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紋在哪?”扶風瘋狂地對侯謹山說。 “畫中的某一縷風,如今香爐已碎,我亦不知。”侯謹山盤膝坐地,緩慢調息著自己的傷勢。 “好啊,那我去找她。”扶風輕聲說完,便飛入了畫中。 “一起去,總能找到她。”柳青青緊隨其後,飛了進去。 “在滔滔洪水中尋找一縷風,倒是有些禪意,阿彌陀佛。”金粟化作一陣金光,也投入到了水紋圖之中。 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水紋圖之中,沒有人再理會坐在一旁的侯謹山。漸漸地,連外界的布防也都撤了,全都進入了水紋圖。 侯謹山看著那些闖進去漫無目的四處尋找的人,心裡頗有感懷,他知道,哪怕是整個世界的人都投入進去,哪怕是耗盡百年、千年都未必能夠找得到,因為風紋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一切,隻是一縷沒有思想、沒有目的也沒有情感的風。換句話說,找到了又能怎麼樣呢? 那幅橫亙在宇宙中的畫,隨著大家的陸續進入,就像是忽然多了一滴滴濺在畫上的水墨一樣,侯謹山看著,不覺頗具美感。 尋找風紋的人都入了畫,那些原本在外進攻協助侯謹山的岱海弟子們陸續來到了侯謹山的身邊。 侯謹山沒有說話,依舊坐在那裡調息,時不時地看一眼畫。 “宗主,接下來我們如何做?”龔湖終於忍不住了,便問道,但是剛問完,便被身邊的薛蓮宅拽了拽衣服,示意他莫要多言。 侯謹山這時忽然發現,當年在鎮海樓樓內的家人要麼離世,要麼背叛了他,而樓外的岱海弟子,如今都對他十分敬畏,甚至於恐懼。 受人敬畏對他來說是很平常的是,但今日他從中感受到了一種恐懼,這種感覺讓他意識到自己雖然深處世間,但仿佛已經不在世間。那些人看似在等待他的答復,實際上完全就像是一群群木偶人一樣,在任憑差遣。 這一刻他甚至想到,昨日風紋在帝都受困時,那些幫助她的人似乎依舊願意把她看作自己的“同類”,而自己現在就是一個“異類”。 “散了吧。”侯謹山終於說道。 “是!”那些人如釋重負地從這裡返回了遙遠的來處。 破碎的岱海星上,隻孤零零地坐著侯謹山一個人,他的目的的確達到了,但讓人看起來總是帶著一點兒蒼涼。 畫中的人們還在找啊找,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應該是很久很久很久了,久到侯謹山所坐處的一個沙丘,都已經被山風吹得漸漸變成了一片山穀。 他依舊時常會抬頭看一眼那圖,裡麵的人已經不多了,大多數人都已經返回了自己的家鄉。 甚至有的人會專門慕名前來遊歷一番,也好回去吹噓一番,自己也是去找過傳聞中風紋仙子的人。 但是沒有人在侯謹山的身周停留,甚至沒有人敢看他一眼,他就那麼坐在那裡,像一個不起眼的石頭,卻讓每一個本要經過的人都繞道而行。 哪怕是岱海之人,也無一位前來問候。 “侯宗主,別來無恙。”某一日,皇帝王崮忽然到訪。 聽著這句問候,看清來人,侯謹山難得露出了一絲表情,微笑道:“我還以為不會再有人對我說話。” “朕總覺得,那日忽然撤兵,需要給你一個解釋。”王崮說。 “我本也不在意,更何況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侯謹山平靜陳述。 王崮有些隨意地坐在了侯謹山的身邊,說:“過往朕總以為,真正的控世之神應是一位不輕易動情的有德君子,但斷絕情欲是很難的,朕不想做那個人,發現你最合適。” “現在呢?”或許是孤寂太久了,久到侯謹山開始不自覺追問。 “朕最近聽到了一段話,講給你聽。” “好。” “在草原,如果要召開大會,要怎麼才能選出草的代表?什麼樣的草能代表草?長得青?長得高?長得茂盛?長得茁壯?葉嫩?莖老?葉多?汁甜?根深?哪條標準是可以評判草的?羊喜歡吃的?馬喜歡啃的?牛再三反芻的?是由羊來選擇還是牛來決定?能開花的?隻長葉的?踩不死的?燒不盡的?旱不乾的?澇不絕的?還是大自然來決定吧。用冬天將大地初始化,用春風重啟,能綠過來的,都叫草。讓草自己代表自己,再組成草原。”[引自網絡,何文《草能代表草》]王崮的聲音依舊像以前那般年輕,說起這段話,甚至還帶著笑意。 “隻有草才能代表草。”侯謹山不覺重復了一遍。 “是啊,隻有草才能代表草,創世規則不是一人之私器,而是世界之公器,決定這世界的,不應是個人,而是所有人。”王崮說。 侯謹山沒有說話,而是時隔多年的,第一次站了起來,看著天空的那一幅巨畫。 …… …… 扶風不知在水中找了多少年,似乎很久,又似乎一切都隻在昨日。他用力地去抓住每一縷風,用心地去看每一縷風,但是都找不到風紋的任何痕跡。 有時,他會與柳青青相遇,有時會與商行相遇,但是漸漸的,能夠遇見之人越來越少了。 哪怕是柳青青和商行,也不可能完全拋下一切留在這裡,他們有時會離開,但是扶風從未離開過。 秦一生有時會來跟他說一些外麵的事情,卻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他隻是瘋了一樣的尋找,仿佛隻有尋找才是他唯一的意義。 這一日,他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抹紅衣,便迅速地跑了過去,對方轉了過來,在看清那張臉之後,他便立刻轉過身去,去其他的方向繼續尋找。 “扶風,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那個人卻叫住了他。 “什麼問題?”扶風問道,他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可能。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紅衣女子問他。 “古月,怎麼了?”扶風不解。 女子聽到對方叫出自己的名字,立刻笑了,說:“風是抓不住的,無論你怎樣用力,它都隻能從你的手中溜走。這都多少年了,人間都再次熙熙攘攘了。” “所以呢?” “所以,過了這麼久,其實你早就遇見過她,甚至是很多次。”古月說道。 扶風神色一黯,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似乎隻有這樣尋找下去,才是他唯一的信念。 “你這個人啊,認定了什麼就不會改,也不會調轉方向。”古月說。 “什麼意思?你有辦法?”扶風靠近了古月,認真地看著她。 “傻子,隻有風才能抓住風啊!”古月說著踮起腳敲了一下他的頭,然後在對方呆愣之際,靠近了他的耳畔,說:“你為何不化作一道風呢?她變不回來是因為被抹去了記憶,侯謹山未必會抹除你的記憶啊!就算被抹除了,你也可以變成一縷同樣的風,再不分彼此。” 扶風震驚在原地,是啊,我也可以化作一陣風,他剛要道謝,便覺得臉頰濕潤,然後便看見古月輕吻了他一下,迅速地離開了水紋圖,終究是欲言又止,沒有再說什麼。 “風紋,我終於要找到你了。”扶風平息了一下情緒,微笑著化作了一縷風。 …… …… 古月迅速離開了水紋圖,來到了月球的一座山穀中,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臉上竟然還掛著幾滴淚水:“真不爭氣!”她哭笑著擦掉了自己的眼淚。 情緒平復後,她走到了侯謹山的身後,單膝跪地說道:“宗主,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轉告了扶風。” “嗯。”侯謹山應了一聲。 隨後,古月便後退幾步,離開了岱海。 …… …… 水紋圖那亙古不變的滔滔巨浪剎那間平息了,變成了風平浪靜的水麵。 水麵中央,站著兩個人,一紅衣女子和一黑衣男子,男子緊緊地抓住女子的手,說:“我抓到你了!你再也跑不掉了。” “你是誰?為何要抓我?”女子的眼睛很美,眼神卻很天真。 “我叫扶風,是你最好的……朋友。”扶風想了想說。 “那我又是誰?”女子懵懂地問道。 “你叫風紋,是我最重要的人。”扶風說。 “那他們是誰?”風紋指著正在快速趕來的人問道。 “我叫柳青青,你也不記得了嗎?”柳青青拉過風紋的手關切地說。 “那就更不必說是我了,我叫商行,你應該也不願意記得我。”商行說。 風紋茫然地站在水麵,看著這些又熟悉又陌生的人,皺起了好看的眉毛,不知該說什麼,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真不好意思,我都不記得了了。” 但她似乎一派天真,很快便鬆弛了下來,看著柳青青的手腕說:“你這支青玉鐲真好看。” 柳青青仿佛想到了什麼,說:“那就當作見麵禮,送給你吧!” “可是……”風紋來不及拒絕,便被柳青青把玉鐲套在了手腕上,她迎著天光欣賞道:“真美啊,仿若雨後天邊的一抹青色。” 看著陶醉在玉鐲上的風紋,扶風不覺間摸了摸她的頭。這時,她的頭發四散著,完全沒有任何裝飾。 扶風說:“我為你綸發,先拿著。”然後便拿出一支白玉簪放到了風紋的手中,襯她低頭觀摩之際,溫柔地為她梳理著頭發,隨後拿過玉簪,精巧地別在了發間。 風紋笑著說:“謝謝哥哥!” 這一聲稱呼讓扶風愣住了,他不知如何是好,隻覺無限悵然。 誰知風紋卻像個小孩子一樣,十分歡樂地說:“我為你們跳一支舞吧!” 扶風和柳青青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希望。商行說:“有一支舞,叫《莊周夢蝶》,是你以前最喜歡的。” “可是我不記得了。”剛要跳舞的風紋立刻惆悵道。 “沒關係,我可以為你吹奏那支曲子。”扶風說著變出了一支白玉笛,上麵有著像血滴一樣的紋路。 “好!”風紋甜甜地笑了。 伴隨著幽幽吹動的笛聲,風紋在水麵輕盈地起舞。最初的舞步還有些淩亂,漸漸地、漸漸地,她開始跟隨著曲子的節奏不斷騰挪轉動,身形也愈發靈動。 吹著這支曲子,看著翩翩起舞的紅衣女子,扶風不覺間流下了眼淚,淚眼模糊之間,那舞步越發純熟,也越發有昔日的風采。 商行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輕聲對柳青青說:“的確很般配。” “也有女子願意為你付出一切,不是麼?”柳青青說。 一曲終了,風紋的舞也停了,眼神卻不再清澈,而是靜若秋水。她一步步地走到了扶風的麵前,輕輕擁住了他,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扶風也說道。 風紋放開他,並用手擦掉了他的眼淚,才看向柳青青和商行,說:“謝謝你們。” “都這時候了,還說什麼客氣話,我們趕緊先離開這裡。”商行說。 “對,有什麼話我們出去再說。”柳青青拉過風紋的手便要離開。 誰知風紋卻搖了搖頭,說:“出不去了。” 扶風看到風紋的身上開始有一些光點散射出來,就像一隻隻小小的螢火蟲,即將要飛離她的身體,而她的身體似乎也要逐漸消散。 最可怕的卻不是這些,最可怕的是水紋圖之外的世界,要就此坍塌了。 …… …… 那幅巨大的水紋圖橫亙世間早就成了一件令大家習以為常的事情,直到今日風波止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它。 風紋的那一支舞跳進了所有人的眼中,舞曲停止後,所有人的眼神便都變得驚惶起來。 因為他們看見天空有裂痕產生,甚至天空都變得更加遙遠了起來,那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感覺,可怕到每個人都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要消失了。 他們看到自己的身上散出了很多光點,隨著這些光點的離開,每個人都變得透明了一絲。 他們依舊富有生機,依舊可以長生不死,但是他們卻又覺得不是這樣的,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了每個人的心頭。 終於很多人喊了出來:“世界要坍塌了!” 到處都是恐懼的麵龐,每個人都不知所措,這一刻,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著有一個人能夠拯救這一切。 扶風是最先意識到這一點的:“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該醒來,因為這樣,夢境就會有兩個主人,真實的世界中,不會有兩個人做完全一模一樣的夢,這是違背根本規則的,世界自然便毀了。”侯謹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扶風身後,平靜地說道。 “哼,那你來做什麼?還不都是因為你!”扶風冷笑道。 “扶風,你不是喜歡她嗎?不如為她做個犧牲吧!”侯謹山提議道。 “你有辦法?”哪怕再不願意,扶風也不得不承認,或許侯謹山是唯一有辦法的人。 “他的方法不行,扶風,不必聽他的蠱惑。侯謹山,你是有能力繼續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的。”風紋說道。 “風紋,你入畫之前曾經說讓我來做選擇,如今我覺得,這個選擇不如讓他來做。”侯謹山說。 “你閉嘴!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護衛整個世界嗎?你不是最看不起我因私情隨意改動世界嗎?侯謹山,你如今這是想做什麼?別讓我瞧不起你!”風紋完全不顧形象地大喊起來。 偏偏這樣卻讓扶風更加相信,侯謹山真的有辦法。“你讓他說下去好嗎?”扶風緊緊地攥著風紋的手,看向了侯謹山。 “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在世界徹底坍塌之前,抹除掉你姐姐的最後一縷元神,夢境世界便隻有一個主人,自然可以長長久久地安寧下去。”侯謹山說。 “下一個。”誰知扶風卻果斷地排除了。 風紋要阻止侯謹山,卻被扶風控製在了原地,一動不能動,甚至不能發出一點兒聲音。 “第二種選擇:你如今的大部分靈氣原本是屬於風紋的,她之所以消散得如此快,就是因為她如今是神界唯一沒有靈氣的凡人,把靈氣還給她,並用你的全部元神再創造一個通照香爐,將她護佑在內。” “然後呢?她一直留在香爐之中嗎?”扶風問。 “不會,我隻是需要一個同樣的地方,將這個世界還給她。”侯謹山微笑著說。 “你要還給風紋?”扶風不可思議地說。 “快做選擇吧,拖下去,要麼世界毀滅我們同歸於盡,要麼她香消玉殞。”侯謹山說。 “扶風,你不能這麼做,別聽他的話,就算你燃盡元神也救不了我的,隻能讓這個世界陷入到更深的危險之中!他的話,你豈能相信?你怎麼知道他有怎樣的用心?過去他都對我們做了什麼,你忘了嗎?”風紋緊緊地抓著扶風激動地說道。 “我不在意世界,我隻在乎你。”扶風說:“我知道,你這麼說隻是想維持住這個世界,讓我活下去而已。” 扶風一邊說著,一邊開始燃燒自己的元神打造通照香爐,光影斑駁之間,他撫摸著風紋麵頰的眼淚,故作輕鬆地說道:“正是因為我,你才會乾預這個世界,也是因為我,你改變了這個世界的規則。我不知道天道是否應該有情,但若按那老和尚說的話——萬法皆空,因果不空。一切都起源於我,也該終結於我。” “不要這麼做,扶風,你既然知道我都是為了你,你這樣就是在辜負我過往幾百年的努力!停下,好麼?”風紋帶著絕望的哭腔哀求著扶風。 誰知,扶風卻抱住了風紋,輕輕地留下了一吻,說道:“不好,這一次我做主。早在暗香園時,我就應該死了,由我而起,本就該由我結束,如此,才算圓滿。” 風紋泣不成聲,扶風雙手捧著她的臉,微笑地說:“出去吧!破了這場人生大夢,你該醒了。” 風紋忍著眼淚狠狠地說:“那我會忘記你。” “好,那就忘記這裡的一切悲傷,快樂地從美夢中醒來。”扶風說罷,便徹底消散了。 風紋的懷抱一空,一個硬硬的香爐出現在了她的手中,她的眼裡“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上麵,泣不成聲。 侯謹山一揮手,風紋眼前的景象瞬間一變,由淚流滿麵的柳青青和悵然若失的商行,變成了熟悉的小院。 小院中的布置一應如常,風紋此時卻隻想出去,因為她產生了一種更深的訣別感。 隨著風紋進入到通照香爐之內,原本坍塌的世界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你該踐行你的承諾。”柳青青對著侯謹山說。 “她一會兒應該會非常怨恨我,都不給你們留一個最後說話的機會。”侯謹山輕嘆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柳青青問。 “這世界總該改變一下。”侯謹山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商行和柳青青根本來不及阻止什麼,隻是看到天空中出現了黑色的閃電,然後所有人都靜止不動了。 侯謹山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手說道:“原來掌控世界、改變世界是這種感覺,也不過如此。” …… …… 一股刺眼的光芒閃過,風紋不自覺閉上了眼睛,隨後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力吸出了通照香爐,然後來到了外麵的世界。 再度睜開眼睛,便看見了一個記憶深處的世界。 她來到了淺灘草原,隻可惜這裡已經不是一片草原,而變成了一片乾旱的荒漠,也不知就經過了多少歲月,隻有身後倚著的菩提樹依舊鬱鬱蔥蔥。 她有些虛弱的抬起頭來,便看見了正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侯謹山。 “世界是你的了,你可以走了。”侯謹山說:“你既然想讓我做選擇,這就是我的選擇。” 風紋隻是轉念之間,便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變化,有些驚慌地說:“你把這個世界恢復了原樣?”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凡人就是凡人,原本就不能修煉成神,這樣不是很好麼?”侯謹山問道。 “但你無法改變那些曾經奔流的時間,又何談回到起點?”風紋反問。 “對你來說,這就是起點。”侯謹山笑道:“因為,你就是出現在這裡,在你出現時,沒有任何人知曉你的存在,這一次,也不會有任何人恢復關於你的記憶。玉鐲、玉簪、玉笛都在你自己的身上。” 風紋不覺臉色蒼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啊,世界重啟,所有人都會失去與風紋,甚至是與侯謹山相關的一切記憶,這本就是世界的規則。 隻是,過往的世界幾乎就是由這二人書寫的,消除了與他們有關的一切記憶,也就意味著所有人甚至都不會記得自己曾經是一個神仙,更不會知道這個世界曾經可以修仙。 這時,兩人看見一個駱駝商隊在荒漠中走過,為首的竟然明念和秦一生,他們那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有趣極了。 明念兩人也注意到了他們的注視,他們的眼神隻是停留片刻便移開了,是啊,又有誰沒事兒盯著一個陌生人看呢? “師父,您老人家夠狠,當真是不給我留任何退路。”風紋冷笑著說。 “教徒弟方麵,我一直認為,任何勸誡都沒有意義,現實才是最好的推動力。”侯謹山說著摸了摸風紋的頭:“你該走了,否則難不成再來一遭?不過那也沒用,你現在很弱,我可以直接殺了你,照樣結束一切。” “你就這麼想死嗎?隨著夢境一起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風紋強忍著淚水仰頭望著他。 “無論是永恒的死亡,還是永生的孤獨,我從未介意過。何況,我想要的,都已得到。”侯謹山收回手,微微偏頭看著風紋。 “好啊,這一次,我真的走了。”風紋深深地看了一眼侯謹山,似乎要把他永遠地記在心裡。 侯謹山依舊微笑著,說:“別記了,忘了吧!” 風紋撫落了一身的夕陽,離開了世界。 菩提樹終於枯萎了,世界消散了,某人的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