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索臺記 鄧益安 3632 字 2024-03-17

範塗學業難有起色,令範申憂慮萬分,不明其子為何諸般學問皆顯平庸。   當得知範塗在國子學中,與同窗翹楚戚揚及沈韞結為摯友時,範申頓感欣悅,畢竟近賢則進,親愚則退,若範塗能與此二位才俊為伍,定能受其熏陶,而有所長進。   十七歲時,戚揚向沈韞及範塗提議,三人共赴科舉之途,但卻聽聞範申對其子範塗實無期許,常認為憑其學業不應涉足科場,以免有辱家門。   見範塗對此內心痛楚不已,戚揚頓感憤慨。   於是攜手沈韞徑直造訪範府,向範申力保範塗不僅可登會試之榜,更有望進階至殿試,還預請範申為範塗高中之時設宴以待。   其間,戚揚更向範申直言其常以棍杖加之,言語鞭撻無度,此等教法恐令範塗天賦才能磨滅殆盡。   範申本就對戚揚、沈韞這二位少年頗具好感,聞此肺腑之言,不禁自省反思,終允範塗與他們一同備考。   未曾料想,三人共研經籍兩年後,範塗果真不負期望,不僅入得殿試,且賜以二甲進士出身,而戚揚、沈韞則分列一甲進士及第的狀元與榜眼。   此事令範申喜極而泣,在府上張燈結彩,為範塗置酒高會,以此慶賀其科舉之功。   他本以為範塗欲入仕途,唯有依靠家族的門蔭之資,豈料其竟能憑自身才學,通過科舉之道自力踏入官場,實乃意料之外。   此番成就不僅使他對兒子心生驕傲之情,父子二人關係也自此逐漸融洽。   自那之後,三人便踏上了各自的仕途。   沈韞受命於司農寺,從基層官吏做起。   戚揚與範塗則分別入仕至其父所在的太常寺及大理寺,同樣從下僚起步。   幾年之後,新帝登基改元。   三人的父輩隨著朝堂更迭,職位也逐漸變遷。   沈韞的父親在身兼中書令這一要職的同時,還擢升成為尚書省左仆射,自此開始總攬尚書省轄下的吏、戶、禮、兵、刑、工六部政務,權位顯赫至極;   而戚揚之父從太常寺卿轉任為國子監祭酒,總領國子監內諸般教化事務以及門生培育,並親自為皇子們傳道授業;   範申則從大理寺卿調任禦史臺主官之職。   三人的官途因父輩權位而頗為順遂。他人多因其家族背景而對他們有所照拂提攜。   但自十年前,沈韞的父親病故,沈韞不得不遵從禮製辭官,恪守三年丁憂。   待至三年喪期屆滿,他才得以復出朝堂,由司農寺丞轉遷至戶部司郎中,後又擢升為戶部左侍郎之職。   而在左侍郎任內,沈韞政績顯赫,故而不久又晉升成為戶部尚書。   如今,他們三人皆已步入不惑之年,各自在官場均有可觀的發展。   伴隨著成家立業、職級晉升,為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彼此之間默契地減少了明麵交往,朝堂之上多以公務為限,平素早朝之際也是各行其道,看似並無深交。   然而每逢佳節良辰,他們仍會私下相聚,共敘舊情。   沈韞自從官以來,平素於朝堂之上並不熱衷於廣結人脈,生活秉持樸質淡泊之道。   未料此番外出行事不僅得以與薑叔易重逢,更意外與朝中寥寥幾位舊識共事,心中自是難掩驚喜之情。   倘若此次刑部遣來者是左侍郎範塗,那對沈韞和戚揚而言定將倍感自在。   雖然沈韞以往也曾因不同案件與三司有所交集,但此番禹陽糧穀疑案,倒也是首次與其伯父,禦史大夫範申,並力協查。   範申所掌管的禦史臺在當下可謂是權勢重地,猶如皇上的耳目。專司監察及彈劾百官,與吏部形成相互製約之勢,同時還監督大理寺及刑部的案件審理,握有舉足輕重的話語權。   相較於範塗平素的低調內斂,其父範申雖身形微胖,蓄有一把濃密的白須,但其每日都會將那白須精心梳理得整齊而蓬鬆,並時常以金線編入發辮裝飾其間,或配以玉珠寶石作為點綴,   此等華貴的裝束,使他在朝堂之上尤為醒目。   範申雖已至花甲高齡,但言語間倒是中氣十足。   因其厭惡倚靠裙帶關係而茍且得官的庸碌之輩,將其視為敗壞朝綱的國之禍害,故而對此類人,他從不給予好顏色以待之。   加之平日麵容嚴肅,常給人一種聲色俱厲、難以相處的印象。   但他對才識出眾者卻另有一番賞識與包容。   在麵對賢能之士時,範申則會盡顯寬和之態。   因此在朝廷之中,畏懼他者多為無才無德之徒,而真正有才乾者則往往會對他心生敬意。   雖然在此宴席之中,沈韞也僅與戚揚、範申熟絡,但在範申身旁所坐的那位星眸劍眉,微蓄短須,正值而立之年的大理寺正——霍川,他倒也非全然陌生。   霍川的父親是享譽四海的丹青大師,在沈韞弱冠之初,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經戚揚的引介,有幸拜會過他霍氏一家。   那時的霍川還隻是一個年滿九歲的孩提。   後來霍父故去,盡管其遺作愈發珍貴,千金難求,但霍川卻未能承襲其父精湛的繪畫技藝,於是便憑借其父生前與官紳名士多有結交而步入了仕途。   沈韞與霍川交際甚少,僅在於同他人共論其父的畫作時,才略聞霍川在朝中之事。   霍川有一綽號,人稱“霍懼內”。   而此綽號的由來,則是因其夫人性情直率剛烈,且霍川對其也是恭敬順從有加,故而眾人私下皆揣測其平日定是大小事務皆遵夫人之命。   霍川的夫人高淩出身於高氏武學世家,其祖父乃是昔日的左驍衛將軍。   高家刀法聲名遠播,但至其妻這一代,卻並未再如先輩那般效命於朝廷,而是設立了一所頗負盛名的武學館舍,延續高家武脈於民間。   正因夫人身懷超群武技,加之容貌姣好,故而霍川對其頗為欣賞敬重。   而他自調任於大理寺後,也逐漸嶄露頭角,接手查辦了幾起重案。   前些年,在大理寺卿的提拔下,得以榮升為執掌刑獄要務的大理寺正。   不過在刑部任命左侍郎的範塗曾私下向沈韞提及,   近年來,霍川常與右侍郎宋裕之攜手共破諸多要案。   每當聞及宋裕之接手了某項疑案,霍川便即刻跟進,同步接手審理同一案件,   似是對宋裕之頗為傾慕,儼然成為其追隨者。   故而範塗認為,霍川那次得以晉升,或許正是得益於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