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是高中最重要的一年,我的青春真不如很多同學的青春年輕燦爛與一帆風順。多數同學是真正的青春,雖然他們也覺得人生不精彩,而我的青春很精彩,精彩在傷感後除了奮鬥別無選擇。 我在回學校的路上,想得多的是父母姐妹的期待;走在路上,想得多的是女同學的微笑;到了宿舍,就盤算著一周的生活;坐在教室就想早點畢業;看到課本就有點無言的緊迫感;在墻角讀英語單詞時既恨英語老師又愛英語老師,英語不攻下,我的高中和以後的學習之路一定是非常艱難的,7年來我為此吃了多少苦頭,讓父母姐妹辛苦了多少年,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唯有蹲在廁所時,什麼都不敢想,巴不得幾秒鐘快速解決問題。 我那時候就愛做夢,是青春的夢,也是浪漫的夢,是徘徊矛盾的夢,也是異想天開的夢。通過窗口看著外麵的天空,我總夢想在遙遠的地方有位美麗的姑娘,她在等我;總夢想那一天讀了大學、讀了研究生、讀了博士,帶著漂亮的女朋友回到村裡,所有人都為我鼓掌與高喊;總夢想那一天發財了,口袋裡箱子裡全是錢,在村裡給每一個人大把大把的錢,他們都為我吶喊高呼;總夢想自己當大官了,村裡所有人包括鎮上所有領導都來家裡祝賀,父母姐妹臉上無比的自豪,連親戚朋友都手舞足蹈、眉開眼笑;還夢想自己在科學研究上做出了重大貢獻,成千上萬的人為自己高呼,國家領導為自己頒獎……可惜我不是文學家,如果是,那些夢想編織出來,一定可以申請諾貝爾獎或者比《三體》更加有幻想的穿透力和無限元想象力。 我經常蹲在小麥地裡看小麥苗。你看很多植物選擇春天播種與生長、夏天成長與成熟、秋天收割,如水稻、玉米、紅苕,多和風細雨呀。但小麥與豌豆,卻選擇秋天播種、冬天生長、春天收獲,這是多有勇氣的選擇呀。不畏嚴寒、不懼風雪,多有魅力的植物;寒冬臘月一身翠綠,多有創新的植物;與人類一起過春節,享受酸甜苦辣的快樂。我當然不是水稻,也不是小麥,我不過是一個不想做農民的農村娃。 我為什麼不想做老師,我沒有奉獻精神嗎?沒有傳道授業解惑天賦嗎?沒有誨人不倦、孜孜以求的風格嗎?沒有甘守清貧的意誌嗎?非也!非也!我邊做邊想,期末考試第一,我能夠給父母什麼呢?一個筆記本?我什麼都給不了父母,除了回家做農活。但一回家,父母還是叫我看書,家裡的活有父母姐妹們做,我就是一個書呆子。 我也不是真正呆:同齡人中剝玉米速度,我說自己第二,沒有人會說他第一。去河溝抓魚,我會啊!去山坡上打豬草,我會啊,年三十晚上去偷青,我敢!殺雞殺魚,我下得了手啊?讀小學往女廁所丟石頭,同伴賭我不敢,結果丟了!做這種事我也膽大!中午不睡午覺,給老師逮住了,在太陽下罰站,我能夠堅持一個小時,我不怕烈日呀。偷偷到水塘遊泳被同學告密,老師罰我們在乒乓球桌上乾遊,我們也會呀!同學們還給我們鼓掌,姿勢非常像在水裡。跟別人打架,明明是別人不對,還被父親拉著去道歉,我怕父親傷心,我也去說了對不起,我不怕委屈。二姐背著我去撿紅苕,被狗追,結果鋤頭傷到額頭,血流如注,姐姐說弟弟莫哭,我給你塗茅草花。我不哭就是不哭,侯家男子漢,我肯定不哭。父親彌留之際,一口氣尚存,我睡在父親旁邊,那一夜我也沒有哭。因為我知道華西醫科大學的專家說確實沒有辦法了,他老師就是這樣,也沒有辦法。三爸背我去市場玩,逗我玩,要把我賣了,我兩歲,據說是嚇哭了。可以理解,畢竟還小。那不是呆。我那時走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過隧道洞都沒有特別主意,就到了離家裡隻有200米的山坡梁上。 俯視著大石盤,突然決心;金埡高中,四個月後再見,或者很久後再見。…… 1988年的春節與以往任何時候的年不一樣。 那一年,過年不冷,結果暑假漲洪水,差不多把整個河市鎮街道淹完。 那一年,二姐不幸運得了肺結核,應該是在罐頭廠做臨時工傳染上又辛苦勞累而得。 那一年,幾個姐姐在罐頭廠一個平均工資150多,比老師一個月70多還多一倍。幾個姐姐剝橘子的速度是:她們三個一晚上剝1000多斤,而其它女孩子一個一晚上平均剝一百多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一定是整夜未眠和腰酸背痛。但她們就是想多賺錢,家裡要修房子,弟弟讀書用。 那一年,過年,我初一吃了十個大湯圓,妹妹隻吃了三個。 那一年正月十四:我沒有看到房梁有魚,我一個在樓上寫信,寫了一個下午,寫個班主任任老師。大致內容是: 敬愛的任老師: 您好! 我是*,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告訴您。除夕放鞭炮時不小心,丟得太慢,結果在自己周圍20厘米左右爆炸了。其它地方沒有大礙,就是耳朵嗡嗡作響,很不舒服。在家觀察到現在,還是痛。所以,特別給您寫信請假,估計半個月才來學校報名。 任老師,謝謝您和師母一直對我的關心與幫助。我耳朵的事情請暫時不要告訴任何老師…… 1988年2月3日,正月十六上午,天氣晴,冷,有風。我走路30分鐘到公社郵政所郵寄了這封信。把這封信投進信箱的瞬間,心裡很忐忑不安,不知道後麵會是怎麼樣的發展。我自己再人生路上已經走了太多的彎路,我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抄近路還是欲速則不達,我沒有太多的信心與太成熟的思考。我隻是這樣想,父母親沒有堅決反對,我就做了。 背起行囊,向曾經熟悉的河市高中走去,那裡有整個達縣最後一屆兩年製高中。 沒有人攔我,也沒有人歡迎我。我直接找高二1班主任善老師,告訴他我的想法。*善老師剛好下課,是不是上課的思緒還沒有緩過來,他神情很凝固,幾分鐘才真正注意我,驚奇、期待、信任……