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範申恭敬地向惠王表明意願,望能準許眾人暫返寓所更衣,並妥善安頓隨行之物。 惠王聞之,點頭應允,隨即便差遣幾名仆役為前導,引領他們至官署近旁一所頗為奢華的官驛歇息。 此驛雖宏闊氣派,可容納數百人,規模與裝飾皆極盡奢華。 然而眾人今時已無心顧及驛舍的華麗,一夜的奔波勞累,隻想速速歸室凈麵更衣。 霍川提議待更換朝服後,於範申所居房內再續論議。 此言一出,幾人紛紛頜首贊同,便各自歸返驛舍整飭衣冠。 待眾人重聚一室,環木案而坐,隻見範申神色莊重,端然正坐於上首,開口主持道: “此次吏部與禦史臺應當細查參州官吏行跡,沈韞督率戶部嚴審錢糧賦稅賬目, 而刑部、大理寺則須重點探訪槐江水壩及倉廩周邊民家, 此次諸部各司其職,通力協作,務期此案真相昭彰!” 在座幾人皆點頭贊同之際,範申又以沉穩之聲教誨道: “今日在正堂之內,裕之在惠王殿下麵前,語氣稍有不恭,縱然我等肩負查案重任,也尚需留心言辭,不可忽視禮儀,以示對惠王殿下的敬重。” 戚揚補充道: “對,當下證據還尚未分明,謀劃也尚未實施,你竟先與韓穆有所沖突。 惠王殿下畢竟是賀貴妃所生皇嗣,而今賀貴妃本就受寵,你行此無禮之舉,也不怕招致聖人責難? 縱然對韓穆有何不悅,也應待惠王離席之後再作計較。” 宋裕之素日疏於禮儀之道,時常被他人譏為不知禮數,今日又遭訓誡,也已是習以為常,故而默然承受,不再多言。 沈韞見狀,轉而引話道: “韓穆敢如此放言無忌,恐怕是隨惠王前來的心腹。若其本為參州長史,當麵對朝廷使臣,加之宋侍郎的質問,心中難保無慌亂。 但我看此人全程都未曾一視惠王,獨自應對,想必此事他定是知其全情。” 霍川點頭附議:“沈大人所言極是,下官也有同感,韓穆若不是惠王親信,又怎敢對您如此言語相向? 稍後就由我來與他交涉,裕之你暫且少言為妙,以免激化矛盾,令事情更趨棘手。” 宋裕之雖心中略有不悅,卻也隻能微微點頭以示贊同。 隨後,沈韞又繼續向霍川詢問:“刑部大理寺今日能否對公孫元的宅院展開搜查?” 霍川搖頭輕嘆道: “沈大人恐未知我等入宅搜檢之時,需顧及諸多法度。 那鐘堯的供詞僅為其一麵之詞,我等在其家中未尋出其與公孫元勾結的確鑿罪證, 加之我方密探這種關鍵人證已被對方所擒獲,僅依鐘堯之言,實不足以作為搜查公孫元宅院的合法依據。 而韓穆也聲稱公孫元隻是因病歸鄉靜養。依據律法,若無確鑿證據,我等斷不可擅自闖入私宅肆意翻檢, 此事宜謹慎處理,以免因證據不全而與生出更多糾葛。” “如此一來,豈不是需要再度核實證據?” “沈大人無須憂慮,現下已遣人前往其故裡尋覓蹤跡,若果真未能尋獲,則可依律視為畏罪逃匿,屆時,依法強行入宅搜查便有據可依。 當然,在此之前若能另覓他證,也可正當合理地對其府邸進行搜檢。” 聽聞此話,沈韞思及此事非其職責所在,便也未再追問。 戚揚進而向眾人建議道: “今日各部始發對參州查究,料想尚需時日,不妨我等趁此時機親往水壩與倉廩之地勘察實情如何?” 沈韞見餘下幾人皆對戚揚所提之議應聲贊同,心中不禁有所遲疑, 畢竟他們所查究的皆為人事糾葛,自當費時日久,可戶部負責核實的是物證財賦,隨時或有新跡可尋。 戚揚見沈韞猶豫不決,不禁麵露笑意,身體微傾近其身側,低聲勸道: “沈大人無需勿要多慮,即便前往槐江水壩勘查,想來也不過兩日光景,何不與我等同往觀覽?” 沈韞心知戚揚此舉或有趁機遊歷參州之意,觀其笑容所蘊含的玩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禁令原本嚴肅議事的沈韞為之心緒微動,最終還是頜首應允同行。 眾人再度返回正堂,隻見韓穆獨自靜候於此,言語間依舊冷淡: “惠王此刻正在議事廳與眾僚商議政務,特命下官在此敬候諸公,諸位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可告之於我,若能相協,下官自當盡力。” 霍川微笑問道:“韓長史,敢問槐江水壩離此多遠?倘若時間寬裕,我們想親往一觀。” “槐江水壩築離此處數十裡之遙,若是此時動身前往,至少需至明日子時才能歸來。” “無妨,我等時日充裕,有勞韓長史速備車馬。” “好,容在下先去向惠王稟明,隨後即刻為諸位大人安排車駕。” 未久, 韓穆便歸來告之馬車已備妥,請眾人至府門外登車。 …… 馬車行進緩慢,微微顛簸,平添了一份安寧的氛圍,不絕於耳的馬蹄聲和車輪碾過道路的聲響,令沈韞不覺困意襲來,漸感疲倦昏昏欲睡。 也不知何時能抵達槐江水壩,連日來長途奔波,舟車勞頓,未曾得享片刻安寧休息,實在是勞頓不堪,他不知不覺地沉入夢鄉,安然躺臥在鋪著柔軟錦緞的軟墊上。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馬車的輕微頓挫,沈韞從夢境中陡然驚醒,似乎在示意他們已抵達槐江水壩。 剛一坐起身,車門隨即便被打開。 一名侍從的身影映入眼簾,恭謹地稟告: “大人,已到槐江大水壩。” 沈韞微微頷首,整肅好衣襟,從容地從車廂中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