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韞幾人依次入座後, 惠王舉起琉璃杯,語氣謙和地向他們說道: “諸位大臣自遠方駕臨,路途勞頓,本王在此深表敬意。府上已為各位備妥朝食,請諸位無需拘禮,盡情品嘗。” 聽罷此言,眾人也紛紛舉杯回敬,以茶代酒向惠王致意。 而後,便開始各自靜心品嘗起這頓豐盛的早膳。 “此蜜餞杏仁糕,甜酸適口,配以清香四溢的龍井佳茗,二者相得益彰,諸位不妨品味一番?”惠王含笑環顧著席間五人。 在此等宴飲場合,禮數的重要便自不待言。 範申作為長者率先致謝道: “承蒙惠王盛情款待,此蜜餞杏仁糕口感極佳,再佐以清新龍井茶湯,實乃美味至極。” 隨後,戚揚、沈韞與霍川也紛紛依循禮節,向惠王表示感謝,辭令誠摯,舉止得體。 唯獨宋裕之顯得分外拘謹,他鮮有參與此類官場宴請,對其中繁復禮儀知之甚少。 見另外幾人都再次舉杯致辭以示感謝,自己也隻得效仿。 然而與他們相比,宋裕之的舉止略顯生澀,心中也尚未準備好要表達何等恰當得體的措辭。 惠王見他如此猶疑,臉上浮現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問道: “閣下便是刑部侍郎宋裕之吧?” 宋裕之聞此,立即離席而起,恭謹地向惠王行拱手禮,答道: “下官正是宋裕之,參見惠王殿下。” “無妨,請坐,勿須過謙。” 待宋裕之重新落座之後,惠王繼續說道: “本王曾聞你早年為藏井坊的坊丁,後由刑部密探逐步晉升至刑部司郎中之職,且於去年又擢升為右侍郎,此事可屬實否?” 宋裕之再次應答:“回殿下,確如所言。” 隨後,惠王的目光轉至霍川身上,徐徐問道: “那想必閣下便是霍寺正?” “回殿下,下官正是霍川。” 惠王心生好奇,接著詢問:“本王聽聞尊夫人乃高氏刀法嫡係傳人?” “殿下所言極是” “本王昔日曾於一次皇家閱武大典上,有幸目睹左驍衛高將軍的武藝展示,雖其年歲已高,但其長橫刀術依然雄渾有力,刀氣淩厲,令人稱奇。 可惜其子孫未有承襲,而流於民間傳授。既然尊夫人出自高氏正宗,想必對家族傳承的刀術也有所精通吧?” “實不相瞞,臣的妻室擅以劈砍、圓斬、刺擊等多種刀法。” 惠王進一步探詢:“不知令妻可曾向你傳授她的刀法技藝?” “臣資質愚鈍,雖蒙妻室點撥,但無奈尚未能領悟其中精髓。” 惠王聽罷隻是淡然一笑,寡言而止。 晨曦中,金輝映照堂內,淡淡的檀香在朝霞中悠然繚繞, 朝食已畢,侍從正忙碌撤去食案之時,惠王輕聲吩咐身旁的護衛喚來長史韓穆。 片刻之後,一位年方弱冠,容貌俊逸,身著深色錦袍,眉宇間透露一抹冷冽的男子進入正堂。 其舉止有序,向眾人行過禮後,便走到下首座位坐定。 惠王端正了身子,正色道: “諸位大臣風塵仆仆而來,有何重要事宜需本王解答?” 沈韞率先說道: “惠王殿下,前日臣親率僚屬查核禹陽賑濟糧草賬目及倉稟,其間竟有以劣質存糧替換禹陽救荒糧米之事,而禹陽縣丞鐘堯聲稱是參州別駕公孫元授意而為,不知惠王可知此事?” “參州所儲糧草皆為上乘,何來以壞糧易賑糧之說?況且,禹陽一縣丞與我參州有何乾係,此言實屬無稽之談。” 惠王還尚未發話,長史韓穆就已先聲奪人出言反駁道。 惠王見韓穆已然回應,便暫未多言。 眾人未曾料到,這韓穆年歲尚輕,竟敢以如此出言不遜的語氣對沈韞這位尚書直言相向。 宋裕之見此人言辭果敢,心生不悅,直視著韓穆: “刑部大理寺早已遣派暗探前來查究,但如今人已在參州失聯,韓大人何不先將我方失蹤之人交出,待雙方當麵對質,此事方可水落石出,韓大人意下如何?” “在下不知您所提的暗探是何人。” 韓穆言辭間盡顯冷漠之意,對宋裕之的質詢似乎並不以為意。 倒是餘下幾人聽聞宋裕之如此直言不諱地揭此事端,皆不禁麵露驚異之色。 宋裕之眉宇微蹙,將視線轉向沈韞,冷聲說道: “既然如此,便勞煩沈大人差遣屬下詳查參州財政賬簿,細看有無涉及槐江水壩及諸倉廩修繕的相關記載。” 沈韞聽後,眼神微妙地瞥向惠王,靜待其同意,惠王略作沉吟後,微微點頭以示許可。 緊接著,沈韞又將目光轉向次仁,次仁會意地點了點頭,正欲離去執行任務。 “次仁郎且慢!煩勞順道核查一番參州戶籍載錄,及各行會中參州富商的金銀來源與去處。若情勢所需,還需勘查那些商賈在商鋪、寺廟或道觀所藏賬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宋裕之言辭擲地有聲,顯然已被韓穆的態度給激怒。 韓穆或許未曾料到這宋裕之竟然如此鋒銳,顯然不是個善茬,堂內氣氛頓然緊繃,四下旁人皆屏息靜觀,揣摩著接下來或將發生的變故。 韓穆微微一笑,眼中掠過一抹警覺之色,從容說道: “既然各位心存疑慮,我等自當悉力配合查明真相。然而在事實未明之前,希望諸位大人先不要在此妄下結論。” 但宋裕之態度堅決,不為所動,沉聲回道: “好!不過依據鐘堯所述,還請韓長史先將公孫別駕交由刑部以審查。” “實在不巧,公孫先生近日身體欠安,已歸鄉靜養了。” “是嗎?那公孫別駕故裡位於何方?我等也可親往其家中探視病情。” 韓穆並未即時作答,僅瞪視著宋裕之,氣氛一時更為緊張。 此時,惠王以平穩而冷靜的語氣說道: “三司及戶吏兩部若要調查此事的究竟,本王府衙上下自當竭力配合,也請各位大人勿要以偏激之態令事態愈加復雜,望諸位能各退一步,共商妥善解決之道。” 隨著惠王的介入調解,原本劍拔弩張的言辭爭鋒才漸漸趨於緩和。 霍川觀此情形,心中暗生一絲旁觀者的玩味: 這韓穆顯然未能洞察到宋裕之的脾性,此人素來秉承睚眥必報的原則,不論對方貴賤,皆不輕饒挑釁,倘若無端生事,恐將自食其果,或致事端叢生。 朝廷辦案,韓穆竟敢如此傲慢待人,真乃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