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斜風細雨不須歸(1 / 1)

莊生夢蝶 敝屋 9939 字 2024-03-17

馬車緩緩前進,風紋從昏迷中漸漸醒來。但在想出合適對策之前,她一直閉著眼睛,因為她感受到,自己身邊不遠處有一個人,從那悠長平穩的氣息來看,應該是正在練功打坐的侯謹山。   細細想來,其一,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若再帶上扶風,是不可能逃脫侯謹山的控製的。而自己在他麵前暴露了很多,他不可能放自己走。其二,算來算去,自己與岱海本沒有什麼仇怨,岱海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這件事情上,從岱海的角度看,自己卻是也是理虧的。其三,未來幾年內,岱海會成為整個天下最耀眼的所在,所謂觀天下,在岱海似乎更容易一些。所以,既逃不了,也非必須要逃,那又何必去逃呢?   “想清楚了?那就別裝了。”耳邊傳來侯謹山帶著笑意的聲音。也是,從呼吸上,他早就能判斷自己的狀態,風紋不禁有些尷尬地坐了起來。   一個黑冰瓷杯飄過來,裡麵清綠的茶湯在緩緩冒著熱氣。風紋接過飲下,嗓子的確不太舒服:“你加了傷藥?”風紋說道。   “你天賦不錯,今日起,便是我的親傳弟子。”侯謹山說著,再次向她伸出右手,風紋下意識後躲,但在這狹窄的馬車裡又有幾分餘地呢?那隻手隻是撫了撫她的頭,似是在表達善意,之後便收了回去。   “侯宗主,這種事情您是不是應該先問一下我的意思?更何況你就這麼把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收在旁邊合適嗎?你不怕我背叛了你?扶風呢?你打算怎麼處置他?”風紋顧不上被摸頭的不爽,她是決定留下來,但可沒想過要拜師,今日已經拒絕了多少人,怎麼會這麼莫名其妙地就被他拉入賊船?自己昏倒這段時間,他都想了些什麼?是以一連串的問題問了出來,但是侯謹山的應對很簡潔。   “叫師父。”侯謹山說著食指微屈,一記爆栗敲在了她的頭上。未待風紋反應,便收回了手,轉過身去,唇角微勾看向車窗外的風景,再無談話的意思。   良久,風紋終於想通了一些事情。沒錯,以自己目前暴露出的種種能力,的確隱藏著巨大價值,這也是商行和中常侍先後拋出橄欖枝的原因。畢竟以自己的所知,放在任何一個門派都應該很搶手才對,他自然既不舍得殺自己,又不能坐視自己加入其他門派。但若收為弟子,便牢牢控製在了自己的手裡。可這樣,去讓她頗有些不平,憑什麼你想當我師父便作我師父?   “他不是你弟弟,所以你先奪我弟子,又在公主府上出爾反爾,最後又重傷我手下,你自己覺得這樣合適嗎?”侯謹山放下簾子,像是看著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那眼神仿佛在說:我都不怪你,還願意親自教導你,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呢?   風紋深知侯謹山籠絡人心的手段,但看著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確實覺得有些理虧,思前想後,便不得不堆起假笑,加了一句“師父”。   對方又笑了起來,似乎頗為滿意,然後目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又看了看她,意思很明確。   風紋深呼一口氣,平靜下來,事已至此,就這樣吧!便倒了一杯茶,雙手遞給侯謹山:“請師父用茶!”   侯謹山接過一飲而盡,滿足地嗯了一聲。   風紋卻忽然覺得心情有些沉重,在這個世界上,她最不想靠近的便是侯謹山。因為這是一個哪怕她了解他的一生,也常常想不通的人。如今入了他的局,所謂當局者迷,怕是更加難以預料。   於是馬車中的一老一小兩個人,一個閉目微笑不語,一個皺眉沉默思考,就這樣共同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個練功,一個養傷。   馬車突然停下了,掀開車簾,外麵已是黃昏。   “前方便是岔路,潮生,你既然想自己選擇,如今便選吧!向左,便是回中原,向右,便是去岱海。”珅叔騎馬到後麵的馬車前問道。   扶風扶著車身,緩緩走下來,走到了風紋掀開的車簾麵前:“姐,你要留下嗎?”   “你若留下來,便不再有想走便走的自由,這一次你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路。”風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意思不言而喻。她甚至已經猜到了扶風的選擇,隻是做著最後的勸說。   “我已經選好了。”說罷,扶風對著馬車跪下行禮:“求侯宗主收我為徒。”   這便是侯謹山的手段,若是強留,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但如此,對方卻會心甘情願留下來。   對扶風來說,是自己連累了姐姐,為了姐姐,他自然不會一走了之。   對風紋來說,自己沒有能力帶著扶風離開,留下來便是最好的選擇。   侯謹山正是看穿了這一切,便以寬容大度的姿態放下身段寬恕他們的一切過錯,順便搭了兩個高高的臺階,讓留下來成為他們唯一的選擇。對他來說,嚴刑峻法是最低級的手段。   關鍵是,風紋和扶風實際上就是被綁架的,隻不過用道德綁架代替了人身綁架。   “師父早就知道會這樣,才會給他選擇的吧?”馬車繼續前進,風紋故意戳穿。   “哈哈哈,你情我願不是很好嗎?”侯謹山笑了,眼神中頗具贊賞,他很欣賞這個凡事看得清楚的姑娘。   本應是萬裡夕陽垂地的時刻,此時卻又下起了斜風細雨。漫天雨絲中,兩輛馬車飛速向西北駛去,或許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吧,一個新的時代緩緩拉開了序幕。   ……   ……   雨中行路的不止岱海,幾乎是同時,一個個穿著黑色蓑衣的人騎著快馬,護送著一輛輛盛滿書冊的馬車離開了奉元城,就像來時一樣,踏碎了這座城的安寧。但在未來的很久,奉元城都會向往常一樣,人來人往,平靜無波。   但商行此刻的心情卻頗不平靜,他撐傘站立在那座爬滿藤蔓的瞻園小門前,有些激動地看著那輛漸漸靠近的馬車,紫衣回來了,帶著商徊。   “我終於找到你了。”商行向那個麵帶不耐的青年走去,走到他的麵前,便伸出雙臂,仿佛要擁抱一下。   商徊麵色黝黑,身體很瘦,整張臉上棱角分明,濃密的黑色眉毛狠狠皺著,看誰都是一副輕蔑不耐的樣子。如風紋所說,他的左耳缺了半邊。此刻雖穿著一身華服,卻總帶著一種地痞流氓的無賴感。與對麵的貴公子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商徊“哼”的一聲,繞過一旁舉起手臂的商行,直接向小院中走去。   商行尷尬地收回手臂,紫衣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   “所以當年,你是故意離開的?所以這些年,你是在故意隱藏?”房間內,商行有些失落有些不解地問商徊。   商徊正不雅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拿著一串葡萄吃,把葡萄皮吐了一地。“哥,並不是誰都稀罕你這萬貫家財。”商徊滿不在乎地說道。   “為什麼?”商行問道。   “我當年雖然小,卻也知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我那可憐巴巴的娘親,日盼夜盼等著她的夫君垂憐,可最後等來的隻是來自你娘的一杯毒茶。一個賤妾,憑什麼分擔萬貫家財?喝了這杯酒,你兒子我會替你照顧。嗯對,當時你娘就是這麼說的。”商徊平靜而無所謂地說著這些大戶人家最常見的家務事:“這些年我也想清楚了,成王敗寇,是我娘沒本事自保,我也不會閑得無聊去報仇,隻是,我想告訴你,並不是誰都愛那幾個臭錢的。”說著商徊拿起了桌上的桃子啃了一口便扔在了地上。   頓了頓,他又說:“我娘最大的錯誤就在於動情,女人嘛,一動感情,就會變成傻子。你問我為何故意離開,你娘剛殺了我娘,你便來接我,我不離開,還等著你動手嗎?”   “我不知你母親的事,也從未想過傷害你,這些年一直在找你。”商行不是沒有懷疑過當年的事情是否有隱情,但他從未懷疑過那個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傷害的母親,事已至此,又該如何呢?   “這些話那個大美女都跟我說了,呸!都是些大戶人家的醃臢事!”商徊說著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酒,有些醉眼朦朧地上下打量著紫衣的身材。“我發現有錢還是有好處的,哥,艷福不淺啊!”   紫衣不以為意,在她的眼裡商徊最重要的身份不是商行的弟弟,而是他的心結,如今證明,當年的失散本就不是商行的失誤這就夠了。隻是如今,唉,商行怕是又多了一個心結。   “看在紫衣美人兒的麵子上,我來見你一麵。”商徊隨手扔掉酒壺,單手摟住商行的肩膀,靠近他的臉說:“從此以後,無論你是虛情還是假意,以後別再找我,我們兩不相乾。”說罷,沖著他打了個酒嗝,一股臭氣襲來,讓商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哼!公子哥兒做派。”商徊放開他,便向門外走去。   “等等,當年的事,我代替我母親向你道歉。”   “那有什麼用?你們這些大戶人家就喜歡虛頭巴腦的東西。”   “‘世人結交須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縱令然諾暫相許,終是悠悠行路心。’你記住這首詩,到了任何商號麵前,說出這句暗語,他們都會為你所用。”商行看著那個已經走出門口的弟弟,提高了音量說著。   “太長了,記不住!”商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你真的不留一留他?”紫衣站在商行的身邊問道。   “我沒有資格勸說他,派人暗中保護吧!”商行苦笑著說:“我又有什麼好矯情的呢?都已經坐擁天下財富了,還渴望什麼親情?尋常大戶人家中尚有蠅營狗茍之事,更何況我們呢?”商行雖然這麼說著,卻難掩失落,找回了弟弟,卻知道母親不是自己認識的母親,可說到底,都是為了他。他不會去戳穿,那樣隻會傷害她。   隻是,商行突然想通了什麼,有些艱難地說道:“你說,是不是父親早就知道呢?那這到底是父親的安排還是母親的安排?”   紫衣愣了一下,繼而說道:“商行歷代本就隻會生下並培養一個男性繼承人,他——本就是意外。這個問題,你沒必要知道答案,需要你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而且依我之見,你這個弟弟也不是個簡單角色。”   “你是怎麼找到他的?”商行問道。   ……   ……   幾日前,帝都馬欄街上。一個清瘦的少年在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走。突然,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望向了一所裝點考究的門店。   店內一位身著樸素的姑娘想要買一個精致的木匣,隻見她從隨身的荷包裡倒出了一枚一枚的銅板。對麵的老板娘麵帶嘲諷地看著她,一麵嗑著瓜子一麵說著:“錢夠麼?我這裡的東西可不是誰都能買得起的。”   “這個木匣不是要五十個銅板?我攢夠了來的。”姑娘耳根通紅,但是並沒有放棄這個木匣。   “那都是一年前的價兒了,現在要六十。”老板娘說著吐了一口瓜子皮兒。   小姑娘正在數錢的手頓了一下,老板娘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用一把尺子把她已經掏出來的銅板往回一掃:“慢走不送!”卻由於動靜太大,一枚銅板落入了老板娘一側的櫃臺下。   “我的錢!”小姑娘想撿回來,卻夠不到,便要進去取。   “怎麼,還想強闖我的店啊!”老板娘一臉得意地看著她。   “你怎麼這樣?”小姑娘氣得眼淚打轉,哭著轉身離開了。   小姑娘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走向了回家的路,突然有人攔住了他,抬頭一看便是一位缺了半邊耳朵的街頭混混:“強哥兒,你有事兒嗎?”小姑娘趕緊擦了擦眼淚問道。   “某人連個破木匣子都買不起,還被人欺負了?真是個小慫包。”被稱作強哥兒的商徊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幸災樂禍地說道。   “不關你的事兒。”姑娘更加委屈,繞過她便要走。   突然一隻手臂攔住了她的去路,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木匣。“怎麼會在你這裡?”小姑娘不覺伸手去拿。   “誒,先跟我說說,像你這種窮丫頭,攢這麼多錢買個沒用的匣子做什麼?”強哥兒高高舉起匣子問道。   “我爹是木匠,這是他過世前的最後一個作品。”小姑娘不覺有些傷感,眼淚便又要流了下來。   “別掉你那不值錢的淚珠子了,給你!”商徊說著把木匣子塞進了她的懷裡,不待小姑娘做出反應,便說:“六十個銅板,一分不少,小爺可也是掏錢買的。”   “剩下的十一文錢,我攢夠了給你。”姑娘趕緊掏出荷包雙手遞給商徊,正是剛剛剩餘的那五十文。   “傻丫頭,攢什麼攢!”商徊說罷單手拉住姑娘的手腕,拽著她便原路返回。   老板娘看見商徊去而復返,不覺有些不滿,便要轉身向裡間走去。“老板娘等一等,我們的生意還沒做完呢!”   “我警告你,東西已經六十文賣給你了!小瘋子,你要是再敢胡鬧,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老板娘見躲不過,氣勢洶洶地說道。   “把櫃子底下那枚銅錢給小爺掏出來!”商徊滿不客氣地說道。   “呦,小乞丐也想討老婆了,嘖嘖嘖,真是有意思。”老板娘見她這個樣子,倒是更不客氣了。   “我們還是走吧!”小姑娘拽了拽他的手臂說道。   商徊的表情更加不屑,然後滿不在乎地一腳踹倒櫃臺:“拿出來!”   店裡有一個夥計正端茶過來,看到了這一幕不禁瑟瑟發抖。老板娘氣極,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子,扔給夥計:“這錢賞你,把櫃臺底下的那個銅子兒掏出來扔給他!”   這是赤裸裸地羞辱,商徊卻毫不在意地接過夥計顫抖著遞過來的銅錢:“丫頭你看,這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今天謝謝你,強哥兒。”這姑娘沒有名字,自幼便被身邊人喚作丫頭。   “謝個屁,買個東西都能讓人欺負。”商徊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丫頭卻抱著木匣,望著他的背影,開心地笑了。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他們初見時的樣子,強哥兒滿頭是血,耳朵被撕掉了半邊,躺在冰天雪地中。自己費盡力氣把他抬回家裡救治,從那之後,他經常出現在自己身邊,總是用最惡狠狠的態度做著最溫暖的事。   商徊走入了一條長巷,便被幾個人攔住了:“就憑你們,還想找我的茬?”這是老板娘派來報復的手下。他剛要動手,對麵的幾個人卻接連倒地,他警覺地回過頭後,便看見了一個身穿紫衣的嫵媚女子緩緩走來:“商徊公子,終於找到你了。”   ……   ……   紫衣講述著她在帝都中遇見商徊並帶他回來的點點滴滴,商行一邊喝著酒一邊聽著:“有時候我不理解,有些人明明可以坐擁榮華,為何卻非要過風餐露宿的日子。”   “人各有誌,人各有路。商徊的事,你也不必再當一個心結了。”紫衣本想勸慰一下,卻突然看見一個小猴子抱了一個新的酒壺跑進來:“倒是我多慮了,看來某人早就忘了。”   “理清原委,既然不是我的錯我便不會再計較,作為補償我會保護他,而他也可以按自己的心意過活,也很好。”商行說著摸了摸小猴兒的頭。   “風紋姑娘憑空消失了,我們的人隻查到絕壁山密道出口,便再無一點兒線索,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現場是被人打掃過的。”紫衣雖然剛回來,卻立刻就把握了這裡的一切情況。   “我們與岱海的合作若是順利,商行將開啟一個嶄新的時代。”商行沒有接紫衣的話,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聽說,暗網那邊也有示好之意?”紫衣問道。   “不過是想做些日常生意罷了,暗網做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事,我卻總覺得這個中常侍李為有些坦蕩之氣。”商行說道。   “可我聽說,中常侍向你問了李哲玄的下落,似乎是為了打聽風紋的消息。”紫衣輕笑著說。   “李哲玄已經被我放走了,也算是個恩情,日後如何看他自己本事吧!不過是一步閑棋。”商行抱著小猴子,看著遠方的風景說道。   “看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某人獵艷失手了。”紫衣早就發現,今日商行一直在逃避風紋的話題,便調侃道:“我很欣慰,那姑娘可不簡單,離遠點兒好。”   “今日斜風細雨,這奉元城內該走的都走了,一時間倒是有些寂寞。”商行打開窗子,任憑外麵的風雨吹落進來。   “寂寞?外麵不是等著很多漂亮姑娘?”   “都不夠美。”   ……   ……   這一天似乎整個世界都在下雨,隻是不知這場雨是為了迎接歸客,還是為了送走貴客。在南方的一片青山中,有幾個騎著快馬的年輕人,略有些慌亂的走入了山腳的大門,門上匾額中寫道:天都峰。   “掌門師伯,這是師姐交給您的信,她……沒有回來。”春秋單膝跪地,交出信,小心地稟報著。   天都峰掌門抱樸子一身道袍,白發長須,聞言似乎也並不吃驚,接過信展開,見裡麵寫著寥寥數行字:   師父養育教導之恩,徒兒定會報答。為師父、為天都峰,青青可以獻出生命,但並不願用聯姻去換一些無謂之物,難道青青修行多年,最後隻是為了嫁入深宮生兒育女嗎?我想看看天都峰之外的世界,也永遠注視著天都峰的一切,如有所需,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能做出如此選擇,青青的心性的確越發堅韌了。”掌門抱樸子將信交與身邊人,甩了一下手中的浮塵,捋了捋長長的白胡須,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言語間甚是欣慰。   “師父,弟子本次去帝都,與皇帝會麵時,他已經決定要封師妹為後。這可是事關皇家與天都峰的關係,怎麼能讓師妹如此任性呢?”說話的是掌門的嫡傳大弟子不聞,他剛從帝都談完儒道兩家合作歸來,結果卻得知這其中最關鍵的柳青青不告而別,心下不由得氣憤非常。   “師姐是突然離開的,說什麼去感謝商行。若不是春秋攔著,我們一定會緊緊跟在她身邊。”凈言見不聞師兄表態,立刻站出來準備轉嫁禍水。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麼公然挑撥我合適嗎?”春秋是個暴脾氣,立刻便反駁起來。   “莫動是非心。與帝都合作是大勢所趨,但合作對象是否是如今的皇帝,還要看他能否坐穩皇位。聯姻一事,本就不急。青青既然想四處走走,便隨她去吧!”抱樸子說罷擺擺手:“一路辛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都退下吧!”   幾人告退之後,一直在旁邊靜默不語的另一個長須老頭終於開口道:“掌門師兄莫不是想讓青青一直留在天都峰內?百年來,天都峰可一直沒有女弟子,您已破格收她為親傳弟子,莫不是還想……”此人是抱樸子的師弟希夷子。   “我百年之後,天都峰本應傳與不聞,但他無論心性還是天賦,終究是與青青差了一截,唉,天都峰年輕一代弟子裡,竟無人能與青青並肩而立。”掌門抱樸子說罷搖搖頭,長長嘆息道。“十七年前,我本在閉關修行,出關之後忽然聽到嬰兒啼哭聲,走出洞府便看見一女嬰被棄於青柳之下,便救了她。本欲找一戶人家寄養,卻遍尋周邊無人收留,便留在身邊,取名柳青青。倒沒想到,這丫頭如此天資聰穎。如今到了適婚年齡,若那皇帝真是可托付之人,嫁與他總比在這道門清凈地苦守一生要好,也算了了我的一樁心事。”抱樸子一麵放縱著柳青青逃婚,一麵又希望著她能夠嫁與皇帝,倒是也糾結得很。   “唉,罷了罷了,我本不願多管這些雜事,師兄自己做主便好。”希夷子一聽這些便覺頭疼,轉身離開說道:“我還是回去煉丹吧!”   天都峰內討論著柳青青的未來,那她到底在哪呢?   柳青青從未見過大海,煙雨朦朧中的大海別具一番風情,此時她未穿蓑衣,就這樣穿著一身簡單的青色衣裙在雨中歡呼著,奔跑著,跑向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小白狗朵朵放肆地在前方帶路,在金黃色的沙灘上留下了一串串潦草的腳印,斜風細雨中的一切都是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