂、片刻挫敗或是片刻不忍之時,才會湧上心頭的人兒呢?”曉艾閉緊雙眼,深切而貪婪地感受著劇痛啃食著內心。鮮血淋漓間,包裹心房的條條血管仿佛頃刻間被無數明知答案卻故作僥幸的心思撕扯成段段碎片,在血色朦朧間飄散蔓延。   “曉艾,你要明白,感情這東西,本就是空中樓閣。這一刻見你起高樓,也許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蘇菲那拖長的腔調仿如夢中的聲音般一字、一句,重重地撞進曉艾耳中。   蘇菲似乎察覺到了曉艾情緒的變化,她放下翹起的二郎腿,話鋒一轉道,“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時代,看似熱熱鬧鬧,實則鏡花水月。”她頓了一下,抬眼望向曉艾。   “曉艾,我在英國這些年,看似熱熱鬧鬧,其實不過是在渾渾噩噩中得過且過罷了。我討厭一個人,但我更討厭狂歡後的那種虛無感!你能明白那種腳不沾地的感覺!”蘇菲望向曉艾的眼神裡充滿了無助,仿佛在從曉艾目光中找尋救命稻草一般。   蘇菲深深地嘆了口氣,重新垂下眼皮,“知道我為什麼跟溫陽結婚嗎?他身上的溫度是我需要的。我需要一個帶給我溫暖、常常陪伴在我身邊的男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一個可以讓我安心的孩子的父親!”這一股腦的傾訴,似乎耗盡了蘇菲畢生的心力。她的頭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喘息著,良久,才幽幽地呢喃道,“但他離開倫敦也沒錯,我同樣需要一個事業有成的老公!”蘇菲眼裡泛起了一層雲霧,這也許是她自己也難以跨越的雷池吧。   “眾裡尋她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是怎樣一種被無奈浸透的悲從中來!殊不知“叢林法則”之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功成名就,更沒有毫無緣由的歲月靜好。所謂犧牲也好,成就也罷,無非各花入各眼。想清了這一層,人生也就成了道並不難取舍的單項選擇題。   今夜,讓曉艾重新審視的不止是眼前這個“通透”的蘇菲,更是“混沌”的自己。“這份打了折扣、不對等的愛真的是自己想要嗎?”曉艾頭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仿佛被逼進了一個無處遁形的死胡同,心頭的陰霾隨著屋內的氤氳氣氛逐漸向四肢、大腦蔓延。眼前蘇菲的麵容竟一圈、一圈,漸漸模糊在暈開的晨光中,亦如緩緩飄散在耳畔的聲音。。。    Tony在第二天清晨蘇醒了過來。躺在純白被單下的他,青筋暴露的手肘無力地低垂在床側。他慘白著麵容,神情漠然。眼神中止步的流波仿佛如一潭死水般被瞬間冰封,徹底將前一晚的生離死別拋諸腦後。似乎隻有他手腕上一圈、一圈纏繞的厚重紗布,泄露了曾經那刻的絕望與決絕。   兩天後,蘇菲幫Tony辦理了出院,把他接回了牛津的大宅。曉艾沒能去送他們,因為她已經開始在新公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